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陶季安拖着傷腳,指揮黑子,“把我的布包取來,還有辣椒。”
黑子瞪他一眼,雖不爽,卻還是去給他拿了。
陶季安給肉抹上粗鹽和醬,對着肉塊捶捶打打,使之入味。
他這給肉按摩的手法唬的黑子一愣一愣的,黑子坐在火堆邊上,像看傻子一樣盯着陶季安。
“好了。”陶季安一開口,黑子就急着準備拿肉塊去烤。
“別急!”陶季安攔住,指着瘦子腰間挎着的刀說:“把你刀給我用用。”
瘦子正在啃原本屬于陶季安行囊裏的小肉幹,聞言抽出大刀,不耐煩地說:“你又要如何?磨磨蹭蹭,天都黑了,明早能吃上嗎?”
“要把肉裏嚼不動的纖維砍斷,烤出來的肉才嫩口。”陶季安無辜。
瘦子不讓他碰刀,推開陶季安,指着肉塊問:“怎麽砍?”
陶季安踉跄兩步,站穩後說:“你拿刀背來剁肉,我喊停才停。”
瘦子看了眼白文瀚。
白文瀚一張笑臉上也挂滿了好奇,對着瘦子點了點頭,瘦子罵罵咧咧地揮刀砸肉泥。
陶季安悄悄看了眼仍在打坐的鳳越則,抿了抿嘴,蹲下身去舂辣椒面。
瘦子揮刀一下一下的砸在肉塊上,幾十下就将肉塊砸的糜爛。
實在是沒法拖延時間了,瘦子看自己的眼神裏都淬着毒,陶季安:“好了,可以烤了。”
黑子餓壞了,提着肉塊架火上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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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肉塊表面烤熟,陶季安去均勻的撒上辣椒面,辛辣鹹香的氣味兒一出來,白文瀚都坐不住了,也湊到火堆邊上。
四人無聲守着烤肉,等終于熟透,陶季安憨憨笑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烤肉配酒,餘生不愁。”
他這句話先點燃了黑子,黑子腹內的酒蟲作妖,對白文瀚請求道:“大哥,咱喝點兒吧?”
黑子也附和道:“大哥,咱确實好久沒喝了,我将這小子捆回去,他腳傷着,那個被縛靈繩捆着,一個都跑不了!”
白文瀚聞着肉香,也饞酒,他身為綠林三豪的老大,到底是謹慎一些,他掃了眼陶季安腳上包紮的棉紗,彈指一揮,一顆小石子砸向陶季安的腳傷之處。
“哼!”陶季安悶哼一聲,疼的彎下腰去,再擡頭,眼眶和鼻子紅紅,一副忍着眼淚的模樣。
白文瀚緊緊盯着陶季安一切舉動,這樣擰眉皺鼻還能叫他賞心悅目,白文瀚心道這正派小道士這般仙人玉姿,不怪得鳳氏獨子會跟着跑了。
“繼續烤肉。”白文瀚命令道,他自覺慧眼瞧着,陶季安痛苦不像是裝相。
陶季安拖着腳聽話地縮在一旁繼續烤肉,紅着眼時不時看一眼角落的鳳越則,為了拖延時間,他一塊接一塊的烤肉,生怕三人不夠下酒的。
三人胃口極大,陶季安從農家婆婆那裏買來的豆醬全部用完了,那三人才飯飽酒足。
望着地上七八個空酒壇,陶季安竊喜。
酒後嗜睡,但白文瀚還是留了個心眼,踢了踢身旁的瘦子,将陶季安捆回原處,才合眼睡下。
***
待綠林三豪鼾聲震天響的時候,鳳越則被一個靈氣漩渦圍繞,絲絲縷縷的綠光彙聚游走。
陶季安剛聞到一絲燒焦的味道,鳳越則便手腳自由,靜步走向打酒酣的三人,直取白文瀚的乾坤袋。
陶季安心裏可急,他慢動作起身,生怕驚擾了人,等鳳越則回來,麻利地爬上人背,靜悄悄離開了廢棄驿站。
兩人沒了馬,鳳越則又耗盡本就少得可憐的靈氣強行打開神識,以鳳凰火燒了身上的縛靈繩,所以這會兒腳步略顯虛浮。
“我自己走。”陶季安也不顧腳上的傷了,踢了踢腿兒,想要下地。
鳳越則已經沒多少力氣,便順着他的力道将人放下,但是一直扶着陶季安沒有松手。
“別上山,山腳下有河,我們游出去。”鳳越則語調不複往日平靜,說話頗有些吃力。
“嗯!”陶季安點頭,他會水,雖都是在泳池練得。
鳳越則牽着人很快找到了,他打獵曾路過的河流……
***
等綠林三豪酒醒,已是天亮,他們這一覺睡的可夠久的。
望着本應有兩個人的位置空空如也,白文瀚走過去,捏起地面縛靈繩被燒出來的灰燼。
他狠狠搓了搓灰燼,斯文不再,陰恻恻地說:“抓住他們,賣去魔墟。”
黑子一揮鐵拳,怒吼:“豎子找死!”
白文瀚起身,手伸向腰部找乾坤袋掏法器,摸了個空他低頭一看,腰間空空如也……
區區朱雀稚子!待我活拔了你的毛!
***
“嘔……”此時的陶季安幹嘔不止,經河水一泡,他的腳傷已經發炎了,傷口浮腫發白。
鳳越則集中精力,用神識打開白文瀚的乾坤袋,一氣兒将裏面的東西盡數倒了出來。
那三個賊,偷來的好東西還真不少,一堆寶物中有兩個眼熟的——兇兕精元、兇冥蛇膽。
鳳越則從七八個小瓷瓶,找到瓶底刻有金瘡藥字眼的。
陶季安頭疼發熱,半眯着眼看鳳越則握着自己的腳踝,讓自己傷口猙獰的腳擱置在他膝蓋。
然後見他輕叩白藥瓶,将金瘡藥粉末灑在他的傷口。
陶季安因為傷痛,心境不佳,頗有些自暴自棄,捂着肚子說:“鳳越則,你自己去藥王宗吧,我不想弄掉鳳凰明火了……”
他想輕松的活幾天。
鳳越則沉默不語,去拾了些幹柴燃起了火堆。
陶季安又嘔了一些酸水,頭痛欲裂。
篝火旁的鳳越則顯得孤孤零零,回想這人對自己一路的照顧,陶季安虛弱地說:“希望藥王宗能為你做主……”
他頗有些交代遺言的意思。
鳳越則聞言微微蹙眉,他的心因為陶季安的話一直在下墜,他不理解,寒潭洞十二年,他早已心如止水,為何?
而陶季安舔了舔起皮的唇瓣,繼續絮絮叨叨。“你能早日練出鳳凰明火……從此自由自在……”
鳳越則的心沉到谷底,一路上,這個小爐鼎弱小累贅,但是卻給了他在寒潭洞十二年裏,從未有過的被需要的感覺。
這麽一個人,脆弱的像蝼蟻,他的存在,讓鳳越則覺得自己堅不可摧。
陶季安說了半天沒人理,開始可憐起自己了,“修煉百年,不如種田……”
夜風給篝火助力,幹柴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鳳越則只覺自己氣海湧動,腦海驚現一簇火芽。
五行中,木生火,二者相生。
鳳越則被這溫火包圍,他開始回想,他短短二十年的人生中,最得意的事,竟然是和小爐鼎入了江都之後,驅鼠止疫,替父親庇護江都百姓。
最放松的時候,是陶季安坐在他腰上,那雙無縛雞之力的手在他背上捶捶打打。
随着鳳越則輕吐一口郁結之氣,他腦子裏的那簇火芽點燃了體內的氣海……
始終沒人搭理的陶季安,感動了自己,擺脫了頭疼呼呼大睡。
鳳越則睜眼,他感覺自己身輕體盈,心靜目明,原本滴水的粗布棉袍早已在他引氣入體時烘幹了。
他已成功伐毛洗髓,進入練氣初期。
陶季安在睡夢中被凍傻了,蜷着身子,額角沁出薄薄一層冷汗,幾縷絨毛貼着腦門,增添了幾分可憐。
他冷的幾次欲睜開眼睛,卻因昏沉始終無法醒來。
突然間,他周身就溫暖了起來,毛孔舒張,身上的粗棉衣裳也輕盈了,在這暖烘烘的環境裏,偶有夜風拂過都舒服極了。
陶季安眉頭伸展,天真酣睡。
而剛剛給他充當烘幹機的鳳越則收回手,閉眼打坐,一刻不松懈的吸收此處充沛的五蘊之氣。
***
陶季安這一覺睡的極其舒服,清早的太陽光溫柔地将他喚醒。
醒來之後,頭也不重了,身子也幹爽了,就是一只腳還是腫脹不已。
陶季安垂着腦袋犯迷糊,回想昨夜睡前他一頓絮叨,結果鳳越則根本不理他,他瞬間醒了神,睜大眼睛四處尋鳳越則。
小閣當喬木,清溪抱竹林。
他身後是小溪流,身下是鋪滿鵝卵石的溪岸,面前就是一片竹林了。
沒看到鳳越則,但是陶季安兩眼放光,竹林裏春筍競相破土,随話說得好,嘗鮮無不道春筍,陶季安已經安排好了,素炒竹筍、竹筍炖雞、腌篤鮮……
等鳳越則獵了只竹雞回來,陶季安已經單腳去掰了三根竹筍,筍身僅有三歲幼童胳膊粗。
“有雞!正好,鳳越則,我煮個竹筍炖雞給你吃!”陶季安剛睡醒,聲音興奮中帶些軟糯。
鳳越則停下腳步,靜靜看着陶季安掰筍,有點無法将昨夜那個虛弱言棄的陶季安與之挂鈎。
陶季安只要身體舒坦,就精神滿滿,更何況面對如此鮮嫩的食材,是個廚子都把持不住。
他也不貪多,掰了七八根春筍,抱着準備去溪邊清洗,卻叫鳳越則喊住了。
“去上藥。”鳳越則一手拎着竹雞,另一手撈起春筍,走去溪邊。
別看筍多,剝了筍衣之後,就剩下細溜溜白嫩嫩筍幹,将将夠一盤菜。
白文瀚乾坤袋裏的好東西全叫鳳越則掏了出來,攤在岸邊,陶季安翻來個類似紫砂煲的鍋,打算用它煮東西。
豆醬昨天烤馬肉用完了,還剩些粗鹽和辣椒,不過燒竹筍的話,調味多了反而破壞了它獨有的鮮味。
作者有話要說: 修仙漫漫,小陶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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