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珍馐07
寧鴿低頭做祈禱狀, “快不了，我還有很多話要對你們的神說。”
旁邊忽然有人說話：“這是沐神節，神像就立在這裏, 他們卻只顧吃喝玩樂, 唯一過來祈禱的, 竟然是一個人類。”
寧鴿擡起頭。
是那個站在她前面祈禱的男人, 他終于搗完他那份了，轉過身。
這個種族長得都很不錯，這人也很英俊。
他有一雙淺藍色的眼睛, 像海水一樣清澈，那雙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寧鴿，又看了看小桶。
小桶立刻打招呼，“執行官大人。”
那人點點頭, 問小桶：“你是監察官這次帶過來的管家機器人？我記得接他下飛船的時候見過你。”
小桶立刻回答：“執行官大人，沒錯。”
原來這個人就是裴寒提到過的區域執行官，是能決定通不通過人類重新分級測試議案的重要人物，寧鴿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
執行官也正在看寧鴿, 對小桶道：“有意思，監察官大人養的寵物都非同凡響，不止相信神，還會說這麽标準流利的星盟語。”
他聽到寧鴿剛才對小桶說話了。
他問寧鴿：“你那麽虔誠，在這裏站了半天，是在對偉大的神乞求什麽？”
寧鴿：乞求你趕緊走, 我好上去拿盒子。
寧鴿垂眸答：“乞求神能賜福給多災多難的人類, 我們正在受苦, 我們的父母、子女、伴侶、兄弟姐妹, 還有那些好朋友, 正在被當成食物吃掉。”
她頓了頓，又說：“可是神好像聾了，根本聽不見我的聲音。”
她戴着白色的兜帽，遮住半張臉，漆黑的眼睫低垂，語調悲傷。
執行官看了她片刻，才說：“堅定你的信仰，永遠都不要懷疑神。祂一定會聽見你的祈禱。”
寧鴿心想：它能不能聽到的不知道，反正你能聽見就行了。
區域執行官大人廢了半天話，總算是走了。
他穿過廣場，上了遠處的一層層高高的臺階，走進議會大廳裏。
寧鴿一等他進去，就火速穿過那片黑色的花叢，爬上高臺。
神像垂着手，仍然很高，寧鴿使勁往上蹦，蹦了好幾下，才終于一把抓住了神像手裏的盒子。
可是力氣用得太大，竟然把盒子從神像手裏拽了下來。
盒子一到手，手環就停止倒計時，報了任務完成。
然後緊跟着追來一條新的消息：【快帶着你的鼓走吧！】
它明目張膽地教唆盜竊。
既然它這麽說，寧鴿只得把盒子抱在懷裏，用寬大的鬥篷擋着，遮遮掩掩地從高臺上跳下來。
小桶全程看得目瞪口呆。
等她下來，小桶才敢小聲問：“小寵物，你這是在偷東西嗎？這玩意根本不值錢，就是哪個工廠為了沐神節批量生産的東西，你偷它幹嘛？你是不是有點傻？”
“你才傻，我當然是有用。”寧鴿做賊一樣抱着盒子，“我們快走。”
趁着還沒人發現神丢東西了，趕緊溜。
小桶比她還像在做賊，小短腿倒得飛快，他倆一會兒就回到了樹形停車場。
小桶把懸浮車招下來，和寧鴿一起跳上車，立刻吩咐懸浮車啓動，等懸浮車順利飛到天上，離開中心廣場，兩個小賊才齊刷刷地籲出一口氣。
小桶的眼睛閃閃發光，“原來偷東西這麽刺激，這麽好玩！”
寧鴿：“……”
好好的一個純潔的小機器人，就這麽被她帶壞了。
寧鴿吓唬它，“好玩什麽？偷東西是錯的，當心被抓到了，把你拆了當零件賣掉賠人家錢。”
小桶：？？？
小桶睜大眼睛，“為什麽是賣我？明明是你偷的，要賣也應該是賣你吧？”
寧鴿說：“你猜你家大人是會賣你還是賣我？”
小桶認真想了想，委屈巴巴地不吭聲了。
寧鴿把偷來的“鼓”舉到眼前，仔細看了看。系統讓她把它帶回來，一定是有目的的。
這只“鼓”的“鼓面”比普通盛菜的盤子還要小了一大圈，有十幾公分厚，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麽材料制成的，感覺像是中空的，一點都不重。
寧鴿在耳邊搖了搖，裏面并沒有聲音。
寧鴿試着用手指在上面敲了幾下。
小桶一直在圍觀她折騰，忍不住也伸出手敲了幾下。
這不是真的鼓，敲出來的聲音悶悶的，不怎麽好聽，敲過之後什麽事也沒發生。
它叫智慧之匣，本質是個盒子，說不定能打開。寧鴿把它翻來翻去地看了一遍，到處都好像渾然一體，沒有可以打開的地方。
小桶建議，“你想看看裏面是什麽樣？鑽個洞不就行了？”
它伸出一根金屬手指頭，圓滾滾的指尖忽然冒出一個迷你小鑽頭。
寧鴿趕緊攔住它，“別鑽，壞了就不好了。”
寧鴿并不想暴力拆解——萬一它真是當鼓用的呢？肯定不能弄出一個洞來。
小桶琢磨：“說不定盒子上有什麽特殊的機關，能讓它打開，或者是聲控？觸控？嗷——”
它突然對着盒子嚎了一嗓子。
寧鴿：“……”
盒子毫無反應。
小桶舉起盒子，放在眼前，“會不會哪裏有縫，可以撬開？”
寧鴿搖頭，“我剛才看了一遍，根本沒有縫。”
小桶嗤地笑了一聲，“就你們人類那種眼睛，能看出什麽來？還是得用我一百倍放大倍數的偵探級專業鏡頭才能看得出來。”
寧鴿揭穿它，“一百倍放大倍數很專業嗎？你是個家用機器人吧？”
小桶不吭氣了，不服輸地把盒子舉到眼前，上下左右仔細看了一遍，忽然無比驚喜，“看吧，用我一百倍放大倍數的偵探級專業鏡頭一看，就能發現……”
它指了指鼓面的正上方中間，“……這裏有一小圈縫隙。”
寧鴿連忙湊過去，用她人類的眼睛看了一遍，覺得到處都嚴絲合縫，什麽也沒看出來。
“就這裏啊，你看不到嗎？”小桶得意洋洋，點點鼓面正中。
寧鴿也用手指摸了一下那裏，手指無意中往下一按，咔噠一聲，一個大概兩公分直徑的圓形區域忽然向上彈起來了。
一小截圓柱露了出來，比鼓面的其他部分都高出了一點。
寧鴿又試了試，圓柱是一按就彈起來，一按就會縮回去的，而且能捏着轉動。
寧鴿朝一個方向稍微轉了一點角度，就卡住不動了。
再往另一個方向試了試，轉了一圈，咔噠一聲輕響，再轉一圈，又是咔噠一聲輕響，無限循環。
無論怎麽轉，盒子都沒有打開的跡象。
懸浮車很快降落下去，一人一機回到熟悉的石筍大廈，寧鴿抱着盒子，仍舊進了裴寒房間，把盒子放在床上，繼續研究。
小桶好像沒有正事可幹，也沒走，又用它的偵探級專業鏡頭看了半天，也沒能在盒子上找到第二個機關。
一人一機趴在大床上，湊在一起研究盒子，一直研究到裴寒回家。
裴寒一進門，先看見小桶，蹙了蹙眉。
“廚房的人把消息都發到我那裏去了，說找不到你，不知道晚飯要做什麽，維修管道的工人也來了，說沒有你，打不開樓下隔間的暗門……”
小桶如遭雷殛，突然想起來自己并不是個偵探，而是個管家型機器人，還有正事得幹，嗖地跑了。
裴寒是一個人回來的，寧鴿有點好奇，“你那個孿生弟弟呢？”
裴寒留神看了寧鴿一眼，才說：“他見朋友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然後注意到寧鴿面前擺着的黑盒子。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思索了一下，問：“這個應該是……中心廣場新立的神像手裏拿的智慧之匣？你怎麽把它偷來了？”
寧鴿繼續研究偷來的盒子，十分坦然，“你說，它叫智慧之匣，裏面會不會真的裝着東西？”
裴寒默了默，“近智慧生命體，你該不會是覺得智慧之匣裏面真的裝着智慧吧？”
寧鴿：“……”
寧鴿把盒子往前推了推，雙臂抱胸，努努下巴，“智慧生命體，你智慧，有本事你把它打開？”
裴寒挑挑眉，走過來，在床邊坐下，拿起盒子。
他翻來覆去看了半天，蹙蹙眉，“做的時候好像就是一體成型的。這能打得開？”
寧鴿默默地伸手過去，按了一下，圓柱彈出來了。
監察官大人：“……”
一直到晚飯，盒子的事都沒有新進展。
沐神節的晚餐果然很豐盛，廚房做了一大桌子菜，珞蘭也回來了。
本應該擺在餐桌上的人類換了位置，坐在餐桌旁邊的椅子上，而且還蹙着眉，挑肥揀瘦。
她認真地盯着盤子裏裹着醬汁的一小塊白白的東西，猶豫不決，跟兩個食人魔咨詢：“這是什麽東西？”
珞蘭正在細心地把另一塊一樣的東西切開，一點點去掉裏面的骨刺，沾上醬汁，才挪進她的盤子裏，說：“是波塞星上生活在水裏的一種生物，我研究過一段時間，身長和你差不多，在星盟的智慧評級中，拿到的等級是P7……”
寧鴿瞬間不想吃了。
珞蘭微微一笑，安撫她，“放心，是一種非智慧生命體，只想着找食物和繁殖，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懂，盡管吃。”
寧鴿：“……”
裴寒看不過去，把另一盤煎過的偏紅的肉狀物推到寧鴿面前。
“吃這個吧，這是母星的工廠裏批量培育出來的，雖然有人說味道和真肉有點區別，但是不是生命。”
珞蘭反駁，“可是培育這個，用的是一種F9級近智慧生命體的基因吧？”
寧鴿覺得，在這個副本裏多呆幾天，說不定她能開始吃素。
寧鴿挑了點植物，放在盤子裏，有點好奇，“你們本來是打算把我擺在這個桌子的正中間嗎？”
就像聖誕節的烤火雞一樣。
裴寒和珞蘭一起彎了彎嘴角。
裴寒說：“就算吃你，也不會擺你本人，是吃你的精神，你自己看不見，但是我們看得見。”
珞蘭對着寧鴿的頭附近比了一下，“就像一團霧氣一樣，看起來就很可口。”
裴寒補充，“還可以取下來，加點調料烹饪……”
珞蘭說：“……或者生吃。”
寧鴿：“……”
“不過，”裴寒忽然又不動聲色地說，“其實本來就沒有打算吃了你。”
寧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這次，就連珞蘭都不笑了，反而看向他這個長得一樣的哥哥。
裴寒淡定道：“珞蘭是個物種學家，對人類一直都很感興趣，為了方便研究，甚至在地球附近選了個星球住，他怎麽可能會因為沐神節，忽然想吃一個人？”
裴寒吃了一口盤子裏的煎工廠肉，繼續說：“他特地要求我親自去養殖場幫他挑一個人類，我用膝蓋想，都知道他要幹什麽。”
他看一眼珞蘭。
“你想讓我在做決定之前，近距離接觸一個人類，明白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麽F5級的近智慧生命體，對不對？”
珞蘭微微一笑，“什麽都瞞不過你。”
原來如此。
裴寒瞥了珞蘭一眼，繼續說：“你有小桶程序的權限，故意安排，讓它帶我去那個養殖場。她當時就在養殖場裏等着我，還在人群裏對我揮手，吸引我的注意力。所以這全都是計劃好的——你們兩個早就認識？”
寧鴿：“……”
不知為什麽，寧鴿從他這句語氣平淡的話裏，聽出了一點酸味。
寧鴿本人當然不知道劇情是怎麽回事，說不定這個角色真的早就認識珞蘭，也未可知。
珞蘭笑一笑，否認，“這就是你想太多了。我根本不認識她。”
裴寒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淡定地問寧鴿：“你今晚還去我那邊睡？”
寧鴿：？？？
珞蘭本來含着一口水，咽岔了地方，嗆得開始咳嗽。
監察官大人今天中午和她一起睡了一覺，睡出瘾來了，寧鴿想都沒想就拒絕，“當然不行。”
連誰是真裴寒都還沒徹底弄明白，睡什麽睡。
裴寒倒也不勉強，叫來小桶，吩咐它把關過寧鴿的那間空房間收拾好給她住，又特別叮囑要認真布置。
晚飯後，寧鴿過去看了看，發現小桶的動作很快，已經把房間弄好了。
全是人類款式的桌椅家具，被褥枕頭是全的，床上放着疊得整整齊齊的軟布長袍睡衣，甚至還有牆上的挂畫和床頭擺的小玩意。
小桶很得意，“我搜到了一家專賣你們人類用品的商店，特地讓他們送了一批東西過來，按照資料裏人類房間的樣子布置的，像不像？”
寧鴿點頭，真心誠意，“像。”
除了把塑料浴簾挂在窗戶上當窗簾，床頭櫃上用玻璃煙灰缸裝了一缸小零食，牆上挂着個黃白相間，中間寫着大大的“奠”字的紙花圈，沒什麽別的毛病。
裴寒也跟過來了，靠在門口先問小桶，“小桶，你今天怎麽這麽閑？”
小桶火速溜走了。
裴寒在屋子裏看了一圈，對寧鴿說：“還缺什麽，就告訴我。”
他沒話找話，把房間裏的各種東西拿起來，逐個問了問寧鴿都是幹什麽用的，最後終于無話可說，回到寧鴿面前，低頭看着她。
寧鴿覺得，他站得那麽近，眼神那麽不對，好像又是打算親人的樣子，趕緊說：“那我睡了，你也去睡吧，晚安。”
他點點頭，“晚安。”
他終于走了，寧鴿一個人剛換好睡衣，忽然傳來一陣震動，非常輕微，幾乎很難察覺。
并不是手環，而是來自脖子上的金屬項圈。
脖子上套着這麽個東西，讓寧鴿很沒安全感，現在它竟然還會震，感覺像要爆炸一樣。
寧鴿下意識地用手摸了一下。
眼前的空氣中忽然彈出一個屏幕投影，和裴寒一直用的那種一樣。
投影上是一個男人，年紀不大，一雙眼睛很亮，卻胡子拉碴。
不止胡子沒刮，頭發也亂蓬蓬的，他滿臉緊張，問：“你已經到地方了？現在是在監察官家裏嗎？順利嗎？”
另一個腦袋使勁擠進鏡頭，是個年輕的女孩子，梳着馬尾辮，額頭上的碎發毛茸茸的，她說：“姐，基地裏的人都擔心死了，怕你真的被他們吃掉。“
她認真看看寧鴿，”你沒事吧，受傷了沒有？”
這像是在視頻，他們正在對寧鴿說話，空氣中虛拟的屏幕好像也能拍到寧鴿。
“我沒事。”寧鴿一邊應付他們，一邊快速地思索。
她剛進副本時，就被送進那個養殖場，然後很快被監察官挑走，來到他家，看來就像裴寒猜測的那樣，從頭到尾，全都是有預謀的。
把她送過來的，也就是對面這些人，應該是人類。
屏幕裏的女孩又看了看，很困惑，“姐，你背後牆上為什麽挂着個大花圈？”
寧鴿：“……”
“別浪費時間，”男人擠回鏡頭前，對寧鴿說，“不多說了，我們就是很擔心，想看一眼你。一切順利的話，那我們的戰鼓計劃，算是開了個好頭。”
寧鴿：？
戰鼓計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