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舊物x1
人生中從未有過的體驗,讓周長明僵在原地。
濕潤的氣流順着唇齒渡入,因缺氧而遲鈍的感官逐漸變得清晰。
那人微涼的唇,清淡的烏木香氣,溫柔卻不容置疑的力度,都猛烈沖擊着他的神志。
雙手徒勞地舉起,似乎想要推開藺楚疏,觸及的瞬間不知是否沒了力氣,反而變成了半推半就。
激烈的心跳在胸膛裏左沖右突,電流般的酥麻從唇舌蔓延到全身。
周長明渾身顫抖,眼中漸漸暈開微紅的水色。
與他的劇烈反應恰好相反,藺楚疏眼神沉靜,仿佛自己只是做了再尋常不過的動作。
将足夠的氣息和靈力渡入周長明體內,他便松開手臂,走向了結界深處。
被留在原地的周長明頭皮發麻。
盡管在心底一遍遍地重複着“這只是純粹的渡氣救人”“這根本不算什麽”雲雲,他的臉頰依舊紅到了脖子根。
自己怎麽會……怎麽能失态到這種地步?
周長明摩挲着嘴唇,方才觸碰過的地方仍殘存着溫潤的觸感,親昵的畫面也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閃現。
藺楚疏對自己而言,真的只是個虛拟人物那麽簡單嗎?
是一次又一次的角色扮演讓自己入戲太深,還是他真的能帶給自己不同的感覺?
發愣的當口,前方的隊伍已經消失在結界之中,周長明這才驚醒,急忙快步跟上。
走過光霧覆蓋的範圍,他只覺得眼前一花,視野中的景色就全然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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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魔界詭異的景致,他們此時身處在一方風景優美的山坡上。
順着蒼郁繁茂的森林向下看,山腳煙火旺盛,建築密集,正是一處繁華的城鎮。
“此處是大陸東岸的寧陽城,”秋聲缈看他一臉茫然,湊近解釋道,
“朝音閣建在遠離大陸的默琴島上,且有特殊結界與世隔絕,我們需要在碼頭乘船入海。”
“目前天色已晚,港口的渡船只怕已經停運,我們不如在城中修整一宿,明日早晨再出發,不知師尊意下如何?”
僅僅是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周長明的耳根就開始發燙。
他死死低着頭,腳趾抓地,努力把自己藏在人群裏,唯恐引起藺楚疏的注意。
藺楚疏輕輕颔首。
左右鬼市的混亂已經告一段落,返回朝音閣也并不急于一時。
他視線在人群中逡巡,瞥見那抹瑟縮的紅衣身影,随後調開了目光。
……
魔界中的時間流逝比凡世慢上好幾倍,衆人進入的時候還是盛夏,不過短短十餘日再離開,已然進了深秋。
姜玉琢為他們找了間客棧落腳,基本安頓妥當後,自己便和秋聲缈去碼頭預訂船只。
客房中,周長明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當即決定要好好洗個澡。
他向小二讨來熱水和衣物,随後将房門落了鎖,末了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又搬來桌椅怼在門口。
……誰讓藺楚疏就住在他隔壁呢!
雖說締結靈契後的雙方距離越近越好,他卻絲毫不想和那個人打照面。
三兩下脫掉四面漏風的紅紗衣,周長明嫌棄地将它扔到一邊,鑽進了木桶裏。
他的身體狀況比起剛進入游戲時的确好了不少,但依舊敏感得過分,泡進熱水沒多久,暈紅就從皮膚下透了出來。
周長明撈起濕透的長發,倚靠在木桶邊,忍不住悠然輕嘆。
從小他便生得比一般男孩豔麗,沒少惹人非議,如今添上這頭長發,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藺楚疏這麽古怪,該不會是……
某個危險的想法剛冒頭,他就吓得一激靈,趕忙拍了拍自己的臉清醒過來。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次疑似親吻的渡氣之後,他總會不自禁地想起那個人。
時而羞赧難當,時而又為他的惡劣行徑氣憤不已。
水面倒影映出脖頸上刺眼的淤痕,他輕輕揉按着,眼中升起氤氲的水霧。
藺楚疏對他的态度,眷戀溫柔盡數源于以往,厭惡提防皆是針對眼前。
可過去那三個人,是他,也不是他。
不應該為npc這樣牽腸挂肚,他反複告誡着自己,但亂麻一般糾結起來的情緒,已經讓他幾乎無力思考。
這幾日始終緊繃着神經,此刻稍微放松,眼皮就如同灌了鉛一般越來越重。
周長明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到再次清醒,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黑透。
神志回籠,他這才驚恐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躺回了床上。
而不遠處,藺楚疏正端坐在桌邊,垂眸飲茶。
桌椅不是都被自己用來堵門了嗎?!
周長明欲哭無淚,終于意識到這些所謂的防禦工事,對大佬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他只能裹緊被褥,默默往牆壁回縮:
“你……你來我房間做什麽?”
“寧陽城的夜市開張了,我們難得來此一趟,想着叫上你一起出門看看來着。”
大佬身後忽然冒出了秋聲缈的臉。
“卻不成想,敲你房門半天沒人回應,我擔心是你的傷勢還沒痊愈,便請師尊一道前來查看。”
秋聲缈捂着嘴笑得開懷,
“這才發現,某人居然在浴桶裏睡得死沉,還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有我們這群修士貼身保護還不放心,真不知是該說你心大,還是太謹慎吶。”
……防的就是你們啊。
周長明尴尬地笑,正準備找個別的話頭揭過這個令人尴尬的話題,卻冷不防與藺楚疏對上了視線。
那雙深邃的眼眸裏無波無瀾,他的心髒卻又不争氣地開始狂跳。
在紅暈蔓延上來前,他急忙鑽進了被窩裏。
“那……那你們先等我換身衣服。”
……
半刻鐘後,周長明、藺楚疏與姜秋四人一道出了客棧,向夜市走去。
在障眼法下,他們看起來只是相貌平平的路人,混入人群中立刻便沒了蹤影。
秋聲缈負着手走在最後,心裏默默盤算着脫身之法。
自家師尊這一回雖然出乎意料的好說話,周身冷凝的氣質卻依舊讓人膽寒,若是跟着他逛完全程,只怕憋悶得很。
他動了歪心思,便拉着姜玉琢的衣角,謊稱肚子痛,先找了處食肆落腳。
而周長明則渾渾噩噩地跟着藺楚疏,一路走過人流熙攘的街市。
身邊這個人一直沒說話,清冷的烏木香氣卻止不住地往他鼻子裏鑽。他低頭抿着唇,力圖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肚子卻在此刻不争氣地咕嚕一聲。
說來也詭異,他雖然不覺得饑餓,腸胃卻仿佛好久沒有進食了一般空空如也。
周長明輕輕揉按着肚子,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面前已然遞來一串糖果子。
“吃點吧。”
視線從修長手指一路移到漆黑眼眸,他迎着藺楚疏的目光,忽然覺得這兩彎瞳眸無異于漩渦,正在将自己吸入。
他木然地接過串串,甚至忘了詢問那人是何時購買的,便愣愣地送入口中。
果子的表皮冰涼軟糯,咬破後焦糖味的流心直接湧出,甘甜馥郁地在唇齒間化開。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甜食?”
他咬着果子,甕聲甕氣地問。
藺楚疏沒有回答,只是擡起手,摩挲着指節。
周長明順着他的動作望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戴上了一枚指套。
棕褐色的指套看得出上了年頭,邊緣磨損嚴重,成色也不再光鮮。
可藺楚疏撫弄着它,姿态珍重,仿佛指下是某種昂貴的至寶。
在看清指套的剎那,周長明瞳孔一縮。
這是……這是他身為楊峤時,日常使用的那枚射箭指套啊!
按游戲時間走,這玩意兒怎麽都有一兩百載年頭了……藺楚疏為什麽還留着它?
相伴的十年對于眼前這個人來說只是一瞬,他緣何要銘記到現在呢?
周長明咬果子的動作頓了頓。
剎那的情緒裂痕被藺楚疏敏銳捕捉,令他眸色微深。
有些人在生命中匆匆而過,留下的痕跡卻永遠無法磨滅。
每一次午夜夢回,過往都會将傷疤撕扯得鮮血淋漓。
從初遇開始,周長明便帶給他強烈的異樣感,分明諸多細節都與記憶中有出入,卻又總能在關鍵處悄然重合。
更何況夢境之中,那人抱着他,反複說着自己從未離開。
那究竟是随口一句安慰,還是不慎吐露的真相?
對往日溫情的留戀在日複一日的煎熬中,早已煉成了砭骨的毒,即使是一絲幻影,他也不肯放過。
藺楚疏停下了腳步。
他忽然很想打個賭。
作者有話要說: 烏烏今天也是想要更多評論的一天
搬宿舍搬得我渾身酸痛嗚嗚嗚嗚,需要安慰和抱抱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