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怪物向前蠕動的同時,水汽也在向前蔓延,潮濕的風揚起蘇鈴靈潔白的羽衣裙擺,冰涼的雨水順着她的發絲鼻尖臉頰淌下,雨水雖然近不了楚煜的身,但蘇鈴靈注意到他的長發上依舊挂着星星點點的露珠,這片水霧非同尋常。
“這妖,離不開水。”楚煜恢複了漠然的狀态,一雙眼裏毫無溫度,“他對我們沒什麽興趣,目标很明确。”
蘇鈴靈打了個寒顫,“它的目标不會是那姑娘吧?江大哥能不能應付的過來?這仙入凡間,塵世限制條條框框太多,能力都得打個至少五折啊。”
“你這麽擔心他就自己去看看啊。”楚煜不以為然。
“殿下不是我說你,怎麽總有妖物為非作歹呢?”蘇鈴靈伸手遮住頭頂,給自己稍微擋點雨。
“天下之大,又非所有妖物皆我族類。要是萬物皆善,修仙者拿什麽歷練,我看無上仙府也沒有必要存在。”楚煜目中閃過戾氣,伸手虛空一抓,一道紫電擊穿水霧将半截枝幹送到他手上,他一發力,那枝幹就化為齑粉,“更何況,一只批了皮的水怪,低賤的生物。”
……
蔓延的水汽很快将喜轎吞沒了進去,夜空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唢吶凄厲的哀鳴像是被忽然切斷,消散在空中。擡轎與吹鑼打鼓的人在接觸到雨水後,軟趴趴的塌了下去,竟然都是畫皮的紙人,喜轎轟然墜下,水汽從四面八方滲透進去。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像是加了幾重混音的渾濁人聲回蕩在虛空,“吾主聖明,唯愛新婚佳人,良辰美景,将璧人贈予神明。”
喜轎四分五裂的炸開。
藏于水霧中緩慢蠕動的粗壯藤蔓忽然暴起,以極快的速度伸向喜轎。
紅衣女子袖袍中握住一把匕首。
“紙人?大膽凡人竟敢欺騙神明!”張牙舞爪的閃電不斷點亮夜空。
“你們這些手上沾滿無辜者鮮血的妖物還配稱神明?”
“哼,妄想與神争鬥,不自量力!”
……
“怎麽這麽多血啊?”青石路面印着斑斑駁駁猩紅的血點,往前一路延伸,連雨水都沖刷不掉,蘇鈴靈本身也是不想管閑事的,但別江月英雄救美不成,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前面就是水汽最濃重的地方,蘇鈴靈剛往前一步,雙馬尾中的一根就被楚煜拽住往後一拉。
“嘶……疼疼疼”
“你沖那麽前面做什麽?”
楚煜話音剛落,一束青光從水汽中飛出,仙劍離虹開路,從水霧中走出的人正是江月!他懷中抱着喜轎裏的新娘,不斷有血順着女子如凝脂般的玉臂淌下,她雙目緊閉面色慘白,胸口有一個嚴重的貫穿傷,碩長的玉頸上有一道恐怖的血痕。
蘇鈴靈被驚的說不出話,一驚妹子竟然傷成這樣,二驚在江月和司徒玉合體的時候,兩個人的頭上各飄出了一個愛心形狀的好感度條,此時江月是10%,司徒玉是0%。好家夥,妹子都沒救下來,你這10%的好感度哪來的!
江月此時臉色也不太好看,托住女子的雙臂有些微顫,“我還是晚到了一步,只來得及救下她,我已用術法吊住了她的命,但她失血過多,堅持不了多久,我們得趕緊找個地方處理傷口。”
“那妖呢?”楚煜冷道。
“跑了。”
……
“有人嗎,有人嗎?!”
不知道是第幾次的呼喊,也不知道敲了多少人家,但桃溪鎮的所有人就像是突然之間全部消失一樣,沒有任何回響,宛若一座死城。
阿瀾的生命體征越來越微弱,中途江月又停下來輸送了許多仙力,才勉強維持住她的心跳。
瓢潑的大雨已經轉為綿延的鵝毛雨,像是一種對生命消失無力感的溫柔哀嘆。
遠方隐隐約約傳來梆子聲。
五更了。
“有人嗎?大夫在嗎,大夫大夫!”蘇鈴靈擡手用力敲門,有一種筋疲力盡的心累感,她嘆了口氣,不抱希望的轉身離開,卻聽到背後忽然傳來一個急躁的聲音,“誰家倒黴孩子啊,大清早的敲門!讓不讓人睡覺了!”門‘吱吖’一聲打開了。
“先生,借用一下您的工具!”江月眸光一亮,抱着阿瀾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喂,怎麽就直接往裏闖啊!要命了,這麽多血,你、你你你們……”這村民扶着門框才顫顫巍巍的站穩,還以為面前這三人是遭遇追殺的江湖亡命徒。
一錠白花花的銀子以一個準确的抛物線落到村民手裏,“閉嘴。”楚煜隐于兜帽下的目光看的村民兩腿發軟,拿上錢慌忙識趣的不再叨叨了。
“阿嚏——”蘇鈴靈吸了吸鼻子,她也幫不上什麽忙,就站在房間外面等,楚煜經過的時候撇到她頭發濕濕的垂下,白裙因為濕透變得透明,貼在身上印出若隐若現的肌膚,裙擺上沾滿了泥水點子,狼狽又柔軟,他停下腳步看她,“你,換身衣服去。”
蘇鈴靈笑盈盈的迎上他的目光,“殿下,你是擔心我染上風寒嗎?阿,阿嚏——”她變成了一個苦瓜臉。
楚煜頗為嫌棄的看了她一眼,調戲回去,“看來我擔心晚了。”
還不是因為你!蘇鈴靈輕聲嘀咕了一句,一臉郁悶的去換了身幹衣服,然後摸到有爐子的地方,打算自食其力的煮碗姜湯驅寒。這村民看診的藥櫃也在那兒,正在按照江月給的藥方抓藥。
“你叫什麽名字?”蘇鈴靈一邊煮湯,一邊随口瞎聊。
“張、張東。”這看上去骨瘦如柴的市井小人抖了一下。
“你別怕啊,我一姑娘還能吃了你不成?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方才外面雨大,朋友受了傷,才借你這兒幫她處理傷口順帶避雨,沒有惡意。”蘇鈴靈拿蒲扇扇着火,雙瞳中倒印出火光。
“哎姑娘,我實話說,我怕那位穿黑衣服的小哥,那小哥眼神冷得厲害,我看着就激靈,你們又是和他一道來的,我……”
“不用怕,他這眼神天生的,其實可愛又很好揉。”
“揉?”
“嗯,順着揉最好,哈哈我開玩笑的。”蘇鈴靈笑起來,“我們真沒惡意,等朋友傷好我們就走。”
蘇鈴靈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靈動又有親和力,加上白楓的臉本身帶着半分有隐疾的孱弱,讓人戒備心不會那麽強,張東勉強放松了點繼續抓藥,忽然似是想到了什麽,“姑娘,你剛剛說外面下雨了?”
“是啊,雨很大,我們身上都濕透了。”
張東滿臉疑惑的皺眉,“诶,桃溪鎮已經有一年多沒下過雨了,我剛剛還以為你們是大晚上看不清路掉河裏了呢。”
蘇鈴靈手中動作一滞,驀然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