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無岸

第7章

玄修慢悠悠地晃到院子裏，清靜的園子，冷冷清清，哪似自家山上好玩？！正大嘆無聊之時，就見一小童突然站立到自己面前。

“小狐貍？”寒雨不确定地開口，見玄修沒有否定，寒雨叉起腰，故意粗起嗓子，裝模作樣：“小狐貍！你怎麽到處亂走啊？仔細上仙看到了要責罰你的！”

玄修看着面前的小厮，明明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卻在這裏一本正經地訓自己。他也學小童的樣子，叉起了腰，正準備說話，卻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不了。玄修悻悻地收了姿勢，只是看了眼寒雨，等着他說話。

“我是寒雨，是上仙的貼身小童。你才來，在府裏不要亂走知道嗎？上仙不喜歡別人亂進他房間的。我是為了你好！”寒雨說完，指了指院子另一面的房間，“尤其是那裏，知道了嗎？”

玄修點了點頭，寒雨這才急急忙忙地去幹活兒了。

等等，上仙？玄修先前還未留意，現在才反應過來，好像面前的小厮稱呼那人一直叫的都是上仙。難道……玄修四顧——果然是在九重天上！旁的他不認識，可院子裏那些泛着仙氣的仙花仙草他決然不會看錯。清池上仙？這名號玄修以前倒是聽老爹說過幾次。為人正直清冷，和鳳族青鸾那一支的鳳栾公主有了婚約的那一位上仙便是叫的這個名字！啊，原來是他！

只是，玄修疑惑，自己為何就來到天界了呢？

玄修只隐約記得傍晚自己瞞着老爹大哥蹿下山山，卻不想遇上雪夜，被困在了人間的街上，其他什麽也記不真切了。他瞟了一眼漸漸遠去的寒雨背影，有些虛張聲勢地挺直了背，不顧他剛才的勸阻地往前走。

有關這天宮，自己只從老爹口中聽過幾回，這次因緣際會能夠來到九重天，總得見識見識不是？玄修來到寒雨再三讓他不要涉足的房間前，正準備輕輕推開門他就聽見那位上仙的聲音。

“進來！”像是從古潭深處發出的，深沉卻帶着點讓玄修忍不住心顫的味道。玄修只得整了整衣衫，推開了門，邁步進去。那位上仙正在書案前端坐，手裏還拿着一本藥書。這樣清俊的樣貌，飄逸的風度，讓人不能不為之側目。玄修忍不住盯着清池上仙，這八荒之內，怕也只有清池上仙才有這樣的風度了吧？

清池從書案前起身，走到玄修身邊，為他攏了攏還沒來得束起來的頭發，輕聲問道：“睡醒了？”說罷從袖中取出一根青色發帶，輕輕為玄修束起發來。

玄修乖順地任他為自己結好了發，而後點了點頭，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清池看着玄修天真無邪的樣子，微微笑了。這小狐貍也是該餓了。

“寒雨，去廚房弄些吃食端來，玄修餓了。”清池只輕輕一聲吩咐，須臾就聽見門外寒雨的應聲，清池執了玄修的手，拉着他往大廳裏走去。

清池那麽輕巧的一句弄些吃的給那只小狐貍，卻不想這可難壞了寒雨。

他一邊思索着一邊往廚房走，正在為難之時，猛地一下子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差點跌了一跤。

“寒雨，你怎麽魂不守舍的啊？”寒露好不容易站穩，手裏的幾卷畫都被寒雨撞到了地上。

寒雨一看是寒露，連忙求助：“寒露，快幫幫我啊！”

寒露收拾好字畫，“又怎麽了？”語氣裏帶着些探究。

“上仙讓我準備吃食給小狐貍，可，狐貍愛吃什麽啊？肉到底是要生的還是熟的啊？它愛不愛吃米飯？”寒雨一雙手從左擺到右，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準備。

雖說寒雨寒露兩個人是這清池居裏離清池僅有的兩個小厮，可要真論起來，清池的貼身小厮還只算得上是寒雨。寒露也不過是百年前偶然進了清池居的，寒雨卻是自小便跟在上線身邊的。可寒雨凡事總喜歡找寒露商量，畢竟，雖然清池總是一副從不責怪他們的樣子，但他還是不能惹得清池有半點不順心。

寒露無奈地看着寒雨一副大禍臨頭的樣子，緩緩開口：“那小狐貍現在已經變成人形了，你自然要按照一般的吃食替他準備。還是準備些熟食吧，穩妥些。”寒露拍了拍寒雨的肩膀，“你啊，總這麽毛毛躁躁的，凡事要多想。再說，就是準備不妥，上仙也不會責怪你的。”

“你怎麽知道那小狐貍化為人形了？難道說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寒雨驚訝地看着寒露。

寒露一瞬間有些不自在，半晌解釋似的說到：“這清池居裏百年來就上仙和你我三人。突然出現第三個人，除了那新進的小狐貍還有別人？再說，上仙身為上仙，讓一只小狐貍化為人形又有何難？”

寒雨聞言點了點頭，“果然還是寒露你比較聰明！”

寒露只笑不言，寒雨這才想起自己要給小狐貍準備吃食，連忙別了寒露往廚房走去。

大廳裏，清池坐在椅子上，手邊是一盞含煙素茶，手上是那本已經翻了一半的藥書。玄修無聊地打量着大廳。偌大的廳裏，擺着一張檀木桌子，周邊都是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椅子。玄修偷偷用手撚了撚——果然是九重天，連椅子摸起來都比自家的要好，木質更細膩！

“上仙，吃食已備好了。”寒雨低着頭，端着方盤走到桌邊，一一放下盛着美食的玉碗。

“嗯，你下去吧。”清池看了看桌上的飯菜，一碗米飯，一道糖醋魚，還有幾個素菜。看起來倒還可口，應該合他的口味吧。

玄修只怕真是餓了，自寒雨端了飯菜進來之後，他便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些飯菜，它們被從方盤裏端到桌上，它們在桌上散發出好聞的氣味！它們一定很好吃！玄修按捺不住地湊上去，只顧着拼命吸氣，貪婪地聞着飯菜的香味。

待到寒雨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的時候，清池終于忍不住輕輕笑了笑。他放下藥書，伸手撫了撫玄修的頭，“餓了就吃吧。”

玄修眨巴着大眼睛，目光從糖醋魚上移到清池臉上，又怕被人搶走了糖醋魚似的一刻都不耽誤地又低頭死死盯住糖醋魚，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地點了點頭，這才伸手去抓魚。

“不要用手！”清池抓住了玄修的手。玄修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起了旁邊的玉箸，用玉箸的一頭在手心裏點了點，像是終于做好了準備一般，動起筷子來。

吃糖醋魚的時候，他一開始只用玉箸沾了沾旁邊的魚汁，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裏，微微嘗了一下口，而後閉上眼睛晃悠着身子在椅子上來回晃悠了兩個來回，陶醉了一小會兒，過了會兒才又伸出玉箸去沾魚汁。如此往複。

清池看着他那副小心翼翼、無比珍惜的樣子，開口問道：“不喜歡吃魚嗎？那我讓寒雨換了它，換你喜歡吃的來！”說罷就要出聲喚寒雨。

玄修一急，連忙伸出身子、張開手臂，一把将魚護在了臂彎裏。玄修伸出舌頭舔了舔就在嘴邊的糖醋魚的湯汁，這才擡起頭，發現清池并未喚來寒雨，只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玄修不好意思地坐了回去，在清池的目光裏将自己喜歡吃的菜都夾進了碗裏。

清池看着玄修碗裏那伸出來的一大截的魚尾巴，心裏暗暗發笑。

玄修慢悠悠地吃起來，清池拿過另一雙玉箸，從魚肚上挑了一點魚肉遞到玄修嘴邊，“小心魚刺。”玄修愣了愣，張開嘴……他忘了，自己在家的時候從不吃魚肚的。

寒雨被叫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那只小狐貍正歪在椅子上攤着肚皮，而上仙正在旁邊悠閑地看着藥書。寒雨低頭收拾桌上的飯碗的時候聽見上仙淡淡開口：“以後每天都弄一道糖醋魚。”

寒雨看着已經被吃得什麽都不剩的糖醋魚碗，答道：“是！”

清池揮了揮手，寒雨這才退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