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無岸

第2章

白雪紛飛，寒風呼嘯。那年長安城的人怕都是記得的，那雪下得足足沒過人的腳踝，一腳踩下去，吱吱作響。

大雪夜半，陰氣撲面而來。街上飄着幾個幽魂，披頭撒發，未到跟前，便已能感受到那森森寒氣。鬼魂四處兜轉，在凜冽的寒風裏倒顯出幾分潇灑自在來。

突然，衆鬼皆退，白皚皚的大街上，只剩下雪花飄落的聲音，細聽，還有那麽一絲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時斷時續，卻的的确确地存在着。

清池輕負手而行。他立在街上，望着白雪從天而降，卻在他的周圍散開去。轉身，他瞥見街角有一團雪白色的東西。因着和白雪同色，若不是那小東西在這寂靜街頭呼出的一點熱氣，連善觀毫末的清池都幾乎要忽略它了。

清池踱步上前，輕輕抱起它，小小的一團，窩在手心裏。

“原來是只小狐貍。”話畢，他輕輕用手撫弄那只小狐貍身上光順柔亮的毛。

那狐貍正在睡夢中，想必覺得冷了，這下好不容易碰到溫暖的地方，只一個勁兒地貼着清池的掌心，還伸出小小的爪子輕輕抓住了清池的指尖。

猶豫半晌，清池正準備放下那只小狐貍，誰料那小狐貍卻翻了個身貼在了清池的掌心。清池能感受到掌心裏的鼓動，那裏是一顆跳動着的鮮活的心髒！鼓動之間，張揚着一股生氣，讓他竟然有些懷念。清池盯着那只小狐貍，并未說話，須臾捏訣入天。只瞬間，那些先前消失不見的鬼魅從角角落落裏出現，交頭接耳。

“那定是天上的上仙，那一身的氣派，我這大半鬼生是沒有見過的！”一個不知從哪一年就開始做鬼的老鬼頭撚着自己白花花的胡須，得意地對周遭的小鬼們說。

“當神仙真好！先不說那一身仙氣，就是夜半陰氣最盛時我們也得為他讓開道路，真是好不威風！”幾個新鬼湊在一起，眼睛裏都是羨慕的神色。

“你們啊，還小。不知道這，當鬼有當鬼的自在，當神仙有當神仙的不得已。誰也別羨慕誰！”老鬼頭別有深意地笑着，說完幽幽地往巷子深處走，剩下那幾個小的面面相觑。

那萬能的神仙居然還有不得已的地方？

清池反轉掌心，一路将那只小狐貍護在了懷裏。進了清池居，一位小童急急迎将上來。

“上仙，帝君剛着人來請您去大殿一趟，說是有要事商議！”小童名叫寒雨，看起來倒是老實本分的樣子。

清池解了披風，伸出手來，寒雨這才看見上仙懷裏的小狐貍，怕是一路上安穩得很，小東西居然也沒醒過來。

“安頓好它，我去去就回。”清池轉身進了內院，指了一盆正在吐露芬芳的水仙，命另一名名叫的寒露小童抱了随他往帝君所在的大殿走。

寒雨接過那只小狐貍，剛把眼光從遠去的清池上仙那裏收回來就見那只小狐貍正瞪着圓滾滾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隐約地泛出點金光，寒雨猛地顫了一顫，料不到一個小小畜生居然讓他覺得有些害怕！卻又仿佛是錯覺似的，待他再去看時，那小狐貍已閉上了眼睛，像是對這完全陌生的環境毫不在意，直管睡它的覺去了，只是再也不往人的懷裏靠。

寒雨抱着小狐貍，不知道該往哪裏走。上仙只說安頓好這小東西，可沒說該往哪裏安頓啊！寒雨抱着小狐貍，心裏急得很，又不敢走得快了怕驚醒了它，只能慢慢地走着。這一晃就是一炷香的時間。等到了院子裏，那小狐貍突然睜開眼睛，前爪抵着寒雨的胸口，左顧右盼之後像是自己認路一樣蹿進了一間屋子。

“哎哎，那是上仙的寝居！”寒雨在後面急吼吼地叫着，也不管小狐貍聽不聽得懂，急忙追上去，到了門前看着虛掩的門生生頓住了腳步。正在躊躇間，一道聲音自身後響起。

“何事？”原來是歸來的清池。

“那小狐貍，它......”自以為渎職了的寒雨低着頭，只眼睛不安地看向清池的寝居，清池了然地揮了揮手。

“無事！你先下去吧。”揮了揮手，清池邁着步子推門走進寝居。

一間大房子，擱着一張床和塌，床前是一張不大不小的檀木桌子，四周是放滿書籍的書架。那小狐貍倒是反客為主地窩在了床上，甚至還通靈性似地拽過了一點錦被蓋在了自己身上，青色的錦被覆在一團雪白上，倒別致得很。

清池站在窗前，沉默地看着睡得正香的小狐貍。過了會兒，見它沒有醒來的跡象也就不再管它，只默不作聲地拿過一本佛書，靠在榻上，閑閑地翻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争取不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