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桃色傳聞(8)
阮夭其實不太會喝酒。
但是晏徽看起來很友好地把那杯插着薄荷葉和檸檬片的酒杯當啷一聲放到了阮夭面前:“第一次來這裏玩?那一定要試試這個。”
阮夭感覺這人看自己的眼神帶着莫名其妙的狂熱,奇奇怪怪的,他下意識就拒絕了:“我不會喝酒。”
混血男人深邃狹長的鐵灰色眼睛裏像是氤氲着一層霜冷的白霧,像是西伯利亞雪原上冷漠殘忍的孤狼。
偏偏還要不懷好意地誘哄他,笑眯眯地彎起眼睛:“這酒度數不高,很适合你這樣不沾酒的好孩子做飲料喝的。”
被這個人誇好孩子總有種毛毛的感覺。
阮夭抗拒地坐了遠一點,裴西楠抓起那杯酒把阮夭擋在了身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晏徽:“長島冰茶,晏導用這招忽悠過多少人了?”
阮夭指尖一頓。
系統盡職盡責地給他科普:“長島冰茶,又有個名字叫‘失身酒’,一般沒有來過夜店的人很容易被它的顏色和口感欺騙,喝起來像是冰紅茶,其實酒精度數高達40%,可以灌醉十個宿主大人了。”
阮夭有點發毛,滿打滿算才見過第二次,晏徽灌醉他想做什麽呢?想看他在這麽多人面前出醜嗎?
阮夭安慰自己可能是炮灰自帶讨人厭的debuff,晏徽是想看他發酒瘋丢臉。
本來就聲名狼藉了,再被人看到在夜店發酒瘋好像也不會讓人意外。
晏徽是不到三十歲就在D國拿下了金鹿獎的天才導演,在娛樂圈地位很高,長得又堪比一線明星,在圈裏也是受到萬衆追捧的,阮夭和裴西楠都不好得罪他。
喬心妍帶他們來見這些人,其實也是幫他們介紹資源的意思。
畢竟還是喬心妍的酒吧開業第一天,再不爽也不能砸她的場子。
裴西楠從來沒有這麽好聲好氣地對一個油膩傻逼說過話:“阮夭不會喝酒,晏導這杯酒我代替他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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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夭很緊張地看着他,想伸手攔他,這個酒喝了會醉的。
裴西楠深黑色的眼睛裏藏着一點潋滟的碎星,在昏暗的光線下亮的讓阮夭有一瞬間的心悸。
“你擔心我?”
裴西楠唇齒間都是檸檬混着酒液的微醺香氣,蒸的阮夭臉頰都微微地發紅。
他看起來好像有點開心,眉目都舒展開,像是飄着一層浮冰的融融春水。
“這酒度數很高的。”阮夭蹙起眉心,湊近了打量裴西楠燒紅的臉頰,完蛋,主角受看起來也不會喝酒。
裴西楠在阮夭面前無由來地想逞英雄,發燙的手心握住了阮夭雪白手腕,對着晏徽挑釁似的笑笑:“沒事,我能喝。”
系統很擔心地說:“主角受是搖滾歌手,不能喝太多酒的吧,傷嗓子。”
阮夭更操心了,主角受的事業線也是很重要的,絕對不可以為了這個受損。
喬心妍鮮紅色的指甲在煙霧缭繞的卡座裏明豔得厲害,她湊得離阮夭很近,甚至因為離他太近興奮地指尖都在顫:“夭夭,你要喝嗎?”
“來這裏是有規矩的哦,遲到十分鐘罰一杯酒,你遲到了半個小時,要喝三杯哦。”晏徽身邊是個身材高大的外國男人,名叫艾裏森,是國際一線演員,演過好幾部商業電影。
金發碧眼的男人很好奇地看着東方來的小美人,感覺一股惡劣的火從小腹一直燒到喉嚨,怎麽有人光是漏張臉都燒得人口幹舌燥的。
忍不住想欺負他,看他哭起來是怎樣的感覺。
只是見一面,就想把他藏起來只能自己看。
“這三杯我替他喝了。”裴西楠向來對自己很自信,三杯酒而已,還不至于到狼狽地步。他在娛樂圈裏也算沉浮了三年,怎麽不知道這些人勸阮夭喝酒的時候心裏懷着多麽龌龊的想法。
但是阮夭不能讓他再喝了。
帶着些微涼意的手按住了裴西楠還要繼續逞強的動作。
“別喝了。”阮夭低着蝶翼似的長長的羽睫,語氣也是輕輕的,但是在裴西楠灼燒的心裏驟然澆了一捧沁涼的清水,讓他整個人都冷靜下來。
“夭夭……”裴西楠下意識叫他的名字。
阮夭接過他手裏的酒沒有任何招呼直接一飲而盡。
他實在沒有喝酒的經驗,喝的又急又兇,晶亮酒液順着洇紅的軟唇滑落到瓷白深陷的頸窩,浸濕了領口一小塊布料。
所幸酒杯比較小巧,盛的酒液也不多。
阮夭被嗆了一下,眼裏迅速浮起一層亮晶晶的淚光。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他的臉上,這張桌子上就沒有度數低的,阮夭剛喝下,雙頰上就漫上了靡豔的緋色。
襯得沒有被酒意侵染的肌膚白若霜雪。
單從領口探出的一段柔軟纖細的脖頸,因為不勝酒力而微微垂下,宛若垂頸的天鵝。深藍色的發絲覆在霜白後頸上,漂亮得讓人心驚。
裴西楠沒有想到阮夭會為了他出頭,一種古怪的情愫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請問宿主大人是否要花一百積分兌換解救藥丸?”
自己的酒量居然差勁到這個地步阮夭是着實沒有想到的,迷迷瞪瞪地努力睜大了眼睛,眼前的人物卻好像隔上了一層薄紗。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阮夭總覺得那個不懷好意的導演在嘲笑他。
就算是喝醉了也能看得出你嘴角很過分的弧度啊!
系統小商店的解酒藥丸其實也就是起到稀釋酒精副作用,不讓其傷害人體的地步。服用了之後阮夭還是暈暈乎乎的,感覺自己還像踩在軟綿綿的雲端。
阮夭喝懵的時候其實很乖。
坐在裴西楠身邊一動不動,用那雙含着粼粼水光的琥珀色眼眸很專注地盯着裴西楠,一直盯到冷酷少年內心都開始發慌。
“怎麽一直盯着我。”裴西楠皺起眉,還要挺着很不耐煩的樣子別別扭扭地捏住了阮夭的臉頰,軟嫩臉頰肉從他的手指邊溢出來。
阮夭被捏痛了“唔”了一聲淚眼汪汪地推裴西楠的手。
“很疼。”他口齒不清地嗚咽着,只是握住裴西楠的手腕,很可憐地看着他,也不會打人,也不會咬。
本來就笨,喝了酒直接化成一團可以捏來揉去的糯米糍。
好像誰都可以上來欺負一下。
“他好像喝醉了。”喬心妍伸手想拉阮夭的手,茶色眼眸逐漸加深,“我帶他去樓上包廂休息一會兒。”
裴西楠揮開她的手:“我來。”
原來勁歌熱舞的中心舞臺這個時候已經安靜下來,蹦累了的客人們圍在吧臺邊喝酒,偶爾可以聽到細細碎碎的笑聲傳來。
有喝醉的酒鬼跑到臺上去拉着麥克風唱一些荒腔走板的歌,調子七上八下的折磨人的耳朵。
臺下的人就給酒鬼喝倒彩讓他滾下來。
阮夭對音樂好像特別敏感。
他轉過來很專注地聽酒鬼唱歌,末了彎唇一笑,他很得意地和裴西楠說:“我唱得比他好聽多了。”
裴西楠把他扶起來:“嗯嗯,你唱得好聽。”
阮夭察覺到他的敷衍,淡墨掃過的眉尖淺淺地蹙起,鬧脾氣似的把他的手推開了:“我是認真的。”
他直視着裴西楠的臉,前所未有的嚴肅。
“你不信嗎?”
他的目光掃過卡座裏的其他人,大家都是用一種看小貓發脾氣似的眼神很古怪地瞧着他,寵溺的,又像是在打量什麽新奇的小玩意兒。
沒有人相信一個醉鬼說的話。
阮夭無端地有點難過,但是這點傷心很快被別的情緒淹沒了。
他推開了裴西楠的手,搖搖晃晃但是一步一步很堅定地走到了空無一人的舞臺上。
裴西楠在後面叫他他也沒有管。
阮夭很久沒有碰過舞臺了。
酒吧裏的舞臺小小的一塊,頂燈都是昏昏的,照着那張如夢似幻的容顏,海水一般的藍發柔軟而和順地垂在霜白側臉,如同深海裏化作泡沫的小美人魚。
人們本來都在自顧自地喝酒,等着疲憊過後的下一波狂歡,但是當阮夭站在上面的時候整個酒吧的視線中心都變成了他。
“我靠上面那個小哥哥是誰啊,太好看了吧!”
“我看着有點眼熟,是不是明星啊?”
“他是……我去,我知道他,他是阮夭!參加過《追光》選秀的!”
“他好漂亮啊嗚嗚,能不能上去要個vx啊!”
“他是要唱歌嗎?”
阮夭垂着眼,自顧自調整了一下話筒的位置。
好像一切都是正開始的時候,他站在萬衆矚目的舞臺上,懷揣着尚還炙熱的希望笑意盈盈地開口:“大家好,我今天給大家帶來的是一首英文歌。”
頂燈的光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調亮了,圓圓的聚成一束溫柔的白光落在臺上少年的頭頂,在湛藍的發頂暈出深深淺淺的靜谧光影。
“Oh,nowhere left to go(何去何從)”
“Are we getting closer,closer(我們是否日益親近)”
“No all we know is no(不,我們都明白并非如此)”
阮夭的聲音一直很好聽,從裴西楠第一次見到他時就知道了。但是他從來不知道阮夭唱歌的時候,會是這樣的。
華麗又哀愁的嗓音,本該清亮的少年歌聲裏又含着一股子滿不在乎的慵懶頹廢,主歌是低緩憂傷的呢喃,到了副歌部分更像是肆意的情感宣洩,放蕩無畏,自由浪漫。
裴西楠此刻相信古老的塞壬傳說一定是真的,他心甘情願在海妖的引誘下撞碎桅杆,同震動靈魂的歌聲沉入海底。
“They say we'll rot in hell(他們說我們将為孽緣步下地獄)”
“But i don't think we will(可我從未認同)”
“They've branded us enough(我們受夠了束縛)”
“Outlaws of love(以囚徒之名,為愛逃亡)”
他是天生的歌者,情感的轉變運用自如,收尾咬字時的顫音美到驚心動魄。
酒吧裏本來不耐的絮語徹底消弭,只剩下舞臺中心一團小小的努力釋放的影子。
阮夭應該還是醉着的,但是當他透過黑暗的人群,精準地找到裴西楠的時候,笑容清明又漂亮。
兩頰酡顏在蒼白燈光下越發像是雪地裏一撇旖旎的朱砂。
淺琥珀色的眼眸裏水光幾乎要漫溢出來,偏偏如此專注又深情地瞧着不遠處自己“深愛”的少年。
裴西楠想起自己最開始搜集到的阮夭的資料。他的視頻太少了,但是裴西楠仍然可以看到當初選秀第一期,頂着栗子頭的漂亮小孩,笑得眉眼彎彎,很得意地說他的特長是唱歌。
他不該敷衍他的。
裴西楠短暫的十八年人生裏頭一次有了後悔的情緒。
作者有話要說:
這首歌是亞當蘭伯特的《outlaws of love》,我高中的時候超級喜歡聽。
這首歌是唱給同性戀的,歌手自己也是。背後故事也挺難過的,歐美那個宗教背景你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