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海回來，已經是傍晚。
蘇姳莞換上幹淨的裙子，走到露天臺上跟大哥打招呼：“晚上我還有事兒，就不和你們一起吃飯了。”
“什麽重要事兒非得今天去？”蘇澤烨奇怪：“不是說好了晚上請葉森南一塊兒吃飯，人家可是救了你，你不得親自給他道聲謝？”
剛才不小心窺聽到的那些話仿佛還在耳旁。
蘇姳莞冷淡道：“他不需要。”
“..........”蘇澤烨摸不着頭腦：“你不去，多少顯得有點不禮貌了吧？”
蘇姳莞覺得，禮貌不禮貌她是顧不上了。
她只知道，今晚她真的是要去吃這頓飯，那就真要擡不起頭了。
“其實我去不去真的不打緊。”蘇姳莞認真跟大哥解釋：“如果你真的很好奇原因的話，也可以親口問問他。說不定他心裏正後悔救起來的人會是我呢。”
蘇澤烨越發雲裏霧裏：“胡說八道，森南怎麽可能是這樣的人。”
蘇姳莞不再解釋，沖大哥露出一個假笑，晃動手指跟他做了個拜拜的動作，轉身準備下船。
“哦哦，還有——”剛走到樓梯口，她又回頭，真誠的跟大哥說：“你和大伯母真的不用再在我和葉森南身上費心了，我和他真的不可能，不騙你的。”
蘇澤烨一頓，一句“為什麽”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蘇姳莞已經蹬蹬噔跑遠了。
啧！
他望着自家妹妹離開的背影，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實在覺得很是費解。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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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發展的很順利，并且還有意外收獲。
上午他特意找葉森南講話的時候，也沒察覺對方有什麽異樣，怎麽他家這個三妹妹就這麽執拗？
回家後，他只好把蘇姳莞的原話一五一十的講給了母親聽。
母親問他葉森南那邊是什麽态度？
很正常，蘇澤烨覺得。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找了個理由替蘇姳莞圓謊，說是有急事沒能去，葉森南也沒說什麽。
“我看他也是個有涵養有格局的人，肯定不會為了這麽點事計較些什麽。”這是蘇澤烨對自己這位未來妹夫的看法。
柳玉華這麽一聽，就越發中意這位蘇家女婿人選了，于是硬着頭皮又給蘇姳莞打了個電話。
蘇姳莞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和雲藝在商場給她那位同母異父的弟弟挑選十周歲的生日禮物。雖說兩姐弟沒什麽深厚的感情，但好歹跟自己有那麽一絲血緣關系在。
看到電話進來的時候，着實心煩。
但還是克制着語氣跟大伯母敷衍了兩句，最後實在是被逼問的頭大了，才嘆氣道：“這兩天我抽空回來一趟，到時候我會親自跟爺爺解釋原因，也免得您一直跟着操心。”
柳玉華急了：“真的一點都不考慮嗎？”
“是的。”蘇姳莞篤定道：“不考慮。”
**
翌日傍晚。
晚風中帶了一絲的涼意，院外樹枝沙沙作響。
灰色的複古式大宅，優雅又懷舊，和近年來新建起來的現代豪宅比起來，更彰顯這座宅子主人的品味和社會地位。
此時正是蘇家用晚餐的時候，屋內燈火通明，從巨大的弧形玻璃窗傾洩出來，給整個院子都添了一抹暖色。
屋內，一大家子人圍坐在餐桌邊，頭頂一盞明亮的新中式吊燈，桌上擺着豐富新鮮的菜肴。
飯桌上的氣氛安靜而低沉，誰都沒有說話，只有偶爾筷子碰到碗碟邊沿的細微聲。
面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大家似乎都沒什麽胃口。
尤其是蘇老爺子，眉目陰郁，明顯的情緒低落。
幾個晚輩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下眼神，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畢竟，新項目研發在即，要是不能繼續跟葉家這個資歷深厚的甲方合作，今後整個公司的效益和發展都将受到限制，甚至倒退。
大家都沉悶地扒飯，不敢随意吭聲。
最後，還是蘇老爺子自己率先開口問了句：“姳莞那邊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了？”
大兒媳柳玉華立刻接話道：“該講的道理我都已經跟她講過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非說對葉家那位少爺沒眼緣，中意那個趙家的公子。”
趙家獨子趙奕銘，是一開始選定的聯姻對象。
蘇姳莞提前找人去調查過，聽說這趙奕銘是個剛留學回來的海歸，長相還行，也沒有特別亂的私生活，這在他們這個圈子裏來說，已經算是比較踏實的男人了。
既然對婚姻已經別無選擇，找個适合過日子的男人，起碼能夠保證生活安穩，蘇姳莞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但是萬萬沒想到，半路突然殺出個程咬金。
就在她想好以後該怎麽跟這個趙奕銘達成商業和婚姻上合作的時候，當年和父親交好的江叔叔，做媒要撮合她和他的外甥，也就是葉森南。
這不僅讓蘇姳莞措手不及，也讓蘇老爺子感到十分意外，甚至還有點受寵若驚。
畢竟能攀上葉家這門顯赫的親家，對蘇家來說，只會百利而無一害。
更何況，葉家那邊也挺贊同這門親事。
蘇老爺子最近一直沉浸在這份喜悅當中，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想當初自己剛創辦長順集團的時候，寂寂無聞，受過多少白眼，當過多少孫子。
好在上天不負有心人，他經營奮鬥了一輩子，将集團從幾十人的小實驗室一步一步做強做大，才有了今天聞名全國的成功。
但他一直不甘心僅僅如此，他還希望蘇長順這個名字，能夠在世界排名上有一席地位。
這個願望，他原本已經看到了一絲勝利的曙光。
如果蘇葉兩家聯姻，蘇家今後只要有葉氏的支持和協作，一定會加快長順成為行業領頭标杆的速度。
如果能在他百年之前看到世界排名上出現自己的名字，他這一輩子，就算是真正的圓滿了。
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竟然還會橫生枝節。
之前趙家提出希望和蘇家結親想法的時候，他找姳莞已經談過，那丫頭答應，只要他給她準備好一份她滿意的“嫁妝”，她可以考慮考慮。
怎麽現在換成了比趙家更赫赫有名的葉家，她還反倒不樂意了？
趁着晚飯的時間，他本想跟家裏的幾個孩子們商量下對策。
但小兒子心直口快，直言道：“家大業大的葉家她都看不上，我看就是在故意找茬！”
長子蘇英睿看了弟弟蘇英珹一眼，接話道：“畢竟是婚姻大事，姳莞想多考慮一下也能理解。她這麽大的人了，既然是之前已經答應了的事情，應該不會出爾反爾。”
柳玉華跟着補充了一句：“如果姳莞是真的中意趙奕銘，實在看不上葉森南，咱們也不能硬逼着她吧。”
“什麽叫硬逼着她？”蘇英珹不滿地冷哼一聲：“蘇家把她養這麽大，寵着慣着，想要什麽就滿足她什麽，甚至她要半個集團，爸都答應了給她。可現在蘇家需要她出一份力的時候，她反而耍大小姐脾氣挑剔這挑剔那，這不是白眼狼是什麽？”
一旁的三媳婦袁靜霜随聲附和：“可不是，既然享受了普通人不敢奢侈的優越生活，就要擔起自己身上該有的責任和義務。”
大家都沒再接話，仿佛都一致默認，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可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道輕飄飄的質問聲：“我到底享受了什麽不得了的榮華富貴，讓你們心裏這麽不平衡了？”
蘇姳莞有趣的彎起一邊嘴角，表情冷豔而又漫不經心地看着一屋子的人，踩着高跟鞋慢慢走進餐廳。
沒人預料到她這會兒突然回來，屋子裏一時間靜了好幾秒。
老爺子沉默地看她一眼，面不改色。
大伯母在愣了一瞬之後，立刻熱情地起了身，吩咐保姆再多拿一副碗筷上來：“這會兒肯定還沒吃飯吧，快來，坐大伯母身邊。”
“不用了。”都撞上這種事了，蘇姳莞還沒心大到能跟他們愉快的同桌吃飯：“我只是來找爺爺說個事兒，說完就走，免得有人到時候又覺得我多吃了蘇家的一頓米，罵我是白眼狼。”
這明顯有針對性的話，是個人都聽得出來。
袁靜霜心虛，忍無可忍的回擊了一句：“三小姐有話直說，諷刺誰呢？”
蘇姳莞不答反問：“我說的還不夠直白嗎？”
袁靜霜冷笑：“可我們也沒冤枉你。自從你爸爸不在了以後，你那位媽媽只顧分遺産對你不管不顧，是你爺爺一手把你拉扯大的。你倒好，現在不知道盡孝感恩，給你找了門門當戶對的好親事，你還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好像做出了多大的犧牲似的，竟然朝你爺爺獅子大開口，張嘴就是半個集團的嫁妝，也虧你說得出來。”
蘇姳莞盯着她看了兩秒，忽地一笑：“三嬸如果心裏不平衡，大可以勸爺爺不給我啊。”
袁靜霜一噎，回頭還想跟她再辯論兩句。
老爺子突然嘆了聲氣，把一觸即發的氣氛給壓了下來。
蘇姳莞冷冷地觑了袁靜霜一眼，而後看向爺爺。
蘇老爺子擱下筷子，問蘇姳莞：“你要跟我說什麽？”
蘇姳莞頓了頓，想着也沒必要拐彎抹角：“那我就跟您直接開門見山了。我之前跟大伯母講了不願意跟葉家那位少爺見面，其實是因為以前念書的時候，就知道一些他跟別的女生早戀的事情，完全沒辦法接受。所以今天來，就是想當面跟你說清楚原因，也免得您一直做指望。”
這話果然讓場面安靜了三秒。
不過柳玉華反應很快，随即笑呵呵地接話周旋道：“那照你這麽說，原來你跟森南念書的時候就做過同學嗎？”
蘇姳莞面無表情地答：“算不上，他高三我高一。”
柳玉華悉心地問：“那到底是什麽事呢？既然是學生時代的事情，肯定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畢竟那時候年紀還小，頂多也就是不懂事玩玩而已。”
蘇姳莞笑：“是，或許他只是玩玩而已，不然現在也不會跟別人分手了又和我來聯姻。但這件事也足以說明他這人人品有問題。”
柳玉華一怔，急忙解釋：“哪有這麽嚴重？說不定只是長大了，思想更成熟了雙方都覺得跟對方不合适才分開的。”
袁靜霜這時也陰陽怪氣地插了句話：”就算他是和別的女孩子談過戀愛又怎麽樣？是人都有過去。平時少看些網絡毒雞湯，想要名利又還想要專一的愛情，世上沒這麽便宜的事兒！”
蘇姳莞本來不想再搭理她，但實在覺得這話聽着刺耳，只好又反擊了一句：“所以三嬸當初商業聯姻嫁給我三叔，是純粹為了利益根本沒有感情的咯？”
袁靜霜臉色瞬間一變，還心虛地瞥了眼一旁表情沉重的老公，提高嗓音辯駁道：“我跟你三叔情況不一樣！”
蘇姳莞真是懶得跟她說話，不然真想好好跟她掰扯掰扯。
她淡淡白了袁靜霜一眼，不願再搭理，回頭看向主位的老爺子，語氣平靜而堅定道：“我既答應了聯姻，就會說到做到。只是，除了葉家，趙家和陳家都可以，這是我的底線。”
反正只是為了家族企業利益最大化的結合。
她就算要放棄婚姻的自由，也總得挑個相處起來比較舒服，能将就着舉案齊眉過一輩子的人吧？
“如果爺爺覺得可以，這事就繼續。”她再次鄭重其事道：“如果別無選擇，那之前跟您商量的事情，您也可以當我沒說過。”
留下這句話，蘇姳莞直接轉身要走。
“姳莞——”大伯母急着挽留她，她也不理。
然而到了門口，身後忽然傳來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嘆息聲，對她無奈道：“如果是葉家，另外那個條件我也可以考慮答應你。”
話音一落，蘇姳莞腳步霎時一頓。
“爸！”老三蘇英珹急了：“您不可以—”
老爺子擡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屋子裏的氣氛忽然緊繃了起來，餐桌上的衆人，神色各異地看着老爺子，或看向門口的蘇姳莞。
蘇姳莞站在原地遲鈍了兩秒，終于還是慢慢地回過了頭。
老爺子目光深沉地看她，再次着重道：“但必須是葉家。”
作者有話說：
要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