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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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賀彰嗎?他怎麽在這兒?”
顧長霁懷疑自己是近視眼了, 看不清楚,坐起來,揉着眼又仔細看了看。
“真是賀彰, ”劉曦說,“我們過去找他?”
顧長霁又重新坐了回去。
另一個人的身影有點像聞華笙,但要更高些,分辨不出。賀彰和那人隔的有些距離,而且看起來并不高興, 他現在過去,肯定會自讨沒趣。
“不過去了,賀彰肯定也看見我了, 等他自己過來吧。”
他話說得這麽篤定,倒是讓劉曦覺得頗有意思,笑着問:“哥哥,我問你, 你和賀彰怎麽把關系變好的?上次他來酒吧接你,我就覺得奇怪了……”
顧長霁一巴掌捂他臉上:“小孩子家家的什麽都打聽。”
他撿起兩顆鵝卵石,在手裏掂了掂, 想捋一捋這兩個月來發生的事, 很多事情卻想不起來。
像做了個恍惚的夢, 霧蒙蒙看不真切。
他甚至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賀彰和他不再互相給冷臉。
“我們兩個, 現在算是朋友吧,”他想了想又改口,“以前也不算是仇人啊?滄海都可以桑田,我和賀彰為什麽不能搞好關系。”
劉曦捂住嘴偷偷地笑。
“別笑了,”顧長霁嘆了口氣, “我和他都假結婚了,總不能天天吵架啊。”
劉曦就“嗯嗯嗯是是是”地附和,一邊憋得連眼淚都快出來了。
賀彰果然和顧長霁養了一點神奇的默契出來,沒多久就往這邊走。
顧長霁半靠在躺椅上,鼻尖上頂着副墨鏡,兩只精神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就瞅着賀彰一步一步接近。
直到賀彰站在了他的這頂遮陽篷下,居高臨下看着他。
“你怎麽在這兒?”賀彰問。
顧長霁說:“這話我還想問你呢。”
“我是彙演結束了,被幾個人邀請過來這邊玩。”
“哦,”顧長霁笑了,“我是來尋歡作樂的。”
賀彰:“……”
“你不是嗎?”顧長霁單手摘了墨鏡,夾在手指縫裏擺弄,“那至少邀請你來的人是的吧?”
賀彰似乎真的以為他誤會了,解釋道:“我确實只是過來吃個飯。”
他這麽認真,顧長霁反而覺得沒意思了,撇撇嘴角。“哦。”
旁邊的劉曦還在笑,顧長霁就淡漠地橫了他一眼。劉曦見到賀彰,也不怕他唧唧哥的冷眼了:“嫂子,你得把我家哥哥拉回去啊,尋歡作樂還了得,這男人啊就是得管,不管不成器。”
顧長霁翻了個白眼。
這兩口子聚在一塊兒,劉曦自覺得很,不當電燈泡,扛着魚竿和桶換別處釣魚去了。
賀彰坐在劉曦留下來的那個大躺椅上,捏了一顆松子在手裏:“我是來了才發現,這兒是什麽地方。”
“你後爸膽子也太大了,你這麽恨他,不怕你抓住他把柄?”顧長霁往上扔了顆豆子,張嘴去接,啊嗚一口吃進了嘴裏,又接着說,“還是說他吃定了你不敢得罪人?”
“那不是我繼父。”
顧長霁也是猜的,聞言道,“那是誰?我看着有點像。”
“聞席。”賀彰說。
“嗯?”
“聞華笙的兒子。”
顧長霁呆了一瞬,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這號人,“哦”了一聲。
賀彰就更加沒話可講,只能默默剝松子了。
顧長霁之前懶得剝這個,現在聞到了松子的香味,又開始饞,眼神示意賀彰,客氣客氣,給自己分一點現成的。
賀彰用小匙挖了半勺,半送到他嘴邊。這回顧長霁早有提防,并沒有自作多情張嘴。
“你真的是過來尋歡作樂的?”賀彰問。
“我尋歡作樂我還坐這兒幹嘛?我純粹是閑的,”顧長霁抻直了腿,看着今天難得的一點太陽,也快落下山頭了,“我這段時間跑累了,就想找個輕松的地方歇一歇。”
他平時的工作其實不忙,培訓期過了,他也開始參與市場管理的事務,但份量不多,都是工作時間內能做完的東西。顧問辦公室那邊,也是周末才過去。
光是剛剛開始籌備就花了他這麽多精力,他有點想象不來,像賀彰他們這種人,是怎麽堅持這麽多年。
他偏過頭,剛想感慨一下,卻發現賀彰已經陷進了躺椅裏,安靜地睡過去了。
昨天晚上他回家的時候,賀彰也是在睡。
顧長霁猜他這些天累壞了,睡眠時間可能不太夠,也就沒打擾他,聯系了人送毯子過來,給賀彰蓋上。
他好像難得看見幾回賀彰的睡臉。
幾次同房一起睡的時候,賀彰也總是起得比他早。
賀彰是個心思浮沉的人,睡覺也睡不踏實,眉心裏仿佛裝着沉甸甸的鉛塊,輕輕地皺着。
顧長霁沒忍住替他去撫平了。
到這一刻他破天荒地覺得,賀彰很脆弱。
是個有弱點的人。
賀彰這一覺睡得可夠長遠,等他忽然從夢中驚醒,想起來還有個席沒有吃,卻發現天差不多都黑透了。
湖泊四周亮着燈,把這一塊兒地方照得格外有意境,蕩漾的水光,睡蓮下的魚,窈窕的樹影,一條長長的通向湖心亭的亭道。
就是天氣冷,空氣裏也總是濕濕涼涼的,仿佛随時都能降冰刀子下來,和白天的時候一派暖洋洋的景象又截然不同。
好在他躺在擋風的地方,身上蓋的絨褥子也暖和。他坐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睡亂了的頭發,又去找手機。
“醒了?你睡太久了。”
顧長霁從湖心亭那兒走過來,伸手去拿他的毯子:“我第一次看你睡這麽死,怎麽喊都睡着,一點動靜都沒有。”
賀彰覺得臉上緊繃繃的。想到他那個麻煩的後爸,問顧長霁:“聞席沒過來?”
“他沒過來,喊人過來了,還想喊我一起過去呢,我說看你身上不舒服,要照顧你,躲過去了。”
“……”
賀彰想了半天,只說了一句謝謝。
賀彰表面平靜,內心卻風起雲湧。
他萬萬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見到聞席,也沒想到他會和吳圓有關系。今天聞席突然提到吳圓,一定是故意的。
他們這是想幹什麽?
吳圓上次的短信,又是什麽意思?
要攪和他和顧長霁的婚姻嗎,要鬧到賀伊人面前去?
他揉了揉太陽穴,想到最近和聞華笙的幾次不愉快。
母親不置一言,似乎是放棄了在他們之間周旋。
賀彰甚至猜不透,母親的心是否還向着他。
“去吃點東西吧。”
顧長霁見他沉默的樣子,不自覺就開始活躍氣氛,喊了劉曦過來,三人随便吃了一頓。
中途顧長霁想喝酒,被賀彰一個眼神勸退了,擺出投降的姿勢:“我不喝,不喝行吧?”
劉曦當即拍了張照。顧長霁吹胡子瞪眼:“幹什麽?造反啊!”
劉曦死也不肯删,說是要當傳家寶,顧長霁覺得丢臉,就越過半張桌子去搶手機。
賀彰覺得聒噪,看不下去,攔住他的腰把他扯回來。
顧長霁就不樂意了:“你們兩個為什麽要穿一條褲子?”
“我不和他穿褲子,我和你穿褲子,我還和你蓋一床被子呢,安靜點,祖宗。”
“…………”
這話太暧昧了,顧長霁竟然聽紅了耳朵。
他确确實實安靜了下來。
打道回府時,顧家的司機還沒到,他們就站在莊口等。
一輛轎車緩緩開過來,經過他們時,後座落下了車窗。
從裏面探出一張眼生的面孔,但顧長霁就是靠直覺認定了,這是賀彰的那個“哥哥”。
這人比他想象中要年輕些,三十出頭的樣子,也沒有很油膩。
但來這裏的人尋歡作樂的能有幾個好東西?顧長霁的眼神立刻變得更加犀利。
聞席的視線首先是在顧長霁身上掃了一遍,然後道:“你們回哪兒,我可以送一程。”
賀彰還沒說話,顧長霁回絕道:“不用了,我的車比你的寬敞。”
劉曦噗嗤一聲笑了,又被顧長霁橫了一眼。
聞席倒也不惱,點頭說,“那就回見,阿彰。”又稱呼顧長霁道:“弟妹。”
顧長霁還是年輕,一聽這話,臉都綠了。
他特別不服氣:“他怎麽能叫我弟妹?”
賀彰:“你別理就行。”
“再怎麽樣也該叫妹夫啊!”
賀彰:“……你在意的是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