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五屆

第12章 哭要找我

六月份福央受邀去了尹牧家兩次，都是在白天去的，白天的醋廠有許多工人，尹牧說他們家的醋廠一直沒有完全自動化，有些程序還是靠人工完成，解決了很大一部分年級較大的人就業的問題，也讓每一種陳醋有了不同的層次和口感，機器造出來的都是一樣的，但人工是可以将每一年的醋細分出來的。

這兩次去福央每次都受到尹爺爺尹奶奶的熱情款待，但有一件事他挺奇怪的，就是他一直沒有見到過尹牧的爸爸媽媽，但尹牧不說，爺爺奶奶也不說，而且他們和自己的談話中只字沒有提到尹牧的爸爸媽媽，福央雖然好奇，但也沒有去無禮詢問。

醋廠最近在做衍生項目，想要開發一些簡單的飲品出來，橙汁橘汁之類的，開發之前需要進行考察，尹爺爺邀請福央暑假裏和尹牧一起考察市場上現有的飲品，會按小時給福央結算薪水，福央十分開心地答應了，他從小到大還沒打過工，這樣說來，暑假的這個市場調查就是自己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了。

很快到了六月末，考完期末考便是在校最後兩天的期末講評和暑假作業發放，教室裏漫天試卷飛舞，福央眼前的試卷已經堆到了兩個指節那麽厚，坐在下面的同學們怨聲載道地整理，每科科代表們都還在講臺上孜孜不倦地發着暑假作業。

這時班主任兼數學老師從前門走了進來，大家瞬間安靜了，班主任看了眼全班，單獨喊了福央出去。

福央跟着班主任到了辦公室，班主任拿了張什麽表格遞給福央道：“把這個表填一下。”

福央拿過表格看，上面寫着：粱溪市中學生暑期奧數夏令營報名表。福央捏着表格看向班主任，有些疑惑：“老師這個是什麽？”

班主任朝他擡了擡下巴：“就是上面寫的，市裏組織的暑期奧數培訓，咱們學校五個名額，高一是你和李培誠，填一下給我，7月10號開始去市一中集訓，下半年全國的奧數競賽和物理競賽你們去參賽，拿了名次高考是有加分的。”

李培誠就是那個三班的考試成績經常和福央不相上下的男生，福央看着報名表，卻沒有伸手去拿班主任放在桌上的筆，嘴巴抿得有些緊，看起來似乎在猶豫。

班主任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暑假和家裏人出去旅游？”

福央朝班主任搖了搖頭。

“那是暑假有其他什麽安排了？”

福央點頭：“我暑假去打工。”

班主任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後表情突然嚴肅，目光中帶着嚴厲和愠怒：“你現在腦子裏想的應該是學業，打什麽工？我知道學校裏一些不好好學習的學生在搞什麽打工兼職，你這個第一名跟什麽風？你和他們不一樣你知不知道？”

福央聽着班主任的話有些愣，他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手裏的報名表，班主任似乎很生氣，聲音越來越大，臉上也浮上了氣惱的紅，他越想越不對勁，這麽一個好苗子要是被別人影響了，去跟風做一些對學業完全沒好處的事情，損失該會有多大，福央中考是全市第三，再敲打敲打高考考個狀元都是有可能的，班主任覺得自己完全不能放任不管。

福央沉默着不說話，也沒見他想要填表的樣子，班主任二話不說掏出手機給福央的媽媽打電話，他拿着手機放在耳邊，指了指辦公桌對福央道：“你呆這兒等我。”

那邊洪潇已經接了電話，班主任邊和洪潇對話邊走到走廊，十分鐘後班主任回來了，把電話遞給福央道：“你自己跟你媽媽說。”

福央嘟了下嘴，有些不服氣，但還是拿過電話接了起來。他也學班主任去走廊接，班主任也沒阻攔。

“媽媽。”福央有些委屈地喊了一聲。

“央央你要打工怎麽沒跟我說？”洪潇在那邊語氣也有些急，沒有了平時的溫柔。

“和尹牧一起做他家廠的市場調研，我想明天回去跟你說的。”

那邊洪潇頓了頓，語氣好了點才繼續說：“央央，你要自己分清主次，媽媽知道你聰明，也知道你考試不用我們家裏擔心，但是這個集訓名額是非常珍貴的。”

洪潇嘆了口氣：“你們班主任剛剛跟我說了，集訓的老師都是專門請來的，裏面有理科競賽的出題人，你們學校也有同學的家長想出錢買這個名額，你知道這裏面的利害關系嗎？打工媽媽不阻止你，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哪個更重要。”

福央鼻子有些酸，咬着下唇緩了會兒才說話，聲音帶着壓抑：“我答應了尹牧和他爺爺了。”

“嗯，這件事我相信他們完全能理解的，你如實告訴他們，如果不行媽媽來幫你說。我們家央央一直很乖的，對不對？”

福央眼神裏僅剩的一點小火星漸漸熄滅，他屏着一口氣才嗯了一聲。

去辦公室填了表格之後福央沒有立刻回教室，而是去了三樓。十一班這時候也都在發暑假作業，福央站在後門口看着在整理試卷的尹牧，半晌才戳了戳坐在窗邊的人，讓他幫忙叫一下尹牧。

尹牧被同學叫了之後回頭看後門口，只見福央微微低着頭站在那兒，尹牧立刻放下手裏的試卷起身朝他走了過去，尹牧走到福央面前，福央抿着嘴擡起頭，尹牧眼裏微含的笑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凝重和心疼。

“你怎麽了？”

尹牧湊近福央，盯着他泛紅的眼眶和下垂的嘴角，聲音裏都帶着緊張。

福央眼神裏是無法遮掩的傷心和委屈，還有兩人都未發現的某種親昵，他吸了吸鼻子，聲音中裏滿含歉意：“我不能去你家打工了。”

最後一個字話音剛落，福央眼裏就再也忍不住地湧上酸澀，他不僅僅是因為不能去打工難受，還因為班主任和媽媽都一定覺得他不喜歡做的事是對他好，他就好像是被逼着畫了一個押，不能有任何一點自己的選擇自由。

福央強忍着難受填完了表格，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來找尹牧，他不想回教室，也不想去別的地方，就想來找尹牧。

尹牧把福央拉到沒人看到的樓梯口，目光認真專注，像是在看一件絕世珍寶：“嗯，沒關系，怎麽要哭了？不哭，沒事的。”

尹牧低磁的嗓音碾過福央那顆委屈酸澀的小心髒，被尹牧這樣一哄他瞬間哭了出來，眼淚占滿了眼眶，福央又吸了兩下鼻子，鼻尖可憐地紅着，下一秒，一顆大大的淚珠就從他的臉頰劃過。

“老師和媽媽一定要我參加奧數培訓，我不想去，嗚嗚......”

福央邊抽噎邊說：“老師還兇我，說我不學好……”

尹牧看着人委屈到可憐的樣子，立刻從口袋裏拿了紙巾出來，一手按住福央的後腦，一手拿着紙巾給他細細地擦眼淚：“原來是這樣，沒關系，我等你培訓結束再一起去調研，這件事不着急，我幫你和爺爺說。培訓也是好事啊，你可以去見見世面，去認識一些新朋友，看看你厲害還是其他學校的學霸厲害。”

福央這時候已經不掉眼淚了，他咽了口口水，眼睫毛因為眼淚所以亂七八糟地粘在一起，鼻尖還是紅紅的，語氣卻不委屈了，甚至透着一絲憤怒：“肯定是我厲害。”

尹牧嘴角漾着笑，眼底一抹寵溺：“你中考不是全市第三嗎？說明還有兩個比你厲害，這次說不定會遇到他們。”

此刻福央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十分不服氣地盯着尹牧，心中燃起求勝的小火苗，尹牧把給他擦完的餐巾紙握在手心裏，又拿了濕巾出來，邊給人擦臉邊道：“是不是覺得有意思多了？其實你不是抵觸培訓，是因為老師和你媽媽的态度太強硬所以不高興了，對嗎？”

福央抿着嘴不說話，尹牧給他擦好了臉，又拿了張濕巾塞福央手裏：“回教室之前把眼睛敷一下，還紅着呢，以後不要随便哭了…”

“我哪有随便哭了！”尹牧話沒說完就被福央打斷，福央的臉頰爬上紅意，帶着羞赧，眼眸水光潋滟：“我才哭過這一次！”

尹牧盯着他，眼眸深邃，剛想開口福央又道：“你不準把這件事說出去。”話語中虛張聲勢的警告意味十足，尹牧挑了下眉：“我答應你，但你也答應我一件事。”

福央心裏沒底：“什麽事？”

尹牧探頭，離福央又近了些，兩人鼻尖距離不出十公分，他望着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緊張的福央開口：“以後要哭就來找我。”

這一次，福央又沒聽清尹牧說了什麽，他覺得自己的心跳響得像在放炮，轟隆轟隆震得耳膜疼，他轉過身沒有猶豫地朝樓下跑，跑到二樓拐彎口才聽到尹牧嘆息般的聲音：“臉也記得敷一下，都比眼睛紅了。”

作者有話說：

尹澤類：以後每次你要哭的時候，我都幫你倒立一下，眼淚就不會流出來惹。

福娃：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