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要說她為什麽能認出徐浩, 倒不是說對方有多帥——實際上這種環境下她看誰都是一個模樣，而且對方還帶了個大大的黑色口罩，幾乎遮了半邊臉。
但徐浩這奶奶灰的發色實在是太顯眼, 自然也就認出來了。
并不想在這個情況下跟未來的對手“相遇”，她手掌愈加往上，加重聲音：“認錯人了！”
“怎麽可能！”前面的男孩笑得更歡了, “我天天都看你的直播！我們還一起玩過游戲！我叫Xiao, 是MA的替補——你還記得嗎？”
又是唱山歌般的招呼方式。
牧晚晚實誠道：“不記得了。”
“……”Xiao臉上的尴尬只存在半瞬, 作勢就要走上來，“你不認識我沒關系，Shark總認識吧？”
牧晚晚不想再跟對方糾纏下去, 她心底有些疑惑——雖然TS退出了春季賽，但春季賽的賽程表還貼在他們每人的電腦桌上，她記得MA明天下午有比賽，這個時間居然還會出現在酒吧, 難道他們都不用訓練的嗎？
當然, 別人訓不訓練跟她也沒什麽關系。
她搖頭表示茫然，手還捂在臉上沒放開。
此時, Xiao旁邊的男人終于說話了。
“你删我好友了？”
徐浩隔着口罩，聲音悶重, 音量卻足夠讓牧晚晚聽清。
“……”
實不相瞞，對方這麽一提, 她才想起來自己似乎确實跟面前的人做了一段時間的游戲好友。
後來……羊哥讓她删好友的時候, 她删到後頭有點煩, 有時候眼睛都不帶眨的，的确把徐浩也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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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想有些後悔，畢竟有時候還能OB(觀戰)一下不是。
牧晚晚斟酌着要怎麽開口才能不傷害戰隊之間那脆弱的表面情誼：“那是不小心删的。”
“嘿！你還說自己不是晚安小姐姐！”Xiao得逞地笑了。
牧晚晚：“……”現在的男生都好心機啊！
“今天我們來給浩哥過生日的，你呢，你來做什麽的？”Xiao問。
牧晚晚手都舉累了，索性放棄掙紮，放下手道：“朋友生日。”
“那真是巧了……”Xiao盯了她半晌，話頭一轉，語氣驚奇，“話說，你真人比視頻上還要好看诶！”
牧晚晚不太習慣這種對話：“……謝謝，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剛轉過身，就感覺道手心傳來一陣震動。
裴路：“沒買，他最近又胖了，再吃我怕他以後會得高血壓。”
屏幕上方是她剛剛發過去的，問裴路有沒有順便幫小肉包帶麻辣燙回去。
這一本正經的語氣，看得牧晚晚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邊走邊回複，手機亮光在昏暗的環境中格外顯眼。
Xiao還盯着女孩的背影：“哥，您先回包廂吧。”
徐浩問：“你做什麽去。”
Xiao嘿嘿笑了聲：“我去跟小姐姐聊會天。哥您不知道吧，我特喜歡看她直播，所以剛剛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別去了，她不會搭理你的。”
“啊？”
“而且誠哥在催我們回包廂了。”
誠哥是MA戰隊經理。
Xiao一臉遺憾：“哦……那好吧。”
兩人走在回包廂的路上，徐浩眼神散漫，若有所思。
包廂裏，MA隊員們正在劃拳，面前擺着清一色的果汁。
雖然誠哥答應來酒吧，但仍不允許隊員喝酒。
見他回來，坐在角落翹着二郎腿的男人朝他招了招手。
徐浩坐下來，率先開口：“剛剛我在廁所看到TS的新AD了。”
誠哥以為自己聽錯了：“誰？”
徐浩重複一遍。
“那個女AD？”
“嗯。”
“……這TS真行，不，是羅羊真行，”誠哥啧啧道，“她自己過來的？”
徐浩把口罩往下拉了幾分：“好像不是。”
“入隊一個月就按捺不住性子跑來夜店玩，看來這女隊員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
徐浩看了眼誠哥的手機屏幕。
上面開着“掌上英雄聯盟”APP，這款手機軟件能查閱某個玩家的戰績，而此時誠哥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正是艾歐尼亞，“TS.Wanwan”的戰績。
感受到徐浩的目光，誠哥笑了笑，“雖然性格是野了點，不過如你所說，玩得不差。”
“我兩年前就跟你說過想找她。”
“我沒反對啊，是她當時自己不願意打職業，”誠哥喝了口果汁，“其實錯過了也是件好事。”
他揚揚下巴，指着不遠處正在聊天的男孩道，“宰俊難道不比她更強嗎？”
MA的ADC是韓援，叫樸宰俊，去年跟YSP一起拿下了全球總決賽的冠軍獎杯，今年被MA高薪引入，引起了界內不小的轟動。
徐浩沒說話，眼底晦暗不明。
比起曾經3:0碾壓式戰勝自己的“隊友”，牧晚晚顯然更合他的心意。
可惜被捷足先登了。
他越想越不爽，索性拿出手機，翻出許久未打開過的對話框。
Shark：“在不在？”
大半天才收到對方的回複。
裴路：“？”
Shark：“新AD用得怎麽樣啊。”
裴路：“這不關你事吧。”
Shark：“關心一下而已，畢竟她以前差點成了我的隊友。”
裴路：“。”
Shark：“她和沒和你們說過？”
Shark：“兩年前我就在韓服聯系過她。”
發完這兩句，徐浩的心情忽然愉悅多了。
——那種比對方先一步發現瑰寶的惡趣味。
裴路：“她沒答應你。”
Shark：“年齡問題。你該慶幸我們找來了宰俊，不然她現在就是MA的人了，你還得窩着火繼續輔助陳和那個窩囊廢。”
裴路：“沒必要一直羞辱別人。”
Shark：“陳和本來就是垃圾，我這不算羞辱吧？哦對了，你知道嗎，陳和最後簽了QAM，那個去年年底建起來的戰隊，那戰隊老板是個企業家，慣會做生意，我估計是專門拿陳和去做噱頭的——畢竟他前段時間禁賽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
對方又不回了。
誠哥看到聊天記錄，道：“你又去招惹裴路做什麽？我跟你說過了吧，他不是那麽好惹的。”
徐浩漫不經心：“你一直說不好惹，到底不好惹在哪？我瞧着他挺慫的啊。”
誠哥白他一眼：“我要真能摸透，那也沒那麽誇張了，而且人家那叫脾氣好，不叫慫。”
說到這，誠哥壓低聲音，微微靠前，“你知道TS的贊助很牛逼吧，我聽說和裴路有點關系……但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徐浩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有時間去管他的背景，不如怎麽想想把人挖過來吧？”
誠哥像是聽見什麽笑話：“挖過來？他一不缺錢，二合同沒到期，三沒隊內糾紛，你教教我，怎麽挖？”
徐浩不耐煩地啧了聲。
誠哥：“你為什麽總執著着要挖裴路。”
這個話題他們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談。
徐浩倒是坦誠：“想要組建一支最強的全華班。”
“……撇開別的不談，”誠哥沉默半晌，嘆口氣，“最強的全華班，并不一定是要國內最強的五個人組合在一起。”
徐浩不知從哪拿出一罐啤酒：“算了，跟你們說不通。”
誠哥抽過他手上的杯子：“不行，說過了，來酒吧可以，不能喝酒，你來前答應過我。”
“來都來了，有什麽關系，反正明天的隊伍很菜。”
誠哥仍是不肯把啤酒還回去，徐浩擺擺手作罷，往沙發上一躺，馬上又進入了無人之境。
**
牧晚晚回去的時候，林久的深水炸彈只剩下一杯了。
林久問：“你怎麽上個廁所這麽久？”
“排隊的人多，”牧晚晚道，“你少喝點行不行。”
“牧晚晚，你早點談戀愛吧，省得天天管我，”林久問，“對了，你跟一群網瘾少年住在一塊是什麽感受？”
“該有什麽感受？”
“不是都說男生都不太講衛生嗎。”
牧晚晚想了想。
裴路的電腦桌長年整潔，有時她玩得太晚，桌上有些零食包裝袋忘了丢，第二天起來一看，裴路準幫她清理了。
而小肉包和虎哥的電腦桌——不說也罷，标準的邋遢宅男，不過他們每兩天就會被羊哥逮着清理一回，倒也不是太髒。
反差最大的是木頭。
他的桌上有一個大大的挂件，上面有無數個小兜兜可以放筆、紙等物件——挂件是粉色的，還帶蕾！絲！挂件最頂上甚至還有塊小鏡子！
男人的另一面太可怕了。
也不知道裴路的另一面是什麽樣子的。
想着想着就想到裴路身上，她趕緊收回神。
“沒什麽感受，大家都挺好相處的。”
林久白她一眼：“你什麽時候說話也帶起官方腔了？我還以為自己在跟你們戰隊官博聊天呢。”
說完，她像是想起什麽，掏出手機擺在圓桌上，點開了微博圖标。
牧晚晚發現林久登陸的不是自己關注的那個微博賬號，而是一個叫“電競圈不圈”的號。
她匆匆掠過一眼，捕捉到了上面那一串數字——這號的粉絲居然有十七萬！
林久也沒打算避着她，一一打開私信。
看到激動處，她還把手機翻了個方向：“哇，你看這個，又是被陳和騙了的小姑娘。”
幾百字看下來，牧晚晚簡直嘆為觀止：“這是什麽？你的小號？”
“我之前無聊時随便創的號，結果玩着玩着就這麽多粉絲了，”林久道，“就是一個吐槽賬號，只接受電競圈裏的吐槽，我會挑些好玩的、真實性很高的吐槽分享到主頁去。”
怪不得林久對王者分段的八卦這麽熟悉……
牧晚晚忽然想起什麽：“會有關于職業選手的投稿嗎？”
“當然有啊，很多，”林久道，“我最近還收到過關于你的呢。”
牧晚晚：“……？”
“那個投稿的說他是你高中同學，說你早戀、抽煙、喝酒、打架……”
牧晚晚脫口而出：“但我是個好女孩？”
“滾，”林久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還給我說了好幾個小故事。老娘跟你同桌三年都不知道你有這麽多料呢啊牧晚晚，深藏不漏，服了服了。”
“不好意思，我自己也不知道。”
林久翻出那條私信，兩人一塊傻笑了大半天，牧晚晚緩過神來才想起正事。
“那有沒有關于裴路的投稿？”
“嘁，你這種私生飯是會被衆人所唾棄的！”林久邊譴責邊翻着私信，“有，不過看起來沒什麽可信度，我一條都沒發出去過，你想知道啥？”
“……不是，我不是想知道他的私生活，”牧晚晚道，“我就是好奇，他是為什麽會被稱作‘全聯盟第一輔助’的？”
林久一臉看神經病的模樣看着她：“就這點破事，你去問百度不就行了？”
牧晚晚愣了愣：“百度上有嗎？”
百度上不僅有，還非常全面。
牧晚晚沒有百度別人名字的癖好，主要是也從沒想過電競選手也會有一個專屬自己的百科。
裴路百科上面的照片……有點帥啊。
她下意識就存了下來。
這個小動作被林久看得清清楚楚：“這馬賽克畫質你都存？删了删了，我投稿裏有好多路人拍的高清無碼，一會兒傳給你。”
牧晚晚不搭理她，也沒删照片，徑直看起了百科。
2012年初接觸LOL。
2014年末加入TS。
2015夏季賽嶄露頭角。
……
找到了。
文章很長，牧晚晚一目十行，看完後有些怔怔。
【YSP中單選手Secret采訪時被問及對中國選手的印象，對方笑稱“TS輔助Lu可能是目前聯盟中最強的一位輔助”。】
她還沒來得及把百科再看一遍，後背忽然狠狠被人撞了一下——
手機随着她的踉跄掉落在地上。
她皺眉轉身，是一個醉鬼，走路都已經走不穩了。
她往裏站了站，不打算跟醉鬼較勁。
“沒事吧？”林久走過來，朝那個醉鬼喊了聲，“喂你走路不看路，瞎啊？也不道歉，什麽素質！”
音樂太大，完全掩蓋住了林久的聲音。
牧晚晚趕緊拉住她：“算了，沒事。”
手機掉到了旁邊，她轉身彎腰正想撿，一個人影先她一步把手機撿起來了——然後轉身就跑！
牧晚晚完全沒反應過來，呆了五秒鐘才拔腿跟上——
明目張膽搶手機？！現在的賊膽子都這麽大的嗎？！！
她喊了兩聲“有小偷”，然後馬上閉了嘴。
大家都沉浸在夜店的氣氛裏，她還不如省點力氣追人。
小偷或許也沒想到這小姑娘這麽能跑，兩人一路跑到酒吧外，牧晚晚終于能扯着嗓子喊了：
“抓賊——有小偷——”
她喘着氣，“攔住他……”
話還沒說完，她就聽見一道重重的關門聲，緊接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旁邊竄出。
牧晚晚動作頓時停住了，直到男人把小偷摁在地上她還在傻傻站着。
“你怎麽，跑這麽快……”林久終于跟了上來，還在喘氣，“追上了嗎？現在的小偷真的膽肥，人這麽多都敢搶東西……你怎麽傻了？難不成手機上有什麽特殊照片？”
“別瞎說，”牧晚晚直直看着前方，“你快幫我看看，前面那個人是不是裴路？我看不清。”
林久随着她的話看了過去，也愣住了。
“真是他，我靠，他怎麽還在？你讓他在外頭等你了？”
很快就有保安上前摁住了小偷。
裴路很快走了過來，還有些微喘。
他把手機遞來：“屏幕有些裂了。”
牧晚晚接過來，仍看着他：“你怎麽還在這？”
“……哦，”裴路笑了笑，他站着的位置有些背光，昏暗得像是給他添了層濾鏡，“酒吧亂，我不太放心，想想還是在外面等你。”
“……”
林久算是服了：“那你為什麽不跟她一塊進去？”
裴路沒解釋，語氣真誠：“你是壽星嗎？生日快樂。”
還能為什麽，互不相識，裴路自然是不好意思出現在別人生日宴上的。
牧晚晚沒說話，默默把手機揣進了兜裏。
她輕輕吐了口氣。
這裴路……怎麽這麽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