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傀侍10
咔噠, 咔噠。
鐵傀婆婆離衣櫃越來越近了。
裴寒俯下身，貼在寧鴿的耳邊, 用氣聲吐出兩個字：“別動。”
他把她往身後挪了挪，伸手去開衣櫃門。
他的意思很明顯，讓她在衣櫃裏藏好別動，他打算出去把鐵傀婆婆引開。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吱嘎”一聲響。
聲音很大，是從客廳的方向傳過來的。
鐵傀婆婆的腳步立刻頓住了。
“老鼠！老鼠在外面！！”
她大叫了一聲, 轉過身，拎着她的大錘子火速朝客廳沖了過去。
一定是外面有人弄出聲音來了。
鐵傀婆婆手裏這把大錘子太吓人，外面那幾個人沒人能擋得住, 就算是木傀儡艾瑞斯估計都拼不過, 他太精致漂亮，一看就不是打架幹粗活用的。
“你留在這裏不要出去。”裴寒一邊低聲對寧鴿說, 一邊毫不猶豫, 推開衣櫃門追了出去。
寧鴿當然不會一個人躲在櫃子裏不動。
鐵傀婆婆看着太可怕，裴寒也未必真能對付得了。
寧鴿也從衣櫃裏出來，跟着他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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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出聲音的是快遞小哥和女裝大佬。
他們原本一起躲在鋪着花邊臺布的餐桌底下, 大概是想爬出來，不知誰一下子站猛了, 不小心撞動了餐桌。
餐桌動的時候, 桌腳劃過地板, 發出一聲刺耳的尖響。
鐵傀婆婆一出來就看見他們兩個了，立刻掄起大錘子沖了過去。
被這東西敲一下, 馬上就能變成稀泥領便當, 女裝大佬拔腿就就往門口跑。
快遞小哥看到鐵傀婆婆和她的大錘子過來了, 也吓得魂飛魄散, 做了一個非常莫明的動作——
他竟然原地蹲下了，舉起胳膊抱住腦袋。
寧鴿：“……”
他是覺得他肉做的胳膊能擋得住大錘子麽？
沒有別的辦法，裴寒搶步上前，打算跟力大無比的鐵傀婆婆硬剛。
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
鐵傀婆婆沖到半路，忽然一個急剎車。
她停住了，拎着錘子，對着快遞小哥的方向歪歪裹着花布頭巾的腦袋。
然後脖子一扭，轉向正在往門口狂奔的女裝大佬。
她好像發現了新目标，不再理快遞小哥，而是甩開大步，用非人類的極快的速度朝女裝大佬沖了過去，幾步就要追到女裝大佬身後。
裴寒和寧鴿全都看明白了，兩個人一起對女裝大佬大吼：“不要動！！”
裴寒說得對，這副本可以鬥智不鬥力。
快遞小哥歪打正着，踩在了這只鐵傀婆婆的弱點上。
她好像對正在移動的目标更敏感。
只要乖乖地不動，她就把人當成房間裏的家具一樣，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動的才是“老鼠”，不動的不是。
女裝大佬詫異地轉頭看向裴寒和寧鴿，腳上下意識地慢下來。
不過鐵傀婆婆也不再追他了。
鐵傀婆婆在一定意義上是瞎的，但是一點都不聾，裴寒和寧鴿剛剛那響亮的一嗓子，成功地吸引了鐵傀婆婆的注意力。
會發出聲音的也是“老鼠”。
鐵傀婆婆高高地舉着大錘子，朝着寧鴿和裴寒這邊沖過來，在兩只“老鼠”之間一眼認準了寧鴿。
寧鴿把剛發現的戰略踐行到底。
她不再出聲了，也根本不跑，在呼嘯而來的大鐵錘的威脅下，連眼珠都不轉一下。
裴寒和她一模一樣。
他倆變成了兩座瞬間凝固的石膏像。
果然，已經沖到寧鴿近前的鐵傀婆婆停住了。
她疑惑地上下打量寧鴿，仿佛在奇怪屋裏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個新家具。
傀婆婆拎着大錘子，把一張鐵臉湊到寧鴿面前。
那雙黑漆漆的眼珠離寧鴿的眼睛只有不到十公分，大鐵錘幾乎蹭到了寧鴿的腿。
寧鴿盡量定住眼睛，屏住呼吸，連輕微的晃動都沒有。好像被熊追到後躺在地上裝死的人。
鐵傀婆婆定定地盯着寧鴿，寧鴿的目光放空，穿過她的腦袋，聚焦在虛空中的一點，一人一傀像比賽一樣，都在等着對方投降。
不能呼吸。寧鴿覺得自己要屏氣到斷氣了。
終于，鐵傀婆婆先放棄了。
她轉轉頭，發現了新“家具”，又走過去研究裴寒。
裴寒紋絲不動，穩當得能當座冰雕。
鐵傀婆婆悻悻地轉過身。
剛往前走了兩步，她猛然回頭。
她身後的兩個人根本不上當，仍舊一動不動。
鐵傀婆婆十分失望，開始拎着錘子滿屋子亂溜達。
“老鼠呢？老鼠呢？老鼠藏在哪裏了？”
裴寒和寧鴿裝死時，女裝大佬也停住了，他很快就看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現在也完全不敢動，舉着胳膊，保持着去拉門的姿勢不變。
客廳裏鬧成這樣，寧鴿看見，客廳另一邊房間裏的歐文和蘇老師悄悄地探出頭，發現了這種詭異的狀況，也不敢出聲。
艾瑞斯聽見外面的動靜，從廚房裏冒頭出來，一直在等着寧鴿的指令。
寧鴿集中精力，把思絲放了出去，搭在艾瑞斯身上。
“不要出聲，也不要動，你不動她就看不見你。”寧鴿把指令給他發了過去。
艾瑞斯收到了，聽話地站在原地。
他是只木傀儡，說不動就不動，連屏息都不用，眼都不眨一下，貼牆站着就好像一個人形公仔，和周圍的家具渾然一體。
房間裏靜悄悄的，除了鐵傀婆婆腳上的鐵屐敲在木地板上的咔噠咔噠的聲，再沒有別的聲音。
寧鴿、裴寒、女裝大佬、快遞小哥、艾瑞斯，全都變成了雕像。
“老鼠呢？老鼠呢？”
鐵傀婆婆找了一圈，無果，十分不爽。
“老鼠藏在家具裏。”她下了個奇葩的結論。
她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定在餐桌上，高高地舉起大錘子。
轟隆一聲，她一錘子滅了餐桌。
餐桌無辜受害，凄慘地倒了下去，碎木渣飛到旁邊蹲着的快遞小哥頭上，快遞小哥一動都不敢動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就算他們假裝家具很成功，按鐵傀婆婆的風格，不知什麽時候也會看這些“家具”不順眼，一錘子掄上來。
裴寒找機會對大家比了個去門口的手勢。
要讓他們先出去。現在局面僵持，所有人都關在屋子裏，都是鐵傀婆婆的人質，稍不留神就會出事。
趁着鐵傀婆婆轉身時，寧鴿和裴寒悄悄往前走了兩步。
她一回頭，兩人立刻凝固住。
其他人看明白了。
只要是鐵傀婆婆背對着，他們立刻就向門的方向安靜地挪動，就連快遞小哥也鼓起勇氣，悄悄站起來往門口的方向摸。
好像在跟鐵傀婆婆玩那種“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只有在她不看的時候才能偷偷前進。
而且動作要輕，絕對輕，不能發出半點聲音，免得又把婆婆招過來，大眼對小眼。
寧鴿看見，為了腳步夠輕，歐文和蘇老師都把鞋子脫了，拎在手裏，只穿着襪子往前慢慢走。
大家一格一格地往門那邊移。
雖然很慢，但是一直有進展，前進得很穩定。
鐵傀婆婆找不到人，東張西望，嘴裏嘀嘀咕咕的：“老鼠呢？老鼠呢？老鼠崽子快出來！”
老鼠崽子們一聲不吭地往門口進發。
他們幾個漸漸聚攏，離門已經很近了。
只有寧鴿不是。
寧鴿從出發起，就沒打算往門的方向走。
任務的倒計時還有四十多分鐘，銀獎章還沒拿到，不完成任務就會随機抽人處死，時間十分緊張，容不得浪費。
寧鴿的目标并不是門口。
她悄悄地往鐵傀婆婆的方向摸過去。
裴寒的目标本來也是鐵傀婆婆，發現寧鴿也在往那邊走，趁鐵傀婆婆轉身的時候，對寧鴿打了個讓她去門口的手勢。
寧鴿搖搖頭。
鐵傀婆婆還在屋子裏溜達，停在了幾把扶手椅旁，正在認真打量椅子，好像在琢磨椅子裏有沒有藏着老鼠。
寧鴿的位置比裴寒離鐵傀婆婆更近，走過去更方便。
裴寒凝視了她片刻，妥協了，自己轉而往門那邊走去。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寧鴿。
歐文趁着婆婆不看這邊，用口型對寧鴿說：“你瘋了嗎？”
寧鴿沒瘋。
她緩慢而謹慎地一步步接近鐵傀婆婆。
裴寒已經挪到門口，拉住門把手，一點一點地輕輕打開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其他人也都到了，歐文用詢問的目光看着裴寒，裴寒對他們用下巴指了指門外，示意他們都出去。
艾瑞斯不肯走，望着寧鴿，寧鴿抽空又用思絲對他下了指令，他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他們一個接一個蹑手蹑腳地出了門，消失在門外的濃霧裏。
只有裴寒一個人沒走，他還握着門把手，把門大開着，安靜地站在那裏等着寧鴿。
寧鴿已經挪到了鐵傀婆婆身後，可惜鐵傀婆婆又往前走動了幾步。
寧鴿像個背後靈一樣，一聲不出地悄悄跟着她。
鐵傀婆婆仿佛察覺到什麽，猛地回頭。
寧鴿驟然凝固。
鐵傀婆婆掃了一眼近在咫尺不動的寧鴿，仿佛已經看熟了這個”新家具”，疑惑地轉回腦袋。
如果鐵傀婆婆是個人，從她的角度看，一定會覺得現在的情況有點吓人——
總覺得背後好像有人跟着，但是一停下來回過頭，卻又看不見。
看不見的東西如影随形，安靜地貼在她身後。
“背後靈”悄悄地伸出手。
這次她更過分，要把手伸進鐵傀婆婆圍裙前襟太陽圖案的大口袋裏。
連裴寒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要緊貼着拎着大錘子的鐵傀婆婆，碰到鐵傀婆婆身上穿的圍裙，還絕不能讓她察覺，更不能讓她看到她在動。
寧鴿一點一點地探出手，動作輕而緩慢。
婆婆還在東張西望，到處找老鼠，寧鴿用一種親密的近于環抱着她的姿态，把手悄悄伸進她的圍裙裏。
這間房子的地板幹幹淨淨，光可鑒人，鐵傀婆婆有潔癖，不允許地上出現任何雜物，連一粒小小的石子都要撿起來。
她剛才把撿起來的小石子放進了圍裙上的大口袋，那麽其他撿到的東西也應該都在她的口袋裏。
黃色太陽形狀的大口袋非常醒目，人人都能看得見，卻未必敢去搜一搜，是個藏銀獎章的理想的地方。
還好，婆婆暫時站在原地，沒有挪動。
一秒，兩秒，三秒。
裴寒看到，寧鴿的手探到頭，然後緩緩地把手往回抽，手在口袋裏仿佛不是平的，正捏着什麽東西。
裴寒不用提醒自己屏息不動，就已經本能地随着她慢慢抽出的手屏息不動。
可是寧鴿看起來很鎮定，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整齊的劉海壓在黑色的眼眸上，眸子裏深沉如水，毫無波瀾。
她用最鎮靜的表情做着最瘋狂的事。
裴寒攥着門把手的手都捏緊了。
就在寧鴿的手馬上要抽出來的一瞬間，鐵傀婆婆突然動了。
她轉了一下身，好像打算換一個方向溜達。
她一動，寧鴿正在往外拿的手就擦過了她的肚子。
鐵傀婆婆低下頭，眼珠猛地定在寧鴿正在動的手上，用沒拎錘子的那只手去抓她的手腕。
“哐”地一聲巨響。
裴寒重重地把門摔在牆上。
鐵傀婆婆被吓了一跳，擡起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裴寒。
他臉上半笑不笑的，擡起沒握門把手的那只手，對她勾了勾，好像正在盛情邀請她過去錘人。
就沒見過态度這麽嚣張的大老鼠。
鐵傀婆婆的怒氣值拉滿，攥着大錘子，火速朝門口的大老鼠沖過去。
裴寒還在門口等了她一下，等她真靠近了，才放開門把手，往外面跑。
婆婆那麽大的塊頭，還帶着一把沉重的大錘子，卻動作敏捷，腳下如飛，追着裴寒沖進外面的濃霧裏。
他倆出去了，沒人再抓寧鴿，寧鴿也跟着追了出去。
兩個人動作都很快，早就不見了。
濃霧籠罩在房子周圍，前面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寧鴿？”有人輕聲叫寧鴿的名字。
寧鴿回過頭，看見房子旁邊馬廄後，隐約有幾個腦袋探出來。
是歐文他們。
他們幾個一個不少，包括原本就在馬廄裏找獎章的鄭工和社會哥，現在全都藏在馬廄後面，正在等她和裴寒。
“他們兩個往那邊跑了。”女裝大佬指指湖的方向，“我們要過去嗎？”
寧鴿想了想，“不用，霧太大，看不清楚，當心走散了誰也找不到誰，我們在這裏等着裴寒。”
過了好久，濃霧裏傳來鐵屐的聲音，沒有走在木地板上那麽響，卻也很清晰。
咔噠，咔噠。
鐵傀婆婆一個人回來了。
她的大塊頭一從濃霧中冒出來，別人就都縮頭躲回牆後。
只有寧鴿沒有動。反正只要不動，婆婆就不會注意到她。
寧鴿在外面，是想透過霧氣看得更清楚一點。
鐵傀婆婆越走越近，她身上的圍裙很幹淨，手裏仍然拎着那把大錘子，錘子也是幹幹淨淨的，上面沒有沾血。
房門上釘着的半截傀儡還在暈着，婆婆一扭門把手，開門回到屋子裏。
濃霧裏并沒有第二個人。
大家安靜地繼續等着，可是鐵傀婆婆都回來好半天了，裴寒還不見影子。
這人引怪不知道引到哪裏去了。
這些傀儡力氣太大，動作又快，鐵傀婆婆看起來更是其中的翹楚，普通男人根本不是對手。
寧鴿焦躁起來。
裴寒不會在她手上吃虧了吧？
雖然感覺不太可能，可是萬一呢？
寧鴿攥了攥手心裏握着的東西，是從鐵傀婆婆口袋裏摸出來的銀獎章。
她低頭看看手環，任務的倒計時竟然還在繼續蹦着。
和裴寒找銅獎章時不同，這次系統不止把任務時間從三小時縮短到兩小時，而且明明找到銀獎章了，倒計時竟然還沒有停。
難度提高了。
小哈奇說是怕鬼，沒有跟他們一起進來，寧鴿他們需要再穿越一次迷宮，才能找到小哈奇，把銀獎章交給他。
時間快來不及了。
寧鴿說：“歐文，你知道怎麽走迷宮對不對？你們先出去交任務，我去湖邊找……”
話還沒說完，身後就有人用手扶住她的肩膀，問：“找誰？”
寧鴿轉過頭。
裴寒總算是回來了，大概是從另一邊繞回來的。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搜索，分辯她細微的表情，“那個婆婆有點難對付，沒辦法，我繞着湖跑得遠了一點。等急了？”
寧鴿不動聲色地說：“還好。我等着你，是很想給你看一樣有意思的東西。”
她攤開手掌，給大家看剛才從鐵傀婆婆口袋裏摸來的東西——
一枚獎章，和上次的銅獎章圖案一樣，上面有只牽線木偶和一行彎彎的小字，組成錨的圖案，只不過這枚是銀鑄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顆紐扣。
紐扣是金色的，比銀獎章小一圈，上面鑄着一朵綻放的精致的百合花。
歐文捅捅裴寒，“這個和你獻祭舞會上那套禮服的扣子很像。”
蘇老師就說：“不是他的，他的扣子上鑄的是玫瑰，這個百合的金扣子我也見過，是和女王在一起的那個個子高高的，長得很帥的男人。叫什麽來着……”
“莫什。”寧鴿說。
沒錯，扣子是莫什的。
歐文琢磨，“莫什衣服上的扣子，為什麽會掉在被流放的內政大臣的度假小屋裏？”
鄭工也說：“他是女王的男伴，卻和不支持女王的內政大臣有瓜葛，這人好像不太地道啊。”
寧鴿也覺得。
獻祭舞會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歡呼時，莫什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寧鴿早就注意到了。
莫什的扣子和銀獎章放在一起，明顯是副本給出的和錨點相關的線索。
“咱們要掃描一下扣子麽？”快遞小哥問。
“這就只是線索而已，”裴寒說，“我看你掃一下扣子，還不如掃一下莫什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