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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

那晚的宴席相當順利。

雖然白晝時,大夥兒又忙又亂,像是無頭蒼蠅似的,滿屋子亂飛亂闖。但是一等畫眉應允,接下籌備宴席之責,情況随即丕變。

所有該注意的、該遵守的規矩,她一件件,一樁樁,對着衆人柔聲吩咐,那柔和的嗓音,聽得人們原本慌亂的心,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再也不會手足無措。

不只是溫柔,她還柔中帶剛。

當天下午,當新鮮的食材送達時,她親自過目,一眼就看出,食材的品質并非絕佳。

畫眉立刻領着管家,親自來到商家,除了将食材全數送回外,還柔聲笑語,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話,就讓原本想欺瞞買主,以次等貨蒙混過關的商家,知道遇着了識貨的行家。

被人一眼看穿,商家的顏面自然挂不住,加上這識貨的女人背後,又有那個脾氣古怪的神秘富豪撐腰,商家不敢再心存僥幸,連連鞠躬致歉,不但乖乖收下退貨,還拿出店中最上等的好貨,一樣一樣讓畫眉過目,等到她點頭,才裝運上車。

為了致歉,商家只收了成本。

回到風家之後,客棧的老板娘也到了。

住在客棧的那段期間,畫眉見過不少異國商旅,為了這些外地客人,老板娘燒得一手又酸又辣的異國好菜。

風家的廚師,雖然廚藝精湛,卻缺了燒這類菜肴的經驗,所以她吩咐奴仆,請來客棧老板娘,跟廚師共同研究,該怎麽用上好的食材,和從珠河區買回來的香料,做出精致而道地的佳肴。

畫眉則是一一檢視,風府中的用具與擺設,只是略微更動擺設,添了幾盆古意盎然的黑木綠松,就将宴客用的廳堂,布置得風韻雅致。

等到入夜,異國賓客們到來,她從容的指揮大局,什麽時候該做什麽,她全都一絲不茍。

宴席順利進行時,奴仆們也在猜想着,這個美麗的寡婦,大概也是富貴人家出身,否則尋常的小家碧玉,哪會懂得這些繁瑣的規炬?

直到二更時分,那些異國賓客才盡興的離去。

客棧老板娘早已回去歇息了,而畫眉卻堅持,要等到宴席結束,确定事事妥當,才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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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懷感激的管家,一路送着她,直到風府的大門。

門前早有轎子在等着,轎子兩旁,還有兩個小丫鬟随侍在側。

「柳夫人,爺吩咐了,夜深了,這些人會送您回去。」管家說道,看着畫眉的眼光,都多了七分敬意。「這是爺交代,要交給您的今日薪酬。」他小心翼翼的,從袖子裏拿出一張銀票。

「請管家替我謝過風爺。」畫眉笑了笑,收下那張銀票。

「另外,爺還說了,今日勞累了柳夫人。」他轉過身去,從奴仆的手中,拿過一個精美沉重的錦盒。「這是安胎的補品,請您帶回去,補補身子。」

她卻搖了搖頭。

「這補品,我就不收了。」她彎着嘴角,噙着淺笑,态度溫和卻也堅決。「我只收我應得的,請轉告風爺,這盒補品我心領了。」

管家捧着錦盒,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那個……柳夫人……」

「管家還請留步,送到這兒就行了。」她不着痕跡的打斷,接着轉身,在小丫鬟的伺候下,走下門前階梯,坐進轎子。

管家捧着錦盒,目送轎子離去,心裏還在擔憂着,這事沒辦妥當,該怎麽跟主人交代,卻渾然不知,這一切早已落入主子眼裏。

二樓的绮花窗前,身穿黑衣的男人,靜默的站在那裏,看着她走出門、看着她拒絕、看着她離去……

一切,似曾相識。

每次見她離去,他就會再度體驗到,那五內俱焚的痛。

夜色之中,轎子逐漸遠去,月光盈盈灑落一地,銀白得像那個下雪的夜。

直到那頂轎子,消失在街尾,他仍站在原地,看着她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從此之後,風家對她的禮遇,遠比先前來得殷勤。

每日她踏出家門時,轎子早已在門外等候,送着她去熬粥,再送她回飯館。每回宴席過後,也是由轎子送她回去,從不曾讓她走過一回夜路。

那次宴席過後,一個月之內,風家又招待了賓客數次。

每一回畫眉都處理得妥當完善,讓賓主盡歡。但這麽一來,她每日要照料餐館,又要到風家熬粥,遇着宴席時,工作量更是倍增,等于是蠟燭兩頭燒,幾次下來,她也漸漸覺得吃力。

某次,宴席結束,氣候燠熱,她額上的汗珠未擦,踏出風家時,偏又吹着了一陣夜風。

起初畫眉也不在意,但是,第二天她就隐約覺得,身體有些不适,整日頭重腳輕。

到了第三天清晨,她已經頭昏眼花,全身酸疼,病得幾乎下不了床。

畫眉強撐着起身,忍着一陣陣不适,寫下熬粥所需的材料,跟各項步驟,交給照料她起居的小丫鬟。

「莺兒,妳把這個交給轎夫,就說我身體不适,今日不能過去,請大廚照着這方式熬煮。」只是說話,就要消耗她不少力氣。她撫着胸口,微喘的再說:「過幾日我身子好轉,再登門致歉。」

小丫鬟捧着字條,咚咚咚的跑出去,對着轎夫,一句一句的重複畫眉的話,沒有半句遺漏。

等轎夫扛着轎子離去後,小丫鬟才又跑回來。

「夫人,我先扶您回去躺着吧!」莺兒年紀雖小,但是聰明體貼,将畫眉伺候得無微不至。「您再休息一會兒,我去煮些清粥,您多少吃一點,這病才好得快。」

畫眉虛弱的一笑,卧回床榻上,倦累的閉上雙眸。

只是,她才休息了一會兒,連莺兒的清粥都還沒煮好,門外的騷動,就讓她驚醒過來。

莺兒匆匆跑了進來,喘着氣報告。

「夫、夫人,風家的老爺子來了!」

她的雇主、她的房東,那個被人們傳說,脾氣古怪、喜怒無常的神秘富豪,竟然會大駕光臨,來到她這小小的院落?

畫眉撐起虛弱的身子。

「莺兒。」

「在。」

「替我更衣梳妝。」

「但是,夫人,您需要休息……」

「貴客來了,我不能失禮,至少得去致謝才行。」

莺兒嘟着小嘴,雖然不贊同,但仍拿出衣裳,迅速替畫眉更衣梳妝。

半晌之後,畫眉才踏進潔淨儉樸的客廳。她雖然打扮妥當,但是服貼的衣裙,梳整後的發,更襯得她病容蒼白,更惹人心疼。

男人坐在椅上,黑紗笠帽後的眼,看着她虛弱的走近,心疼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風爺,多謝您還特地走了這一趟。」她擠出笑容,輕聲說道。

他嘶啞的問:「妳病了?」

「只是略感不适,只要休息幾日就——」話還沒說完,她就覺得眼前一花,暈眩得站不住。

下一瞬間,那個身形佝凄、被衆人傳說身染重病的神秘富豪,突然閃電般起身,以極快的身手,接住她癱軟的身子,将她抱入懷中。

「卧房在哪裏?」嘶啞的聲音響起。

莺兒被這景況,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眼兒眨啊眨。

「呃……在……就在裏頭……」她撩開門簾,替他帶路,眼睜睜看着風老爺子把畫眉抱進卧房。

雖說,風老爺這舉止,極可能只是出于關心,但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舉動,實在是太不合宜了。

被攬抱住的畫眉,喘息着想拒絕,但是卻又虛弱的說不出話來。

一會兒之後,她終于被放下,平躺在柔軟的被褥上,他已經抱着她,放回了床榻上。

或許是病得太厲害,朦胧之中,她竟然覺得,這個男人的懷抱,有些似曾相識,像極了另一個男人——那個她曾經深愛過,卻又用最殘忍的方式,傷她太深太重的男人……

她抗拒着,不再去想。

長長的眼睫,如蝴蝶羽翼般眨動,一會兒之後才睜開。她病得有些蒙眬的視線,望見床畔的黑色身影。

「風爺,抱歉……」她掙紮着開口。

「別說話。」嘶啞的聲音,靠得很近。「妳不舒服,就歇着。」他掀開柔軟的被褥,覆蓋在她身上,動作輕柔。

站在門外的莺兒,眼睛瞪得更大,一句話也不敢吭。

嗚嗚,怎麽辦,她好擔心夫人,但是風老爺子又好可怕!她扯着門簾,站在原地探頭探腦,既擔心又害怕。

黑紗笠帽微側,淩厲的目光掃了過來,即使隔着黑紗,也讓莺兒吓得連退好幾步。

「我帶了補湯來,擱在廳上,去溫熱過,再拿進來。」嘶啞的聲音,有着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嚴。

莺兒哪敢拒絕,立刻點頭如搗蒜。

「是!」

說完,她三步并作兩步,像是身後有鬼在追似的,匆匆跑了出去。

卧房裏頭靜了下來,只有畫眉淺淺的呼吸聲。

倦累讓她再度閉上眼睛,她察覺得到,他還留在房裏,沒有離去。照理說,卧房內有着一個男人,肯定會讓她緊繃得難以休息。

但是,不知是因為病得太重,或是其他的原因,縱使知覺到,他就站在床邊,她卻只覺得安心。

不應該是這樣的……雖然他身有殘疾,但是再怎麽說,他都是個男人……

她知道自己應該起身,開口請他離開,卻沒有力氣。

一條溫熱的毛巾,覆上了她的額。某種暖燙人心,又有些熟悉的感覺,迷惑了雙眼緊閉的她。

不是他……

不是他……

不是他……

這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男人。

她的心疼痛着。

不要想……

不要想……

不要想……

她反複告訴自己,卻又無法不去想。

即使床畔的男人身上有着的是濃重的藥味,但她卻仿佛嗅聞到,倚偎在另一個男人胸口時,那眷戀而熟悉的味道。

幻覺變得太過真實,讓她的心更痛。

一滴淚,悄悄溢出眼角。

男人溫柔拭去那滴淚。

一只溫熱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臉。

曾經,他也曾如此憐惜她。

但,那都已是曾經。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她在心中,不斷告訴自己。

他并不是他。

不是……

黑紗笠帽後的眼注視着她,看見那滴淚。

他伸出手。

他那骨節扭曲且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拭去那滴淚,然後輕覆着她的肌膚,重溫她的柔軟。

她的柔軟、她的香氣、她的一切,是他的渴望、他的奢求,憑借着對她點點滴滴的回憶,他才能走過生死邊緣,是對她的思念,在他瀕死之際,仍強烈支撐着他。

終于,他活了下來,還找到了她。

而她,卻已不再屬于他。

是他。

是他。

是他。

他多想告訴她真相,卻又知道,只要知曉他的真正身分,她就會氣憤的轉身離去。

曾經,她是屬于他的。

如今,她近在眼前,卻又那麽遙不可及。

只有在她昏迷時,他才能伸出手,才敢這麽觸碰她、輕撫她。

這些日子以來,他多想再将她擁入懷中,将她擱在胸前,那處最靠近心髒的位置,為她擋風遮雨,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的心跳。

天啊,他是那麽想……那麽想……那麽想……那麽想……那麽想……

想得連他的魂魄,都幾乎要碎了。

畫眉。

畫眉。

畫眉。

他的畫眉……

「柳夫人。」門外傳來叫喚以及腳步聲。

他迅速的縮回了手,轉過身來,看見烈烈的陽光,将一個男人的身影,映在門簾上頭。

「柳夫人,是我。」那男人說道。

門簾上頭,一個嬌小的身影,悄悄的靠近。

「劉大夫,您來啦?夫人正在房裏休息。」莺兒小心翼翼的說道,手裏還拿着扇子。見着了熟人,她心裏踏實多了。

「那,我就等柳夫人起來,再——」

「不不不,請您現在就進去!」莺兒連忙說道,就希望大夫進卧房去,才好替她壯壯膽。「請進吧,夫人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您啊!不然怎會今兒個一早,就要我去請您過來一趟?」

青年抱着藥箱,露出腼腆的表情,直到莺兒掀開門簾,才走了進去。但一進了卧房,瞧見房裏的黑衣人,表情随即轉為錯愕。

「這位是風老爺子。」莺兒連忙說道,接着彎腰溜到床邊,瞪大眼睛東瞧瞧、西看看,就怕主子吃了虧。

檢查了半晌,确定一切安妥後,她才松了一口氣,低頭靠近枕邊,輕輕叫喚着:「夫人,夫人,劉大夫來了。」

起先,蒼白秀麗的病容,沒有任何反應。直到莺兒又喚了幾次,那雙長長的眼睫,才輕輕掀開,朦胧的雙眸猶似在夢中。

「夫人,請醒醒,劉大夫來了。」莺兒重複。

畫眉眨了眨眼,雙眸逐漸變得清澈。「扶我起來。」她輕聲說道。

「是。」

莺兒動作靈巧,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扶着主子坐妥,還拿了個枕頭,墊着畫眉的腰,讓她能坐得舒服些。

然後,她又搬了一張椅子,到床邊擱着。

「劉大夫,您坐吧!」她說道,都安排妥當後,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又跑了出去。

青年點了點頭,撩袍走到床邊,坐在離畫眉不到一尺遠的地方,眼裏有掩不住的關懷,以及喜悅。

「妳還好嗎?」

她虛弱的一笑。

「不好。」

「看來,我總愛問這個笨問題。」他也笑了。

她主動伸出手,讓他把脈。

這一切,都看在另一個男人的眼裏。

「妳的脈象浮緊,該是染了風寒。」他說道。「近幾日裏,是不是熱汗未幹,就吹着了風?」

「嗯。」

「這樣不行。」青年皺起眉頭。「還有一個多月,妳就要臨盆了,怎能不多照顧自己?」

「只是一時疏忽了。」

「這可疏忽不得。」

「往後我會注意的。」

「記着,切勿吹風,出入都得小心。」他仔細叮囑着。「還有,妳工作得太辛苦了,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最好避免勞累,多多休養。」

她笑了一笑。

「一切都聽大夫的指示。」

瞧見她的笑,青年俊秀的臉,竟微微的紅了。

隐藏在黑紗笠帽後的臉龐,卻因為嫉妒與憤怒,變得猙獰不已。他親眼看着,她對另一個男人微笑;親耳聽着,她對另一個男人百依百順……

他咬牙切齒,全身緊繃而輕顫着,幾乎想要沖上前,當場撕碎那個大夫。就連最可怕的酷刑,都遠不及眼前這一幕,來得讓他痛徹心腑。

他可以承受鞭打、承受火烙、承受斷骨之痛,卻無法承受她對着另一個男人,輕輕的、輕輕的、輕輕的,一笑。

門簾再度被掀開,莺兒端着湯藥,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劉大夫。」她捧着湯藥,還偷偷看了旁邊一眼,然後很快的收回視線。「這是風老爺子送來,要給夫人喝的補湯。」

青年看着那盅湯,卻搖了搖頭。

「她不能喝這個。」他轉過身來,看着那個神秘的富豪,露出滿懷歉意的表情。「抱歉,辜負了風老爺的好意。但,柳夫人是外感風寒,不宜再進補,得用辛溫藥材,例如荊芥、防風、羌活、桂枝、麻黃、紫蘇、蔥白之類,先祛表裏之寒,再溫肺疏風。」

嘶啞的聲音,逐字逐字從牙縫中迸出來。

「盡快治好她就是了。」他冷聲說道。

「這是我的職責。」青年恭敬的回答,站起身來,走近了幾步。「風爺,聽您的聲音,不但是嗓子受傷,且呼息不順,浮淺斷續,似乎還曾受過極重的內傷。是否也請伸手,容在下為您把脈?」

他的熱心,卻換來冰冷的拒絕。

「不用了。」這幾個宇,嚴厲得仿佛冷箭,從黑紗笠帽下射出,聽得人心頭發寒。

屋內的所有人,都察覺到那個男人的敵意以及濃烈的憤怒。

他轉過頭,朝床畔望了最後一眼。

然後,他走出卧房,頭也不回的離去。

在莺兒的照料,以及劉大夫連日出診,細心用藥之下,畫眉的風寒幾日後就痊愈了。

她再度忙碌起來,清晨時,先到風府熬粥,然後回到餐館,照顧餐館內的大小事,直忙到夜裏蓋鍋休息,莺兒才來接她回去。

風寒痊愈後的某天,她進了風家,才剛踏進廚房,沒一會兒功夫,管家也匆匆走了進來。

他伸長了脖子,找了一會兒,直到瞧見畫眉才松了一口氣,連忙走了過來。

「柳夫人,您的身子還好嗎?」他謹慎的問。

「托您的福,還算安好。」

「是嗎?」管家喃喃自語。「太好了太好了。」

見他還留在原地,畫眉淺淺一笑。「管家特地走這一趟,不該只是來問我身子如何吧?」

管家露出尴尬的表情。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柳夫人。」他抓了抓腦袋,不敢拖延,急忙傳達主人的吩咐。「今晚,有些客人要來,爺要我先來問問,若是柳夫人身子安好,就請妳籌辦一場宴席。」

那麽,倘若她身體不适,難道這場宴席就不辦了?

畫眉心中想着,并沒有說出口,絕美的容顏上,還是那抹柔柔的淺笑。「請轉告風爺,我這就去準備。」

管家連連點頭。「那就煩勞柳夫人了。」

一旁的大廚,聽見兩人的對話,也走了過來。「對了,柳夫人啊,您沒來的那陣子,家裏的幹貨剛好都用盡了。」他說道。

「怎沒再補?」

「補了。」大廚露出懊惱的表情,雖然事關廚師尊嚴,卻還是不得不低頭。「只是,補的貨色,都不像柳夫人先前挑的那麽好。」

「那麽,就得請大廚,跟我出去一趟,先去挑些幹貨了。」她淺笑着,用詞遣字體貼入微,絕不傷人。

聽了她的指示,管家吆喝着奴仆,快快去備妥轎子,然後親自送畫眉以及大廚出門。他站在門前,親眼看着轎子遠去後,才匆匆趕回大廳裏,向主子回報去了。

赤陽城裏,販售幹貨的店家,大多集中在蒼水街上。只是,畫眉另有熟識的店家,能提供上好幹貨,卻不在這條街上。

偏偏,今兒個不巧,剛好碰上她熟識的店家一旬一日的公休,她只得先吩咐轎夫,把轎子停在蒼水街外,再跟大廚以及兩、三個奴仆,徒步逐間逐間的挑選。

蒼水街上店家極多,販售的東西也不少,除了菇類與海味這些幹貨之外,還有各式南北雜貨、幹果、茶葉、香料等等。當然,也少不了五谷雜糧。

氣候炎熱,她又有着身孕,采買幹貨時,雖然不需彎腰,都有店主将幹貨送到面前,但是走了一段路,她也開始有些吃不消。

瞧見她略顯疲倦,體貼的店家主動開口。

「夫人,您先休息一會兒吧,在我這兒坐坐,我去給您倒杯茶。」

畫眉輕聲道謝,扶着酸累的腰,在細密透涼的藤椅上坐下。烈日當空,人人揮汗如雨,她拿出手絹兒,擦幹額上的汗,沒忘了大夫的交代。

只是,她卻沒有忘記,初染風寒那日,在病榻旁發生的種種。

那個神秘的富豪,聽見她病倒後,就纡尊降貴的趕來,還特地帶了補湯,要為她補身。

雖然那時病得昏昏沉沉,但是畫眉仍記得,他抱住了軟倒的她,還抱着她走回床榻旁,執意要她好好休息。

她清楚記得,他的臂膀、他的胸膛,雖然略顯單薄,但絕對不是個老人。她記得他嘶啞的嗓音、他為她拭淚的舉動、他手上的溫度,以及他最後拂袖而去的背影。

這個男人會來看她,甚至态度失常、動作逾矩,難道只是就為了幹貝粥?

當然不可能。

她感覺得到,他對她有心。

于是,她開始考慮,是否該避開這個男人。

來到赤陽城之後,至今已經數月,雖然她懷着身孕,但對她示好的男人并不少,劉大夫就是其中之一。她雖然婉約如水,但全讓男人們碰了軟釘子,既不接受任何人,卻也不得罪任何人。

但,數月以來,她卻是第一次,認真思考着要去避開一個男人。

因為,唯獨他,會讓她想起另一個男人。

一個讓她只要想起,就會心口疼痛的男人。

明明就不像他。明明就不是他……

「唉啊,老板,這筆貨款不對啊!」櫃臺旁有人叫嚷着,語氣又急又慌。「這是給夏侯家糧行的貨,明明該拿到的是一千兩,夏侯家卻只拿來二百兩。」

纖細的雙肩,因為那過于熟悉的姓氏,變得僵硬如石。

她想起身離開,不去聽關于那個姓氏、那間糧行、那個男人的消息,但不知怎麽的,雙腳就是不聽使喚,一動也不動。

店主走到櫃臺旁,先是一聲長嘆,才開口說道:「二百兩就二百兩,當這筆交易結了,你記下吧!」

「不對啊,明明就差了八百兩。」

「唉,能拿到二百兩,就該謝天謝地了。」

「怎麽會這樣?我記得,夏侯家的信用好得很,貨款別說是少了,甚至還不曾遲過。怎麽這一回,咱們貨送去了,錢卻只給了五分之一?」

店主又是一聲長嘆。

「什麽夏侯家?夏侯家早就沒了,現在只剩下個空殼。」

畫眉僵坐着,臉上沒有半絲血色。

沒了?

這是什麽意思?

店主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句又一句,飄進她耳裏。

「幾個月前,夏侯家的糧行,就被賈家接管了,除了那塊招牌之外,裏頭的人全都換成了姓賈的。」

「出了這麽大的事啊?」

「是啊,那些家夥在各地各城搜購貨品,拿走了大批大批的貨。商家們全是收到貨款後,才發現不對勁。」店主說道。「那些姓賈的,留着夏侯家的招牌沒換,騙倒了不少商家,再轉賣貨品,賺飽了荷包。可惜啊,當初夏侯寅打下的規模,現在都成了賈家搜刮民脂民膏的管道。」

「那麽,夏侯寅人呢?難道就眼睜睜看着,自個兒的糧行被人吞了?」

「眼睜睜?他要是能眼睜睜就好喽!」店主嘆氣。

「啊?」

「早在糧行被吞之前,夏侯寅就被按上通敵叛國的罪名,給押進牢裏了。據說,他受了嚴刑拷打,之後就死在牢裏了。」

畫眉的心狠狠的一震。

起先,她腦中一片空白,還不能确定,究竟是聽見了什麽。然後,店主說的那些話,一句又一句,像是在耳畔萦繞不去,在她腦海中不斷重複了又重複、重複了又重複。

夏侯家早就沒了。

她顫抖的起身。

現在只剩下個空殼。

她張開口。

被賈家接管了。

她想問,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除了那塊招牌之外。

她喘息着。

通敵叛國。

嚴刑拷打。

死了。

原來,他已經死了。

原來……

原來……

他死了。

畫眉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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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一支由特種兵、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組成的神秘科考隊,悄悄從西藏出發,開始了一場穿越全球生死禁地的探險之旅,他們要追尋藏傳佛教千年隐秘歷史的真相……
    西藏,到底向我們隐瞞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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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荒村野屍

    荒村野屍

    我點燃香蠟,挖開腐爛的土壤,掘出我的愛人。
    她依然長發飄飄,明豔動人。親愛的,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找不到她了!是在和我捉迷藏嗎?
    床底下,鏡子裏,窗外柳樹旁,都有你的影子,可是你究竟在哪!
    終于,我找到她了。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1.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2.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3.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4.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5. 陰婚來襲:鬼夫夜夜寵

    陰婚來襲:鬼夫夜夜寵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鬼不能惹,一種是餓鬼,一種是豔鬼。
    而封塵恰好這兩種都占了。
    于是膚白貌美,酥脆可口的我就被纏上了……
    我被鬼壓得氣若游絲躺在床上:
    “媽噠,你作為一只高大上的男神鬼,為什麽總是纏着我這個小凡人!”
    封塵居高臨下俯視我:“确實煩人了點,但是好吃就行了。”
    于是我炸毛:“餓鬼啊!去吃別人!”
    沒想到這惡鬼高冷一笑:“不,我是豔鬼,只色你的豔鬼!”
    永遠都別對一個鬼說去吃別人,因為你會被他吃的連渣都不剩。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1.2萬字
  16.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7.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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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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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5萬字
  20.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