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追求與衆不同的時代, 刻意又矛盾。那時候的“同性戀”像個新潮的飾品,點綴在精致櫥窗裏,只可遠觀。人人宣揚自己有這樣一樣裝飾, 誰都不敢穿戴出門。
被冠上“同性戀”的謝寒鏡, 遭到了更為瘋狂的報複。
鼓動的學生情緒一次次達到高-潮, 到底是從誰開始的, 并不重要。
漸漸地, 有人在他抽屜裏放死老鼠, 有人在他衣服上寫上“同性戀”“去死”“賤狗”等等詞彙。
像是篤定了謝寒鏡搞不出什麽風浪一樣,所有的人變本加厲,不僅欺-辱謝寒鏡,甚至也有很多人開始報複朱暖陽。
無限放大的高三生情緒,找到了一個整齊的發洩口。
現在想來, 蠻奇怪的。高興了去找他們,不高興也去找他們。
最後的號角聲, 吹響在拍畢業照的前一天。
陳哥帶人将謝寒鏡堵在天臺上, 讓他脫光衣服,其他人往他身上撒尿。
但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報了警,朱暖陽帶着人來的時候,陳哥慌了下。
朱暖陽上前去拉謝寒鏡, 兩方人馬跟陳哥幹起來, 推搡之中,也不知道誰推了一把。
天臺樓層不高,大概有五六層,樓頂是開放式平臺,沒有做過多遮擋——遮擋物較矮。
被匆匆推搡落下的人,似乎快得讓人沒有反應。
周圍人只聽到“轟”一聲, 伴随着重物落地和樓底下大聲驚叫,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
“有人墜樓了!!!”
所以……誰推了謝寒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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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也愣住了,距離下墜點隔着好幾個人,事發後所有人匆匆往下看去,藍天青蔥之色被暗灰色取代,而躺在茫茫煙灰色中的,是一攤刺眼的紅。
……
視線顏色再次被雪白取代,他額間上冷汗直冒,大口吸氣,試圖擺脫那縷視線。
“呼呼……”
醫生耐心安撫他緊繃的神經,他彎曲着脊背,抱着頭發顫,“沒有人推他……那時候離他最近的是朱暖陽,朱暖陽不可能推他,所以他是自己掉下去的……”
搞了這麽久,居然還是意外?
林月徽有點喪氣,如果是意外的話,最後答案怎麽寫啊?
林月徽無語,“系統,都查到這份上了,結果對方還真的是意外身亡,那該怎麽玩啊?”
一切都指向意外身亡,但從對方的條件來說,一定會有一個指向性的答案。
稍微往深沉次想,會不會當時就是朱暖陽有意或者無意推了謝寒鏡一把,導致謝寒鏡死亡?
“能幫我驅鬼嗎?大師。我躲在這裏很多年了,謝寒鏡一直都很想殺我,我不想再呆在這裏了。這樣下去,跟死了有什麽區別?”
每天,一睜眼就是雪白的牆面,麻木又機械的做着同樣的事情,為了躲避謝寒鏡的追蹤,甚至不能離開自己的房間。
死亡不知道何時、會以什麽樣的方式降臨。
他的同學,有的出了荒謬的意外,明明很健康的人,卻突然因為突發性疾病死亡,或者是遇上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天災星象……
他印象最為深刻的是,陳哥畢業的那一年,約好了一群人去畢業旅行,好端端的突然去了周家村,結果正好遇上了千百年一遇的隕石群墜落。好巧不巧,隕石正好降落到他們營地附近,雖然人沒有死,但隕石造成的劇烈輻射,讓他們全部“變異”了。
他們或是全身臃腫,無法直立行走,整個人像一條蠕蟲,五官基本無法分辨。
由于每個人受到的輻射程度不同,造成的影響也不一樣。
唯一能夠完整發音的人,說出了那句話——“他回來了。”
後來這群人被異容局收容了,他也托人到了這裏,想要擺脫謝寒鏡的報複。
林月徽跟道長合計了一番,讓道長上去幫他驅邪——裝樣子罷了。
來前已經跟醫院商量好了說辭,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緩解他內心裏的焦慮。
醫生說,“世界上怎麽會有鬼呢?這些不過是精神病人臆想出來的東西,反應的是他們內心的恐懼。以前我們也不太贊同用神鬼的方式來幫助病人,但如果真的有效也不錯。”
道士在旁邊叽叽歪歪做法。林月徽越想這事兒越詭異,“系統,我覺得事情有點奇怪。”
具體哪裏奇怪,林月徽自己也說不上來。
系統123說,“畢竟是靈異區,宿主不能指望這裏跟以前待過的地區一樣。”
也是,畢竟是來受懲罰的,又不是來享清福的。
任務難一點也正常。
“剛才那個人提到異容局,異容局是什麽地方,我們能過去看一看嗎?”林月徽仔細回想着剛才的話,想着要不要去找找那個唯一能開口說話的人。
系統123說,“異容局,根據資料檢索,似乎是一個調查靈異現象的組織。名氣相當大,工資待遇也很好。要想進入這個地方,必須要通過特殊人員的推薦,異容局不接受任何記者采訪,有官方微博和網頁,要想進去找人,估計是不太可能,除非你本身就是靈異現象。”
“……那不就輕松多了?”林月徽想,我确實本身就是個靈異現象。就算他算不上完全靈異現象,旁邊不還有個流落街頭、無家可歸的傀儡師嗎?
等道士做完法,林月徽不得不給了他一大筆錢,錢貨兩訖後才離開,結果剛出門,就聽到系統播報說,“高亮注意!對手進度條一下子飛升,竟然已經到了百分之50!”
不得不承認,林月徽慌了一下,但也真的只有一下。
現在他的進度條是百分之九十八,只差最後一丁點。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一下子沖上來,但走在前面的人,總能夠有恃無恐。
林月徽笑了下,“不管他,現在就算再蹦跶,還能超過我的百分之九十八嗎?現在的我,已經差不多知道了真相,只差填上結果了。”
系統123提醒道,“宿主需要現在填上答案嗎?”
林月徽惡趣味道,“先放着不填答案,我還想看看我的對手是誰呢!這樣,我先好好等一等,等到對方百分之九十了,再填上答案。這樣,我就能看到對方功敗垂成,傷心欲絕的樣子了!”
系統123,“……”
想到自己剛才損失的一大筆錢,林月徽問系統123,“最近有什麽未蔔先知的技能點嗎?”
花費100個積分,林月徽點亮了自己經濟方面未蔔先知的能力。
然後他就得知——
蘇蘅蕪那套房,即将拆遷!
·
這件事情調查到這裏,又到了該回學校的日子。
許星河回來的時候,蘇蘅蕪正在看書,看的是玄學轉運之術,旁邊零零散散扔着些黃紙和朱砂,場面一度很詭異。
“你是打算去天橋下面給人算命?”許星河言語帶刺,一臉不爽,大尾巴夯吃夯吃砸牆。
蘇蘅蕪連個正眼都沒給他,“他怎麽說?”
靠着蘇蘅蕪指的方法,他去見了當地城隍老爺。
城隍小仙告訴他,離魂只是暫時的,關鍵在于他跟世界的背面有因果,如果想要斬斷因果,需要去桃花源。
桃花源,有緣自會遇見。
任憑許星河抓着城隍小仙又捶又抓,對方都只是用高深莫測的樣子,冷靜的說,“一切自有定數,天道早已經注定。”
等于屁話。
最後在許星河的鐵拳伺候下,城隍小仙終于拿出了一個比較靠譜的東西——一封可以讓他進入異容局的介紹信。
“人間自然有異容局管理,如果你真的想要尋找破解之法,就去這裏吧。”
城隍小仙用可以稱之為詭異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最後深深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周身聖光普照,這緣分好得不得了!這都不要,我真不明白你們人類,想要什麽……那什麽,可以讓我摳一點下來吃嗎?”
許星河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發着光的供奉,來源于蘇蘅蕪。他并沒有特別向蘇蘅蕪讨要供奉,但僅是靠在旁邊,就自然沾上了一部分供奉。
想到這裏,許星河的臉更陰沉了,他一把揮開城隍小仙笑意盈盈的臉,俊俏臉龐一沉,恐龍尾巴重重拍打着地面,說出了那句名臺詞,“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城隍小仙當即撚着胡子,“摩多摩多。”
許星河拳頭硬了,“學什麽不好,學什麽小日本!”
城隍小仙,“……你這孩子,懂不懂文化交流啊,死直男!”
兩看相厭,不歡而散。
……
許星河朝着蘇蘅蕪扔出一封信紙,“讓我去找異容局。不過我想通了,既然有這麽一朝,肯定還是有他的用處。只是這副破破爛爛的身體太不好用了!”
想到這裏,他覺得還是怪蘇蘅蕪。
眼神中自然帶了些怨念。
蘇蘅蕪今天大概心情好——沒由來那種,興許是窗外開了一簇郁金櫻,紅蕊綠瓣、重重疊疊在一起,格外好看。
他沖着許星河勾了勾手指,“過來。”
“幹嘛!”許星河不情不願,別扭動着肥胖的身軀,臉上情緒千萬個不願意,卻還是一步一個小腳印的挪了過去。
其實他注意到,蘇蘅蕪并不沖動,情緒也極少有起伏,大部分時候,他都情緒內斂,整個人看上去反應很慢。
這樣子的蘇蘅蕪,讓許星河覺得特別沒意思,有種阿姆斯特朗回旋炮打到空氣的感覺。
氣也氣不起來了。
尤其是當你對着他發脾氣——對方只會含着淺淺笑意,用那雙深邃眼眸看着你的時候,你會憑空生出一種靈魂被剔出來,從頭到尾洗滌一遍的通透,怎麽忍心還罵他呢?
果然,人都是顏狗。
他也是。
不能免俗。
蘇蘅蕪真好看。
好看的蘇蘅蕪,伸手從旁邊拿過一道黃符,像個剛上路的新手一樣,一邊研究着書本上的東西。
許星河心說,他不會根本不會吧?
結果一看,似乎還真的不會,只是他做事神情特別認真。
低垂的眉眼和色澤漸深的睫毛,伴随疏落的光芒,留下一道極為流暢、精致的弧線。
他偶爾從口中洩出的嘆息,都讓人不自禁屏住呼吸,如果打擾,那就是罪過。
就勉強原諒他的無知,放縱他的好奇罷了。
憑借跟書上的對照,蘇蘅蕪終于摸索出來一點門路,然後拍手道,“竟然這麽複雜!”
“……你研究半天,就研究出了這個?”許星河無語至極,但想着對方其實腦子并不靈光,就原諒他了。
蘇蘅蕪動了動嘴唇,柔軟淺色的唇彎出一個別扭的弧度,他像是有些不爽符咒的複雜,“我當初設定這個的時候,真的沒有想過後世的人,會把這個搞得這麽複雜。”
“……吹,接着吹!你看天上有牛在飛,那是因為你在下面吹。”許星河并不喜歡整天吹牛逼的人。
怎麽說呢,就你那個小身板,還說什麽你設定,真當自己是天王老子、世界創世啊!
蘇蘅蕪對于許星河的話,向來不在意,對于他來說,就跟聽別人放屁一樣稀疏平常,而且他也從來不指望許星河能說出什麽好聽的話。
他并不喜歡跟人口舌上喋喋不休,能用舉動證明的事情,他一般先動手,後動口。
現在,他拿起一張黃紙——黃紙也是多餘的,随後在上面輕輕畫了一個“一”字,然後揚着給許星河看。
許星河皺眉,連尾巴都因為震驚,彎成了一個卷。
他看了眼旁邊書卷上的文字,一臉難受,“你是想幫我恢複靈體之身?”
書頁上是這麽寫的,恢複靈體之身,需要巴拉巴拉巴拉,什麽五行天幹地支,集齊陰陽火財,然後沐浴焚香,虔誠的用陶桂木和兔毛制成的毛病,在絲絹上寫出認真畫符。每一筆,需要敬畏天地,需要敬畏人倫天長,需要在血脈中通達天人之氣……
雖然許星河也看不懂,但他覺得,不管怎麽說,也不應該是眼前這位畫符這樣——随便找的廁紙、最便宜的毛筆、十分漫不經心的态度以及非常敷衍畫出來的扭曲的一個“一”字。
許星河:“……要不我給你出學費,你先去青城學一學?”
蘇蘅蕪反倒很疑惑,“為什麽?”
許星河想說,還不是因為你菜!但看在蘇蘅蕪那張盛世美顏的臉上,後半句沒說出口,也可能是因為沒來得及。
下一秒,平地刮起無盡罡風。
明明什麽都看不見,卻鄒然感覺到一股壓力。
皮膚受到壓力驟然往內壓縮,不僅如此,他感覺到自己動不了了!
緊接着他聽到蘇蘅蕪嘆了口氣,小臉皺巴一起,“哎,得先畫人形,所以我才讨厭啊……”
等等!
你現在才去畫人形啊? 整理
我還在罡風裏淩亂着呢!!!
許星河微笑,很好,男人,你故意想引起我的注意!
假發,飛了。
棉花,散了。
許星河覺得自己快死了,蘇蘅蕪才拿出自己的“得意作品”——一個火柴人,引魂入體。
在許星河人形逐漸清晰的時候,另一邊的許星流靈魂一痛,腦袋裏竄出十八個銅人,齊帥帥唱着“南無阿彌陀佛”。
許星流:“……”
緊接着一個巨大的佛印騰空而起,烙印在他身上。
如果不是因為靈魂被強行分離,這道佛印應該會強制一并打擊,但此刻,因為缺少了一縷魂魄,導致佛印的針對性偏離,落在許星流身上的封印居然失效了。
許星流大腦一陣眩暈,昏了過去,與此同時,異容局察覺到天降異象,紛紛站了起來。
“唔……有什麽不太妙的事情要發生了。”
異容局多位能人匆匆從座位上走過,各個數據板上閃動着,坐标軸對應城市,一個指向惡意,一個指向目标,此時,一個巨大的惡意正在形成。
“哎,又到了我們出動的時候了。”
“很煩,加班費安排上,謝謝。”
·
翌日。
頭一回做人不得不屈服于學校制度的蘇蘅蕪,沒精打采回了學校。
“喂喂,今天應該是你們考試出成績的日子吧!”恢複成人形,但仍舊以鬼魂形式存在的許星河,皺着眉頭看向了學校公告欄。
作為一進門就能看到的榮耀之地,這裏素來是學霸學神露臉顯擺的地方。
此刻,上面正貼着林秋彥的照片。
這人一臉冷漠,五官硬挺且清傲,渾身青春氣。眼眸看人,帶着幾分輕蔑和不屑,從頭到尾都寫着對人的輕視,且眼神還能發出聲音——“切,你算個什麽東西。”
許星流動了動唇,翻了個大白眼,跟蘇蘅蕪說,“你們學校現在都只有這種貨色,想當年你哥哥我貼在這裏的時候,那可真是天降異色,喜鵲天天繞着學校飛……哎你走什麽?懂不懂尊重別人?”
蘇蘅蕪凝視那張照片良久後,直接無視許星河的叨叨,徑直走了。越相處越不難發現,許星河就是個話痨、暴躁、自戀的死傲嬌,充分貫徹紙老虎的秉性,一戳就破。
穿過熟悉的走廊,進入教室,彼時無數目光投射過來,然後匆匆轉過去,大家都在焦慮的讨論着一模答案和成績。
來得早的人已經收到了課代表分發下來的标準答案,一般今天晚上,各科老師會來講一下這次考試試題,差不多一晚上過去,所有人對自己所處的位置都有了一個基本認知。
中下層的基本沒什麽大的變化,唯一能夠期待一下的是那些突然冒出來的黑馬。
尤其是這次,在蘇蘅蕪放下狠話以後,更多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話。
一個女生點出了所有人的心思,“聽說這次,林秋彥考得不錯。”
有一個人打破了局面,剩下的人也都開始議論起來。
“他的第一名應該很穩吧,聽說這次數學大題他都全部都做出來了,只錯了一道選擇題。”
“這次選擇題難度太高了,老師都說超綱了,怪不得他啊。”
“別說那些大神級別的了,要知道這次數學我幾個都有問題啊!”
幾家歡喜幾家愁,為了能夠讓學生提前适應高考難度,以及希望學生能夠通過第一次考試看清自己的想法,一模的難度偏高。
甚至出現了不少超綱題。
老師都懂,一模是故意打擊學生信心,好讓接下來學生複習更有針對性,二模相對來說更接近高考難度,三模用來給學生增加信心。
而現在的情況就是,一模難度超綱,尤其是周妖豔制定的英語試卷,許多英語老師都覺得難度過高。
周妖豔并不覺得,從本質上來說,她就是故意的。
一方面是顯示自己水平,一方面也是為了拉低整體成績,只有大家都覺得難的情況下,何軍才能有效拉分。
何軍以前英語成績就好,就算考得好,也不會引起太多人懷疑。
沒錯,周妖豔漏題給了何軍。
其他老師來找周妖豔理論,周妖豔也有自己的說法。
“我們學校英語一直被其他兄弟學校碾壓,不就是每次給學生準備的試題太簡單了嗎?如果我們學校英語難度再不跟上其他學校,以後升學率上難說啊!”
上次突然心梗送進醫院恢複後,周妖豔總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夢到自己被車撞死了,醒來後卻什麽事情都沒有。
她并沒有多在意,畢竟某一天做夢,夢到自己死掉這種事情,在一個成年人日常不爽的時間裏,僅僅只是讓你擁有一個不太美妙的早晨。
雖然中間因為校長老婆,有了一段不太友好的經歷,但也因禍得福。校長覺得虧待了她,所以答應要将公開課交給了她。至于其他老師說什麽“試卷出題太難啊”,這些在校長看來都不是個事兒。
有些不信邪的老師,就去跟校長說:“周妖豔根本不會教書!他完全無視我們教學定下來的指标,非要一意孤行!這次一模,多少學生叫苦!”
校長很煩這種不懂事的人,随便翻了下彙報上來的成績,脾氣不怎麽好:“就算是這樣,不也有幾個學生考得不錯嗎?這樣子才是他們的真實水平!再說了,讓學生們認識一下自己的問題所在,我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這下子,別的老師也沒辦法了。
事後。
周妖豔輕輕揉捏着校長的肩膀,笑得妩媚,校長自然樂意,他還在想前幾天發生的事情會不會影響到兩個人接下來的生活,但看着周妖豔仍舊乖順的樣子,他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滿足。
兩個人膩歪一會兒,校長偶然提到了英語卷子的事情。
周妖豔說,“這當然是為了讓大家好好認清自己。而且就算是這樣子的難度,也還有一個近乎滿分呢!可見孩子的實力遠比想象中要強!”
“這麽難的難度下,居然還有近乎滿分的學生?”校長覺得不可思議,同時也意識到,如果高三生當中,真的有這麽厲害的人物存在,那麽今年他們A中豈不是可以碾壓隔壁B中?
周妖豔說,“是有這麽一個,還沒有跟別的老師交流,不知道他其他科目考得怎麽樣。”
自從前幾年學校出了一個許星河以後,A中的氣焰沒嚣張兩年,就被B中反超,結果A中這幾年一直沒出過爆款人物,A中在賽道上也一直沒能超過B中。
B中各項指标都超過了A中,這樣下去,選擇A中的人全憑借情懷,漸漸地,A中名氣雖然大,但是越來越名不副實,B中年年都嘲諷他們。
現在,校長從這個英語高手身上,看到了反超B中的希望。
他對周妖豔說,“這次你多留心一點,到時候記得把成績單反饋我一張。”
周妖豔自然樂意。
·
當晚,幾位老師輪番上陣講題。
學生們更關注的是成績,一整個晚上都坐立不安。
“老師啊,這次卷子這麽難,真的有人拿高分嗎?”
同樣的問題,從語數外問道物化生,學生們得消息很快,幾乎人人都知道雖然試題很變态,但仍舊有人考得不錯。
柯成瑞兩只耳朵耷拉下來,像條無精打采的大型犬。
“分分分,學生的命根。我看今天我的命根就要沒了。”他喪着一張臉,臉色跟剛從地裏出土的文物一樣,透亮且單純的眸子看着許星河,支棱起來一只手,“你考得怎麽樣啊?想到你的壓力比我大,我突然就不傷心了。”
大部分學生都有在試卷上勾答案的習慣,方便下來對标準答案。
柯成瑞仗着自己跟他關系好,自覺伸手搶過對方卷子,打算幫他把答案對了,結果拿過來一看,上面清清白白,啥都沒有。
“你這,真夠幹淨的,快比上你臉了。你臉真白。”柯成瑞眼前晃了眼蘇蘅蕪的盛世美顏,整個人一陣眩暈。
啊艹那可真是美到令人眩暈的顏值。
他不知道的是,那股眩暈感來源于自己被許星河緊緊攥住的脖子。
許星河雖然看不慣柯成瑞對蘇蘅蕪擠眉弄眼的态度,但他也不敢真的對人做什麽。
只能在旁邊生悶氣。
最讓他不舒服的是,蘇蘅蕪看他的眼神。
那是一種意料之中的、好像熟稔一切的,對喜惡的漠視。
許星河皺着眉頭,松開對柯成瑞的鉗制,望向窗外的天空。
跟外頭陰沉天空一樣,變幻莫測。
“……啊不是,你做題的時候,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啊?這是你該錯的題?”憑借着上面隐約的痕跡,對出來的結果讓他膽戰心驚。
這一對一個錯,細看下來居然沒幾個是正确。
柯成瑞頭都大了,旁邊那位還蔫蔫趴着睡覺,“氣死我了!你還不好好聽課!這次哥哥我可要虧死了……我悄悄跟你說啊,何軍英語單科考得很不錯,似乎其他科目也考得不錯,看得出來,他是奔着名額去的。”
啧啧兩聲感嘆以後,柯成瑞重重一聲嘆息,“看看人家,看看你。本少爺要虧大了。不過你也不要有太多心理壓力,哥哥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蔫嗒嗒的蘇蘅蕪,轉過頭來,漂亮眼眸看向柯成瑞,嘴角始終是笑着的。
柯成瑞被他看得臉紅,語氣也跟着結巴。
“你、你幹什麽這麽看着我,怪、怪不好意思的。”
奇怪的沖動湧入心頭,眼前的少年不合時宜生動起來,眉目間那點慵懶和撚不起來的散漫,連綴在他精致的臉上,無形中勾人魂魄。
他不自覺咽了咽口水,看得許星河整個臉都黑了。
蘇蘅蕪全然不覺得自己如何,他懶洋洋看了眼柯成瑞,聲音變得柔軟,“……那可真是多謝你了,好哥哥。”
許星河腳下一滑,耳邊被一句不屬于他的“好哥哥”震得發麻。
柯成瑞同理,他胸腔裏鼓動着一腔熱血,就好像再多說一句,三個字就能化成年少輕狂裏,不一樣的沸騰。
“……行,考不上就考不上吧。真沒什麽東西,咋就老老實實考,你好好聽課,還有兩個月呢,以你現在的水平,總能考得上本科。”柯成瑞也不想給對方樹立太過高大上的目标,他現在心情跟老父親養孩子一樣,覺得孩子能夠有今天,都算不錯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老師們的叨叨叨,老劉在最後一節晚自習抱着卷子進來了。
他一進來,滿面春風,不得不讓人懷疑到底發生了什麽好事情。
老劉說,“大家應該都知道了,這次考題很難,但你們不要哀嚎,我聽到好幾個老師說,還是有考得不錯的同學。所以別總是怪題目有多難,實際上,無論題怎麽難,會做的終究會做。”
“那老師,這次第一是誰啊”
這是所有人都關心的話題。
老劉說,“年紀第一還沒有統計出來,不過我感覺我們班應該有戲,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是前頭幾個。”
班級前幾名,其實變化不會太大,一般來說都是那幾個人輪番上下。
聽到老劉這麽說,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切,一點懸念也沒有。太沒勁兒了。”
也有很多關注何軍跟蘇蘅蕪兩個比賽的人,視線在兩個人身上打轉。
一想到何軍英語考得不錯,頓時就失了意思。
“哎,何軍這次英語能拿130以上,單科都能甩蘇蘅蕪好幾條街。”
“還好我投的何軍,蘇蘅蕪雖然進步挺大,但基本盤也就這樣了。”
聽到這話的田鑫默默磨牙,在本子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跡,同桌意識到他的異常,問了聲,“你沒事兒吧?”
田鑫臉色難看道,“沒事兒,何軍這次考得不錯吧。”
同桌想了下,“他本來也不差啊,這次英語也不錯,只要他穩住基本盤,穩贏的。但是蘇蘅蕪就不一定了,他很努力也很認真,如果說真的缺了點什麽,大概就是運氣吧。誰讓這次的題目偏偏這麽難呢?”
越聽,田鑫臉色就越難看。
他偷偷看了眼蘇蘅蕪,對方就……特別冷靜,也讓人覺得特別心安。
蘇蘅蕪正在讓柯成瑞幫他注冊淘寶店鋪。
柯成瑞在聽到這個事情的時候,整個人笑得跟個傻逼一樣,“你缺錢啊?”
“不可以嗎?”蘇蘅蕪覺得這些人大驚小怪,只是掙個錢而已,說得好像要挂牌做什麽違法的事情一樣。
柯成瑞沒替人搞過這個,接過致命任務,又不好意思拒絕。一邊百度一邊想起論壇上扒出來的一些事情——蘇蘅蕪父母雙亡,被林月徽家裏收養,但寄人籬下,肯定會有很多不便。
不知道是誰說的,林月徽家裏占了蘇蘅蕪房子,平時對蘇蘅蕪也很差。
柯成瑞想着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陰間帖子,搖了搖頭,不至于吧。
但看着眼前巴巴托腮望着的蘇蘅蕪,心底的話沒藏住,“你在林月徽家裏,他沒有欺負你嗎?”
說完,柯成瑞自己都後悔,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刮子。
旁邊的許星河也立着耳朵,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心裏其實貓抓似的。
林月徽私底下到底是個什麽樣子?他很想聽到蘇蘅蕪的反駁,以穩定在心中林月徽的形象——對于一個直男來說,相處多年的人脫下面具,突然是那副樣子,其驚訝程度不亞于,脫了褲子發現下-面沒有了。
三觀受到沖擊,五官逐漸扭曲。
許星河只想來個菩薩救救自己,告訴自己,錯的不是他,錯的是世界。
此時菩薩出現了。
“哎嘿!小許哥,居然有人敢暗地裏欺負蘇蘇哥!我已經上網幫蘇蘇哥反黑了!”
菩薩是那個女鬼,最近吸飽了供奉,說話利索了、鬼都不陰沉了,可見效果不錯。
女鬼花癡,捧着腮幫子,屁颠颠晃過去,義憤填膺:“雖然蘇蘇哥什麽都不說,但我親眼看到過,林月徽到處說蘇蘇哥的壞話!上次林月徽還跟何軍說,蘇蘇哥故意欺負他!可真相明明就是他在欺負蘇蘇哥!”
“……”五官果斷扭曲,許星河花了一分鐘接受這個事實,随後看着眼前女鬼,“你都幹什麽了?”
女鬼委屈,“也就是去學校論壇發了點帖子,你放心,異容局數據監管部門的,很快就删掉啦。我們做鬼的呢,不僅要被地府管,還要被異容局監管,做鬼好難。”
“……”難不難,許星河不知道,但對方玩得很開心,是真的。
移開視線,蘇蘅蕪在那裏跟柯成瑞說,“還行。”
簡單兩字,言有盡,意無窮。
他其實什麽都沒說。
但柯成瑞聽起來,那就是,fine,我過得慘。
柯成瑞那叫一個心酸,人人都愛美強慘,眼前這個行走的稀世珍寶,誰能不展開自己的小翅膀,替人家擋風遮雨呢?
柯成瑞垂下頭,手裏的動作更快了一些。
注冊淘寶號,順便默默幫他繳納了一千元店鋪保證金,随後問他:“店鋪叫什麽名字?”
想到不少人對于名字會糾結很久,柯成瑞非常貼心,将選擇權還給他,“要不,你自己想想?”
蘇蘅蕪擡頭一看,老劉燦爛得跟向日葵的頭頂上,挂着幾個耀眼的大字“一心一意為學生服務”。
“妙啊。”蘇蘅蕪就取了“一心一意”幾個字。
店鋪就這麽浩浩蕩蕩開起來了,就跟脫了褲子放屁一樣,悄無聲息的,沒有驚動任何人。
“第一件上架的商品,設定成什麽?我幫你弄好。”柯成瑞想要守護對方的小翅膀,撲閃撲閃的。
蘇蘅蕪想了想,“挂個算卦吧,風水、轉運、捉鬼、遷墳,我都行。”
“嘶……”柯成瑞瞪大了眼睛。
請問,現在打120還來得及嗎?
等他們弄完了,一旁的許星河,心情也很複雜。
·
老劉講題講到一半,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你們先看看錯題,我出去接個電話。”
老劉一走,整個教室都支棱脖子,往外看去。
嗓門大的老劉藏不住話,就聽到老劉粗着嗓門,刻意壓低興奮的聲音——
“什麽?你說成績出來了?這次年紀第一五門滿分???”
“嘶——”周圍人倒吸一口涼氣,臉上像是被抽腫了一樣,吸氣都火辣,“哪個大仙這麽猛啊?五門滿分?!”
“真乃神人也,差點吓得我把腳摳下來!”
“我笑了。不會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