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醉話x1
周長明心頭微動,如同垂柳新葉落入池塘,漾開一圈圈漣漪。
他紅着臉笑了笑,随後低頭扒拉着碗裏的飯菜,久久沒有作聲。
開席後不久,就有弟子送來了新鮮的果子露。
秋聲缈素來喜飲甜酒,一沒留神好幾杯下肚,就染了醺醺醉意。
他先是沖着藺楚疏和姜玉琢沒頭沒腦地笑笑,接着一把拉住周長明的手腕:
“長明,你……你知道,為什麽咱們偌大一個墨刑司,就只有我和阿琢兩名弟子麽?”
周長明搖搖頭。
其實這個設定他也很想吐槽。
按說到了藺楚疏這個層級,身邊怎麽都應該弟子如雲才是。
總不能只是個光杆司令吧。
“其實墨刑司下轄的執行弟子并不少,不過……嗝,直系弟子就只有我們兩個。”
秋聲缈晃了晃手指:“不過,阿琢那家夥是璇玑司安排來的關系戶,沒什麽可說的。”
“師哥你……”
姜玉琢滿臉黑線,卻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輕輕搖頭,又給他斟上一杯果酒。
“我出生在一處偏遠山村,原本連修真是何物都不知道,可在我七歲時,有一股叛軍突入山中,他們的将領是個嗜血的邪修,很快将全村人屠了個精光。”
“當時我藏在地窖裏,這才免于一難。後來我悄悄逃到屋外,正遇上雲游歷練的師尊。當時我無依無靠,便心一橫跑到他眼前,請求他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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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聲缈微微苦笑:
“可按照朝音閣的規矩,閣內修士除非确有必要,否則決不可與任務對象有瓜葛,我貿然出現,其實是給師尊添了麻煩。”
那時的他仰着淚痕交錯的臉,試着去拉藺楚疏的衣角。
同時那人也輕輕垂眸,正與他視線相交。
有那麽一瞬間,秋聲缈覺得眼前的這位仙人,似乎露出了極為複雜的神色。
他還來不及深究,視野就一陣模糊。
等到再次看清楚,那人身邊已經出現了另外一道身影。
“诶?這孩子可真幸運,居然能在叛軍手裏活下來。”
來人笑眼彎彎地躬下身,湊近他眼前的酥白手腕上,系着搖曳的金色鈴铛。
秋聲缈循着這只手臂向上望。
只見他留着一頭齊耳短發,纖長的耳廓如羽翼延展,秀逸兩頰邊挂着同款的鈴铛耳墜。
他身材纖瘦,一雙澄金色眼眸撲閃撲閃,滿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眉心一點冰藍色的蓮花印記,更顯得膚如凝脂。
“小家夥,咱們該拿他怎麽辦?”
他挽着藺楚疏的手臂,分明自己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年紀,一開口卻顯得老氣橫秋,
“倘若留他在這裏,只怕不是活活餓死,便是被人販子賣掉,豈不是又造了一樁殺孽?”
那張細嫩的臉龐近在咫尺,藺楚疏微側過臉,眼神有些閃躲:
“霜昀,別開玩笑。”
“我這哪裏是開玩笑?”
被他稱作霜昀的少年雙手叉腰,氣鼓鼓地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找個由頭将這小孩帶在身邊,等他有了自保的能力,再讓他自己歷練不行嗎?”
另一邊,秋聲缈呆呆蹲在原地,眼神已經癡了。
藺楚疏身邊的少年身周漂浮着點滴金光,赤.裸的腳底也并沒有踏着實地,怎麽瞧都不像是尋常人族。
“你,你是何方神聖?”他怔怔地開口。
少年頓了頓,随即展顏一笑,指着藺楚疏手握的長劍:
“看到這柄劍了嗎?我便是它的劍靈,名叫霜昀。”
……
“當初若不是劍靈前輩一力促成,想來今日我也不能坐在這裏。”
秋聲缈托着腮,眼神越發迷離。
“霜昀古劍是師尊在暗炎幽獄中尋獲的至寶,相傳當年師尊和守護獸深海赤龍蛟纏鬥七天七夜,才戰勝了它,取得這柄有毀天滅地之能的神兵。”
“劍靈前輩與古劍相伴相生,身懷積累千年的強大靈力,曾經是師尊的左膀右臂,只可惜……在與魔将呼邪珲決戰時,他為了保護師尊,不惜自毀劍心,就此隕滅,古劍也淪為了廢鐵。”
不知為什麽,藺楚疏并沒有阻止秋聲缈說下去,只是垂眸望着杯中的酒漿,沉默不語。
周長明的記憶卻被這番話喚了回來。
難怪他剛見面便覺得秋聲缈有絲熟悉,原來這家夥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自己撺掇藺楚疏收留的男孩。
他倒是沒想到,幾十載光陰倏然而過,曾經弱小的孩子已經成長為一代修真翹楚。
秋聲缈醉意朦胧地眨眨眼:
“随着我年歲漸長,覺醒了靈根,便起了拜在師尊門下的心思。只不過師尊說什麽也不肯點頭,後來我實在無計可施,只能請求殷仙尊從中斡旋。”
“後來也不知她究竟和師尊說了些什麽,他竟然答應了收我為徒。但即使如此,也并未應允培養其他直系弟子,直到十年前阿琢到來,我才有了同門作伴。”
“個中緣由我追問過仙尊,奈何她不肯告訴我……可師尊待我真是極好的,盡管我天資平平,也從未輕視于我,來日……我定要努力修煉,不辜負師尊的期望……”
他說着說着話音漸弱,忽然身子一歪,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對于這番醉酒後的狂言,在座三人都顯得有幾分僵硬。
姜玉琢悄悄看了眼藺楚疏的面色,見他沒什麽發怒的跡象,立刻致歉道:
“師尊,師哥不勝酒力,出言不遜,多有得罪,還望師尊念在他神識不清的份上,莫要和他計較。”
他向二人拱了拱手,随後拉着秋聲缈的手臂搭在肩頭,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剩下桌邊的周長明和藺楚疏相對無言。
周長明相當糾結,藺楚疏不時發作的走火入魔一直困擾着他,掙紮半晌,他還是開了口:
“仙尊,聲缈剛提到的那把劍,可是之前魔君提過的,你識海中的那柄斷劍?”
雖說早已知道答案,為了捂好馬甲,他卻并不能直言。
他費盡心思在游戲中輪回,也正是為了回到現實。
倘若真的因為掉馬觸發了懲罰,弟弟或許會因為得不到妥當的治療而死去。
這份後果他壓根承擔不起。
藺楚疏注視着他,輕輕颔首。
“既然識海中靈武不全如此危險,為何仙尊不另尋一柄?”
他這般折磨自己的理由,周長明根本想不通。
又或者心底已經有了猜測,只是不敢承認。
月色映照在藺楚疏眼底,氤氲出朦胧的霧氣,美則美矣,卻也冰冷得毫無生氣。
“那柄劍無可替代,”他涼涼道,“至于痛苦,則是為了永遠記得。”
記得……?
記得斷劍之辱,還是……記得什麽人?
周長明突然不敢繼續追問下去。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如何一刀刀将回憶銘刻在藺楚疏心頭。
又是如何任由毒液在傷口中肆虐,最後淪為覆水難收的沉疴。
沉疴之下,是漫無邊際的深淵。
這份感情太沉重,他或許根本無法承擔。
……
幾個時辰後。
盡管夜色已深,席間飲下的果子露依然灼燒着脾胃。
周長明輾轉反側無果,于是起了身,來到院落中。
月華如水,四下無聲。
他漫無目的地踱着步,突然留意到一陣細微的響動。
循聲回頭,他瞥見牆外有兩道身影掠過,輪廓看上去有幾分眼熟。
好像是……秋聲缈和姜玉琢。
但前者不是不勝酒力回屋了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周長明實在按捺不住好奇,索性也放輕腳步,遠遠跟在兩人身後。
或許是酒意未消,秋聲缈走得并不算快,他還能勉強跟上。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三人便兩前一後離開了墨刑司主峰,來到後山一處幽深的樹林中。
越往深處走,周圍的景致看起來就越熟悉。
周長明撥開擋在眼前的枝桠,發現前方不遠處是一座黑峻峻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覆蓋,只在縫隙中隐約透出絲絲冰藍的光線。
而在洞外地面上,環繞着一圈血紅的紋路,看上去像是某種未知用途的法陣。
下一刻,他前進的腳步倏然頓住。
在那個黑沉的夢境裏,他來到藺楚疏的心魔所在,試圖進入卻未果的那處山洞——
竟然和眼前所見的毫無差別。
不知名的恐懼如同觸手攫住了他。
他躲在暗處,望着姜玉琢長刀出鞘,将洞口的藤蔓紛紛斬斷。
“師尊嚴令不得擅入禁地,師哥,我擔心……”
“沒事……嗝,這難道不是靈嬛仙尊的吩咐麽?”
秋聲缈醉得雙頰酡紅,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周長明尾随着他們進了洞,借着凸出的岩石遮掩身形。
洞內通道極深,越往裏走,耀眼的藍光就越發明顯。
沒過多久,一方半透明的棺木便出現在眼前。
“這禁地裏,為何會有棺材?”
秋聲缈半晌瞧不出端倪,索性伸手去推棺材板。
可就在這時,地面忽然劇烈地震動起來。
岩壁上碎石簌簌抖落,秋聲缈頓時大驚失色:
“糟了,棺木上的防禦法陣被觸發了!”
棺材表面浮現出詭異的血紅紋路。
身為藺楚疏弟子的他們又怎麽會辨認不出,這正是自家師尊所留。
此刻他一定感應到了禁地有人闖入。
倘若來不及離開被抓個正着,等待他們的命運絕對比閣規訓誡恐怖得多。
他和姜玉琢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驚慌。
急忙禦起靈力逃往洞外,轉眼間便不見了蹤跡。
周長明被他們帶起的勁風吹得發懵,也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
他轉身就要出洞,腳底卻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
身後的棺材板已經被掀開。
倘若那就是藺楚疏的心魔,那麽自己距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
要不要……去看一眼?
他默默咬緊了唇。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馬甲出現~是美美噠劍靈,現在終于湊齊啦!!
小長明果然是藝高人膽大,居然敢深入小疏的禁地查看,就不怕被抓住掉馬嗎?!
所以大家想看他被抓現行的修羅場咩(壞笑
以及明天我就正式開始軍訓了1551,每天能拿到手機的時候我會努力碼字,也會積極回複小天使們的留評,真的非常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你們的關注就是我最大的動力!!鞠躬筆芯!!!
掉馬倒計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