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蘇姳莞用很平靜和很輕的聲音, 說着不容人反駁的話：“如果您還希望蘇家以後能夠平靜度日，這個條件您必須答應我。”
可蘇長順這輩子最厭煩的就是被別人威脅。
以前做生意，經常性被合作商為難, 跟他談各種不平等的條件。尤其是在創業初期的時候, 吃盡了被人脅迫的苦頭。
好不容易終于混到了今時今日的地位，再也不用看別人臉色，而是別人反過來求着他，也算是揚眉吐氣。
卻不料, 如今會被自己的親孫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出條件來威脅。
這若要是換作以前，他肯定會拿出自己那套在集團帶領員工的威嚴, 讓她知難而退。
可現在, 今時不同往日了。
他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擡起頭望了望天, 眯起耷拉的眼皮。
到底是老了, 到底是他先對不住她。
有些事情，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考慮，都不得不作出讓步。
他知道蘇姳莞今天是專門上門來找他讨說法的, 益克是她父親一手創辦，看來她這是打算新仇舊仇跟他一塊兒算啊。
當時聽說葉森南那小子私底下托人把益克買下來專門送給她的時候，他也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這段時間也一直在想該用什麽方式補償她, 當初聯姻就是想通過她這層關系倚靠葉氏這棵大樹。
他自知當初那件事做的不磊落，她只怕已經對他心生了怨恨，所以已經不指望她将來能在生意上幫忙。
現在他唯一只擔心的，是這丫頭被葉家徹底收買, 将來要是她想利用葉氏的背景來報複他, 報複他那個不争氣的逆子蘇英珹, 那他就算是死只怕也沒法安心的閉眼。
想來今天, 這小丫頭能這麽底氣十足的回來跟他談判，肯定心裏已經有了滿分的把握。
只是他現在還不确定她的底牌是什麽。
照常理推斷，就算她再怎麽拿捏住了葉森南那小子，葉家的人那幾個年長的又不是傻子，會真的為一個聯姻的兒媳婦撐腰，一點都不考慮兩家之間的合作項目，說翻臉就翻臉。
他慢慢靠進座椅裏，疲憊地閉上眼睛，像是等待着被審判一樣，聲音混沌而含糊不清地問：“你想要我做什麽？”
蘇姳莞沒有回頭，簡潔明了而又堅決地說了句：“替我父親翻案。”
蘇長順腦子裏像有什麽東西突然炸裂，瞬間睜開了厚重的眼皮，看向蘇姳莞單薄而落寞的背影。
他設想過她可能提出的任何過分要求，唯獨沒有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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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姳莞剛從蘇宅離開，葉森南給她打來電話，問她身上過敏好點了沒有？
她坐在的士的後座上，打了個哈欠，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沒睡好麽？”葉森南問她。
蘇姳莞皺眉望向窗外，恍恍惚惚地說：“根本就睡不着。”
“怎麽了？”葉森南問。
蘇姳莞面朝倒退的街景，抹了抹溢出眼眶的淚水，沒有回答他。
葉森南察覺到什麽，猜測：“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是身體不舒服，但更多的還是心裏不舒服。
可蘇姳莞卻答非所問，甚至陡然跳躍了話題，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你跟你舅舅關系是不是很好？”
葉森南幾乎都沒有思考，脫口而道：“當然。都說外甥跟舅舅親，小時候父母忙，大多時候都是他帶我玩，我們更像朋友。”
不然小時候，他也不可能會跟着舅舅一塊兒去參加一場葬禮。在那場葬禮上，認識了一個叫做蘇姳莞的小朋友。
他停頓了一會兒，慢慢回過味來，短促地一笑，奇怪問她：“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蘇姳莞裝作無事一般笑笑，說就随便問問：“很久沒見到他了，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麽。”
葉森南說：“我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什麽，可能在辦移民的事吧。”
蘇姳莞眉心驟然擰起，從座椅裏稍稍坐起了身體，緊張地問：“他要移民？”
“嗯。”葉森南道：“他想在國外發展，那邊也有資源和渠道。而且他的妻子也一直定居國外，他估計想多陪陪她。”
蘇姳莞身體虛晃了晃，又慢慢靠回椅背裏，臉色比剛才更差了。
隔着電話，葉森南根本沒法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
剛才她的震驚語氣，他也只當她是意外而已。
“你想見他的話一會兒我問問，改天約着一塊兒吃個飯。”
蘇姳莞望着虛空，漸漸咬緊下颌，眼神一點一點變冷。
傍晚，陳清如應約在餐廳找到她時，見她是一個人，臉上又挂着這副隐忍且冷漠的神情，心也跟慌亂了一下。
難不成是女婿臨時放了鴿子，不肯來見她，所以才把這孩子氣成這樣的？
她在蘇姳莞對面的椅子裏慢慢坐下後，才試探般地問：“怎麽就你一個人？”
蘇姳莞面無表情地答：“本來就我一個人。”
陳清如一臉不解。
不是說讓帶男朋友來見她的麽？害她今天專門請了假去做頭發做臉，想給女兒撐撐門面。
蘇姳莞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稍稍收斂了一下周身的戾氣，給她倒了杯水。
放下茶壺以後，她才低低地說：“今天找你，是有事想問你。”
陳清如見她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說話的語氣也莫名放得柔和了一些：“問什麽你說呗。”
蘇姳莞望着她，沒什麽情緒地說：“是關于爸爸和她那個前女友的事。”
“............”陳清如剛喝了一口水，差點沒吐回杯子裏。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對面的蘇姳莞，無語了半響，才皺着眉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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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陳清如吃過了晚飯，蘇姳莞又跟何夢碰了個面。
兩人還是約在當初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偏僻的咖啡館，何夢把她整理的一些材料遞給她。
蘇姳莞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将所有的內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何夢說：“要不是發現江齊盛的妻子在推特上的頭像是跟你父親的合照，只怕也挖掘不出這麽多令你匪夷所思的事情。”
蘇姳莞的确非常的匪夷所思。
自昨天晚上，看到何夢發給她的那張照片，認出來和袁靜霜有私情的男人就是江齊盛的時候，她腦子至少空白了五秒。
何夢說，為了搞清楚江齊盛接近袁靜霜的目的，她專門去調查了他的家世背景。結果就發現，他的妻子也不是善茬。或者說，兩人根本就沒有感情，各自玩自己的。
不然他的妻子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在公開的社交軟件上，用自己和別的男人的頭像。
只是很奇怪，何夢告訴蘇姳莞，江齊盛妻子的出軌對象，居然跟她有幾分神似的時候。
何夢直接把那張照片轉發給了蘇姳莞，結果這一看，蘇姳莞腦子差點炸開。
照片上的那個年輕男人，居然就是她的父親蘇英勳！
何夢做了這麽多年的私人偵探，接過各種離譜的從來沒遇到過這麽撲朔迷離的關系。
出于幫助蘇姳莞搞清楚真相，也出于自己的好奇心，所以在将這件事情報告給蘇姳莞之前，她就先去把江齊盛和他妻子的所有能查到的背景資料都查了個底朝天。
最後，她終于理清了這幾個人之間的陰暗關系。
然後根據她的工作經驗，繼續推斷出了一些，有可能還需要繼續挖掘的更陰暗的背後真相。
蘇姳莞看完後，沉默了好幾分鐘。
何夢知道她現在肯定需要時間接受和消化，所以不急着跟她交流，只是叫來服務生替自己續了杯咖啡。
良久，蘇姳莞擡手扶住自己沉重的額頭，好似很疲倦，又好似雲淡風輕地緩緩吐了一口氣：“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件事了。”
難以啓齒，也難以置信。
好在，晚上跟陳清如吃飯的時候确定了一件事。
陳清如說，雖然她知道蘇英勳跟她結婚後心裏一直有別人，但是在婚姻期間，他倒也沒有出軌做出背叛她的事。
雖然他們一直都是貌合神離的生活，并且大多數時間都不住在一起，但是陳清如一直都知道，自己丈夫深愛的那個初戀，自蘇英勳和她結婚以後，就出國發展，而且沒過兩年，也在國外結了婚定居。
蘇姳莞問她知不知道父親和江齊盛當年的關系好不好？
陳清如說因為跟父親平時交流的并不多，只知道他們兩人是同學，當年還來參加過他們的婚禮。
而她也是後來有天去公司想找蘇英勳替娘家一個親戚幫個小忙，無意間聽到江齊盛和蘇英勳在辦公室裏的對話，才知道他丈夫自結婚以後一直對她客客氣氣，不像夫妻更像朋友一樣，是真的對她沒有真正的感情。
何夢也不太會安慰人。
是個人都知道，誰遇到這種事情都會一時間難以接受。所以在告訴蘇姳莞這件事之前，她也拖延了一兩天昨晚才跟她打了那個電話。
“有什麽不好說的。”何夢放下咖啡杯，大大咧咧道：“我已經在幫你聯系你父親那個前女友了，只要搞清楚她在推特上的那句‘My husband murdered my love’到底是不是我們理解的那個意思。然後直接報警，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蘇姳莞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本來是想說句什麽的。可動了下嘴唇，又糾結地忍了回去。
何夢真不太喜歡她這副樣子。
之前蘇姳莞給她的印象都是那種很果斷，很有主見的人。
不過這件事情的确換做任何人都會頗受打擊，她理解，但不希望她一直這樣萎靡不振。
于是她故意用話激她：“現在是需要你拿決斷的關鍵時刻，能不能別在重要時刻撂挑子？”
蘇姳莞搖了搖頭，解釋說：“不是。”
她看向何夢，臉上漸漸升起了一抹憂郁。
“我上午已經去找我爺爺商量了。”她當然不會放棄去查詢這個真相。
她只是有些懷疑，也有些擔心：“你說，葉森南會不會知道他舅舅的事兒？”
他自己說的，從小跟舅舅感情好，更像朋友。
所以，他小時候經常跟在江齊盛身邊，難道會真的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舅舅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作者有話說：
有點卡文家人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