第22章
君泠感覺一拳打在棉花裏,她憋屈地松開手,氣急敗壞朝拂雪小築飛去。
院子裏櫻花盛放,和從前一樣暖意融融,君泠一想到那個白眼狼小徒弟擲地有聲說要叛離玄雲宗的樣子,就忍不住遷怒,越看這些櫻花越不順眼。她一揮袖,滿園的櫻花散作齑粉,如星塵破碎。
院子裏一下子空曠極了,細雪紛紛揚落下。
莫名有種凄凄慘慘戚戚的悲涼感。
君泠捂住心口,梗得什麽話都不想說,她垂頭喪氣走向廚房,在飯菜旁發現一只靈石荷包,荷包上還附了一張紙條。
【拂雪長老,三十萬上品靈石奉上,望撥冗來合歡宗一敘。——齊紫音】
君泠看着紙條,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難道……小徒弟叛離師門是因為齊紫音嗎?
她明明比齊紫音厲害,小徒弟卻沒有想過求助她,當時在閉關山洞小徒弟和齊紫音站得遠,她以為是生疏,或許是她想得少了,小徒弟不是因為生疏,而是因為……害羞。
君泠想到這裏,一種悲憤的憋屈之感在心中蔓延,“重色輕師!”
不行,不能讓小徒弟就這樣跟着齊紫音走了!
君泠沖出廚房,禦劍飛向鎖住小徒弟的竹林,或許聽到了她的動靜,小徒弟擡起頭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苦悶,反而帶着溫柔的笑意,他甚至還沖她歪了歪頭,輕輕叫了一聲:“師父。”
君泠抿唇,扭過頭不給他一點眼風。她取出六角冰花陣盤,在此處布置了一個屏蔽結界,除了她,沒有人能走進這片冰息深林,沒有人能接觸被關禁閉的小徒弟!
把他囚禁起來,他就離不開玄雲宗了。
君泠這麽想着,心裏的憋屈散去不少,她收起陣盤,喚出飛劍準備離開,小徒弟突然叫住她,“師父,你布置這個結界,是擔心我的安危嗎?我就知道,師父會關心我的。”
君泠哼了一聲,“誰關心你了,布置結界只是防止你勾結外人。”
小徒弟突然輕笑出聲,笑聲很好聽,像是拂過竹林的清風,“這麽說來,我不是外人,那我,算是師父的內人嗎?”
君泠冷冷開口,“你下山歷練把常識都丢了嗎?內人,是稱呼自己妻子的,可不是外人的反義詞。”
小徒弟笑得眼睛微彎,沒有因為她的冷臉出現任何消極情緒,“我記得內人也有賢內助的意思。”
眼前的青年,明明被鎖鏈束縛住手腳,臉上卻沒有絲毫頹敗之色,還是那副光風霁月的君子模樣,似乎忘了他現在是一個犯了錯被禁足的階下囚!
君泠冷聲呵斥,“犯錯了就安靜反思!不要說什麽有的沒的。”
小徒弟笑而不語,順從地點點頭,君泠抿着唇,那股憋屈之氣又出現了,她甩袖離開,不想再看這個讓她有些束手無策的小徒弟。
·
回到拂雪小築,君泠沖到廚房大吃一頓,肚子飽飽的,心裏卻空空的。她坐在石凳上,托腮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點情緒都提不起來。她的情緒越低落,逸散的冰靈力就越多,沒一會兒,空中就飄起白雪。
君泠受不了凍,拖着疲憊的身體推開房間,她泡在溫泉靈池裏,靠着池壁閉目養神,腦中卻閃過小徒弟這段時間的一颦一笑。
君泠:“長得那麽好看,良心怎麽就那麽醜呢?不行,不能再想着他了,必須幹點正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君泠披上一件藍色廣袖睡衣,坐在靈泉池邊繼續研究合歡宗的護山大陣,齊紫音已經交了三十萬上品靈石的罰款,這個幻陣要盡早還給她,她得抽時間把這個幻陣研究透了。
專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君泠沉浸在陣法研究中,看到一處晦澀難解的符文,一時着急,直接赤足跑到書房翻找,找到之後,她就靠在書架上,對照着符文在六角冰花陣盤中推演。
夜色漸深,月光落入書房,鋪了滿地白霜,那點白霜一點點蔓延,聚集到君泠腳下,她雪白的足結出一朵朵細小的冰淩,潛藏在體內的寒毒察覺到月華白霜的存在,開始不管不顧地鬧騰起來。
君泠驟然回神,她收起陣盤和書籍,書房裏開滿巨大的冰淩花,越來越多的寒氣朝身體湧來,她低頭去看自己的頭發,已經從烏黑變成了冰藍色,“大意了!光顧着研究法陣,忘記提防寒毒!”
君泠心中淚流滿面,她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竹林的方向,小徒弟現在是元嬰了,不用進食,鎖在那裏吸收日月精華,就當做是對他的一種歷練吧。
君泠盤腿坐在地上,放出神識與滿地的冰淩花對抗,寒毒發作的時候很痛苦,連神識都是刺痛的,但是冰淩花蘊藏着最純粹的冰靈力,君泠每次和它對抗,功力都有大幅提升。
神識沒有理智,只有本能,求生的渴望讓她朝着冰淩花不管不顧地沖去,兩股強大的力量撞擊在一起,屋子裏的冰淩花碎裂又綻放,所有地方都覆上一層厚厚的冰層,除了,放着櫻花暖玉腰佩的地方。
那裏出現了微弱的暖意,像是黑夜裏的一點微光。
……
夜色已深,竹林的雪明燈沒有拂雪小築多,只是稀疏亮起幾盞,燈光柔和,卻不夠明亮,仿佛籠了一層薄紗。天空下着細雪,砸在竹葉上,像是演奏一場靜夜的歌曲,靜谧安寧。
細小的雪粒落在君煥身上,他閉着眼睛,仰頭感受冰雪的氣息。君煥是火靈根,五行之中,水克火,他卻分外喜歡和水有關的東西,無論是冰靈根,還是靈泉,還是其他什麽,只要和師父有關,他就喜歡。
想到君泠,君煥的心情很不錯,他原本以為師父會狠狠訓他,責罰他,沒想到只是鎖在冰息深林而已。這片竹林,充滿了師父的靈力,他身處其中,仿佛被師父的氣息圍繞。
君煥想起小時候在這裏練劍的時光,他仿佛穿越時光,看到了當年師父指點他劍招的模樣,師父教導小孩子的時候那麽耐心,一點也不怕麻煩。他忍不住想得更遠,如果以後他和師父有孩子了,他一定不讓師父勞累,師父只要在旁邊看着,所有會讓她覺得麻煩的事情,他都會一力承當。
君煥望着拂雪小築的地方,慢慢擔心起來,沒有他的火靈力滋養,院子裏的櫻花明天就會凋謝,師父身中寒毒,十分怕冷,要是第二天醒來凍着就不好了。
君煥放心不下,他看看手腕上的鐐铐,低聲喃喃:“我就去看一眼,看完我就回來受罰。”
君煥的雙手戴着鐐铐,鐐铐上布滿冰藍色的符紋,壓制着他的修為,讓他不能随意掙脫。君煥握緊雙拳,用力彎曲手臂,試圖用蠻力對抗束縛,只要他能碰到臉,他可以化身小狐貍暫時脫離此間束縛。
就在君煥努力掙紮的時候,冰息深林突然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足音,像是踩在雪地上,簌簌而響,好似花開的聲音,打破夜的靜谧。
君煥察覺師徒契約的牽引,他面露驚訝,擡頭望着前方,是師父來了?
像是回應他的疑問,朦胧的燈光下,有一人身着藍衣,赤足踏過滿地白雪,朝着他一步步走來。青絲披肩,并沒有什麽複雜裝飾,衣裙曳地卻不染塵埃,仿佛落入凡間的九天玄女,一步一動,皆是仙氣。她走過的地方會開出一朵朵冰淩花,冰淩花綻放又碎裂,碎作星塵碎屑,點綴她的無雙容色。
君煥看呆了,怔怔望着對方。
等到君泠靠近,他才發現不同尋常的地方,君泠的眼睛和頭發都變成了冰藍色,像結冰的湖水,美麗而冰冷。她是冰雪的化身,目光中無情無感,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君煥一下子回過神,“師父!你寒毒發作了!快解開鎖鏈,我來幫你!”
君煥才說完話,就感覺脖頸被一道冰冷的靈力箍住,他整個人被那股力道帶着飛到半空中,又被那股力道摔在林中,後背重重砸在青竹上,他立刻吐出一大灘血,血落在鎖鏈上,上面的符文開始飛速轉動。
君煥咳完血,擔憂地擡起頭,“師父,寒毒讓你失去神志了嗎?”
在拂雪小築,君泠的神識和寒毒打得昏天暗地,兩敗俱傷,寒毒和神識重新回到她的肉身,在丹田深處沉睡,按照寒毒發作的慣例,她會這樣一直沉睡下去,睡到神識痊愈才蘇醒。
只是這一次例外。
櫻花暖玉腰佩裏散發的那點微弱暖意,對于被寒毒幹擾的君泠而言,是巨大的誘惑。當覆蓋在身體上的冰層褪去,君泠循着腰佩裏的定位法陣一步步追尋而來。她來到冰息深林,看到她的鎖鏈鎖住了一個人,那個人很熟悉,她卻因為寒毒幹擾,想不起他的身份,她只知道,那個人是一切溫暖的根源。
君泠飛到君煥面前,挑起他的下巴,青年的唇上染了血,那點血泛着熟悉的暖意。君泠專注地看着,下一刻,她低下頭,在他的唇上輕輕舔了一下,“你的血很溫暖。”
君煥瞪大眼睛,腦中一片空白,他簡直不敢相信剛才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君泠渾不在意他的震驚,右手指尖收力,捏住他的下巴,左手則落在他臉上,從眉骨往下蜿蜒,描摹他的輪廓,“仔細看看,你長得真好看,完全符合我的審美,真是讓人心動。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君煥看着近在咫尺的君泠,連呼吸都放輕了,“我叫君煥。”
君泠笑了,“真巧,我也姓君。”
君煥:“我知道,你叫君泠,不是鈴铛的鈴,而是冷字多一點的泠。”
君泠揚眉,似乎很意外聽到這句話,“你認識我?”
君煥眼中癡迷,“你是我的師父,我們已經認識十六年了。”
君泠:“你今年多大?”
君煥:“我十九歲了。”
君泠歪了歪頭,突然笑着湊近他,“成年了就好。我記得很多游戲,收徒就是奔着找情緣的,年下養成還是師徒,我就喜歡這一口。君煥小徒弟,你要不要和我玩一場師徒戀呀?”
君煥:!!??
驚喜來得太快,君煥一時反應不過來,“可、可以嗎?”
君泠:“當然可以!”
君泠說完,左手将人按在樹幹上,右手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小徒弟毫無抵抗,敞開自己的一切迎接她的到來,他們一起探索未知的領域。親吻越來越深,身下的人微仰着頭承受她的吻,大手環住她的腰,帶動鎖鏈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一吻結束,君泠微微喘息着,她聽到鎖鏈逶迤的聲音,腦中有過一絲清明,“君煥,你叛離師門是為了齊紫音嗎?你的純陽之體是不是也和她有關?”
君煥抓着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笑着搖了搖頭,“師父,只有你能左右我的決定,我叛離師門是不願意讓你遭受玄雲宗的刑罰,你站在高處,世人的惡意只會向你湧來,我不願意你因為我染上污名,就算是有罵名,也應該由我承擔。至于純陽之體,和他人無關,全部都是因為你。”
君泠扶着腦袋,又失去了清明,“純陽之體,聽起來就很熱的樣子。剛好我現在覺得有點冷。”
君泠的指尖劃過君煥的喉結,一條新的冰雪鎖鏈繞過君煥的頸部,那是華美的頸鏈,也是困住君煥的鎖鏈。
剔透的冰雪和冷白的肌膚彼此映襯,莫名多了一種聖潔不可侵犯的味道,卻又勾着人想要破壞這種聖潔。
君泠腦中浮現某種不可言說的興奮,她湊近君煥耳邊,輕聲邀請,“君煥小徒弟,你願意和我玩囚禁play嗎?”
君煥耳根發紅,眼神迷離,他不是很懂這句話的意思,但是他不會拒絕師父的任何邀請,“師父,只要你能開心,讓我做什麽都可以,我永遠臣服于你。”
君泠在他的耳廓上親了一下,“真乖啊,是我喜歡的樣子。”
衣衫輕解,林中無數櫻花綻放,他們跌在一地粉白的櫻花中,青絲纏繞。
君泠的指尖碰到一朵熾熱的紅蓮,她稍稍起身,語氣略帶幾分好奇,“你的胸口為什麽會有一朵發熱的蓮花?有什麽特殊含義嗎?”
君煥面帶羞意地別過頭,低聲回應她,“師父,那是……守宮砂。”
君泠湊近那朵蓮花,“畫得挺好看的,我可以親親它嗎?”
君煥:///△///!
君泠沒有聽到拒絕,解讀成默認,直接付諸行動。
她的親吻落在蓮花的花瓣上,像是落在水面的一片雪,引得君煥止不住顫動戰栗,心湖蕩起一圈圈漣漪。
君煥擡起右手擋住自己的臉,不讓此刻的狼狽洩露一分。他閉上眼睛,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下意識收緊,想要抓住什麽,卻只抓到粉白的櫻花,他心潮澎湃,有很多話想說,“師父,或許明天醒來你就會忘了這裏發生的一切,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好喜歡你。你那麽好,盡心盡力教導我,我卻對你産生這般亵渎的觊觎之心,我是那麽卑鄙,可是,一定不要讨厭我……”
君泠聽到他卑微的告白,來到他身邊,捧起他的臉,眼神很認真,“不讨厭哦,雖然我暫時想不起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的心告訴我,我也是喜歡你的,只不過,應該沒有你那麽深。”
君煥睜開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他嘴唇微顫,想說些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那些因為愛她而讓他徹夜難眠的自責、擔憂、恐懼、期待,在這一切全部化作喜悅的眼淚。
君泠湊過去,吻在他的眼角,她嘗到了淚水的味道,“雖然你哭起來很好看,但是還是不要哭了,看到你哭,我心裏會有點難過。”
君煥緊抿着唇,不讓心底洶湧的歡喜傾洩出來,他注視着君泠,眼中深藏的占有和渴求再也掩飾不了。
他的眼神強勢,像是即将獵捕的孤狼。
君泠的指尖點在他的眉心,“不準用這種眼神看我,此時此刻,你才是獵物。”
君泠拽住他頸間的鎖鏈,拉近兩人的距離,她的手指穿過他的長發,她的紅唇攫取他的呼吸。
今夜,她要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夜風拂過竹林,鎖鏈拖拽着發出聲響,一朵紅色的蓮花在冰雪中綻放,又掩埋在白雪之下消失不見,但是紅蓮已經交付所有,默然又堅定地對白雪許下恒久之約。
我将永遠愛你,永遠臣服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