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蜉蝣05
“你們有人要結婚嗎？恭喜啊！”
阿姨聽見裴寒問這個, 眼睛閃閃發光。
“要是錢夠的話，頂樓有個很漂亮的禮堂，裏面有很多鮮花, 還有公證人, 專門給人主持婚禮，不過要是沒錢的話，也沒問題, 底樓觸摸屏那裏有婚姻登記的地方, 是免費的，兩個人掃一下碼就可以了。”
看來登記結婚并不難。
幾個人火速趕到大廳, 果然在一整排觸摸屏裏找到一個有結婚選項的。
屏幕下方還有個可以放手的掃碼口。
小平頭看看江矜, 又看看寧鴿, “關鍵是, 咱們有五個男的, 只有兩個女的，怎麽辦？”
景曜立刻轉頭問江矜：“江矜，我跟你……”
江矜把那把磨得寒光逼人的匕首在手指間翻了個花，徑直走到寧鴿面前。
“我們兩個試試。”她說。
這是寧鴿第一次聽到她說話，聲音很低, 帶着一丁點沙沙的啞, 很好聽。
寧鴿怔了一下，就看見江矜點開婚姻登記, 把手伸到掃描口，掃了一下手背上的二維碼。
“滴”地一聲。
她轉頭等着寧鴿。
寧鴿：可是咱倆都是女生啊姐姐？
不過試試就試試，寧鴿也把手背湊進掃碼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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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滴”的一聲響, 屏幕上蹦出一顆巨大的紅色愛心, 撒花瓣, 噴彩帶，一連串二十年前風格的過場動畫後，終于冒出兩排七彩大字：恭喜兩位喜結連理，新婚快樂！
竟然真的通過了。
原來同性別也可以登記，這就簡單得太多了。
“來來來，”歐文不由分說，拉過裴寒的胳膊，“你沒人結吧？咱倆來近親結婚。”
寧鴿不懂：近親結婚？
歐文對她解釋：“我真是他表弟，親的。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麽一下副本就拖着我？”
他倆也登記成功。
倒計時在飛快地走着，小平頭趕緊上前掃了一下手背，剛想回頭叫景曜，卷毛就慌慌張張把手伸過來掃了，和他配了對。
這就尴尬了，因為景曜落了單。
景曜氣笑了，“沒人跟我掃就算了。随機抽取玩家處死，死的是我嗎？”
他說得很對，随機抽取玩家，他和裴寒兩個人身為阿爾法，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有危險的是剩下的寧鴿他們幾個，幾個人無非是概率大小的區別。
小平頭趕緊說：“景哥，要不咱們去找個NPC過來幫忙？”
倒計時還剩三分鐘，去找NPC不太現實。
寧鴿再看一眼屏幕。
玩家不能配對的情況肯定很常出現，限時又只有十分鐘而已，一定有別的辦法。
時間還來得及，寧鴿想試試。
她點點觸摸屏上回退的箭頭，退回到主界面，選了離婚。
剛要把手伸到掃描口，手腕就被人捉住了。
裴寒明白了她的意思，把她往後拉了拉，“我來。”
他叫歐文過來，先跟他離了婚，然後重新選了結婚登記，示意景曜過來，自己先掃了下手背上的碼。
景曜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手伸到掃描口。
粗制濫造的七彩花瓣特效裏，兩個彼此看不順眼的阿爾法喜結連理。
手環還真的震了。
它有氣無力地：【結婚任務完成。百年好合啊諸位。】
原來真的可以這麽幹。
亂七八糟又結又離地折騰了一通，竟然過關了。
系統只要判斷出每個人都成功登記結婚過就滿意了，至于後來離不離的，它根本不在乎。
特效一放完，裴寒就第一時間點了離婚，和景曜結束了他倆長達十秒的婚姻關系。
歐文摸了摸手環，“它那頭連着的不會是我媽吧？我媽就這樣，也不管你結婚對象是阿貓還是阿狗，反正能結就行。”
“對對對，我爸媽也是，”卷毛說，“我說随便找個人結，那不是三天就得離嗎，他們說，你先給我結了再說。”
歐文點頭，“我才不結婚呢，你今天按他們的意思随便找人結婚了，明天他們絕對就得催着你生個小孩……”
好像回應他的話一樣，手環又有了動靜。
這次還真的跟孩子有關。
新任務發了：
【讓你的孩子贏在起跑線上。】
【其實你也知道，無論跑贏跑輸，他們的終點都是一樣的吧？】
寧鴿：“……”
【任務：給你的孩子訂購最好的早教芯片。
說明：限時八小時。
失敗懲罰：#】
它隔了兩秒，又發：
【好吧失敗懲罰不是#，就是想發個#試試。懲罰：未完成玩家處死。】
寧鴿覺得這個客服也很需要被從手環裏拖出來，暴揍一頓。
卷毛擡頭看了看四周，格子間裏無數倉鼠輪子還在滴溜溜飛轉，轉得熱火朝天。
“所以任務的意思是讓我們工作賺錢吧？它說‘最好的早教芯片’，既然是最好的，肯定特別貴。”
歐文安慰大家，“不怕，只要是錢能解決的事，全都不算大事。”
卷毛哭唧唧，“得了吧哥，你要是沒錢，要錢解決的事肯定全都是大事”
寧鴿建議：“不急着賺錢，我們先去弄明白早教芯片是什麽吧。”
打聽了一圈，賣芯片的地方原來離得不遠，就在上課的教室後面再往裏走沒幾步。
這是個玻璃門的小房間，門外挂着顯眼的招牌——“球芯早教”。
房間裏坐着位老奶奶，銀色的發絲梳得一絲不茍，盤在腦後，臉上遍布皺紋和隐隐的斑點，看上去足有六七十了。
寧鴿知道，這其實是個才出生六七天的女孩子，只不過這裏速生速死，她短暫的生命已經快走到了盡頭。
老奶奶回答他們的問題很耐心。
“早教芯片是什麽啊？就是每個寶寶出生後，放在他們床頭的導入儀裏的芯片，這樣在寶寶醒過來之前，就已經把語言和常識導入到大腦裏了。”
“你們問最好的早教芯片？很貴啊，買的人很少。”
她從櫃臺下取出幾個小盒子，逐個打開給大家看。
盒子裏裝着不同顏色的芯片。
“最便宜的是黑色的，然後是綠色，黃色，紅色，最貴的這種是金色的，裏面的知識容量最高，和人腦的兼容性也最好，比較好導入。”
寧鴿忽然意識到，這枚金色的芯片，和她剛進入副本時床頭大包裏裝的芯片一模一樣。
“最好的這種，要多少錢？”寧鴿問。
“一般轉能量輪的工作，一圈一個幣，這個芯片要八萬個幣。”
八萬個幣，就要蹬八萬圈輪子。
寧鴿想起“媽媽”關在小隔間裏蹬輪子的樣子。
就算她拼命地快蹬，一圈起碼也要一秒鐘，八萬圈，就是八萬秒，不眠不休的話，是二十二個小時。
這裏的一小時相當于正常的五個月，二十多個小時，就是正常的十年的時間。
她用她生命中最好的十年，給寧鴿換來了最好的芯片。
寧鴿想起和媽媽見面時她說的話。
她攥着寧鴿的手，眼神真摯，說：“媽媽會好好工作，努力賺錢，給你買最好的學習芯片。雖然媽媽只有一個人，也會讓你和別的孩子一樣，什麽都是最好的。”
她像只小倉鼠一樣，卷曲的長發飄飛，關在小隔間裏，用她短暫的生命，用她最美好的年華，蹬着那個破輪子。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你怎麽了？”裴寒低頭看她。
“沒有。沒事。”寧鴿下頭，用側邊的頭發擋住臉。
裴寒伸出手，像是有點猶豫，終于還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
“放心，這副本沒有很難，我們肯定會出去的。”
他以為她在擔心，會錯了意。
裴寒問老奶奶，“所以只要賺到八萬幣，我們再過來訂芯片就可以了？”
老奶奶笑眯眯的，慈祥地看看寧鴿，看看裴寒，再看看裴寒搭在寧鴿背上的手。
“其實你們可以先訂購，不用錢。”
竟然不用錢？！
老奶奶繼續笑眯眯的，“你們可以先訂購，等以後賺到錢了，再一筆筆把錢打給我們球芯早教就行了。”
懂了。可以分期付款。
那就簡單多了，任務立刻就能完成。
裴寒馬上說：“那我們現在就訂購。”
老奶奶搖搖頭，看一眼寧鴿的肚子，“現在不行。定的時候，得帶上你們的寶寶啊。”
帶上，寶寶？
所有人：！！！
寧鴿問：“一定要帶着寶寶來定芯片嗎？”
“當然了，”老奶奶回答，“每一枚芯片都是記名的，要把寶寶的信息錄入到芯片裏才行。這樣多好，那麽貴的芯片就不會丢。”
想想又說：“要是實在不方便帶寶寶過來，給我報一下寶寶的編號也可以，我們都是聯網的，我幫你們在管理系統裏找到寶寶的信息，直接錄入進去。”
裴寒伸手攬住寧鴿肩膀，“非要寶寶嗎？寶寶還在她肚子裏，我們不能提前預定嗎？”
寧鴿：誰在誰肚子裏？？
“不能。沒有寶寶就不能買芯片，這是規定，再說沒有寶寶，我這裏也根本操作不了，流程走不下去。”
老奶奶一臉慈祥地對裴寒說：“連寶寶都還沒生出來，你這個爸爸那麽着急幹什麽？”
她笑眯眯的，大家卻全都笑不出來。
原來坑在這裏等着。
要訂購芯片，不是錢的問題，首先，你得有個寶寶。
從球芯早教出來，每個人都很沉默。
“太狠了，先催婚，再催生。”歐文說。
卷毛靈機一動，“這裏結婚都是随便掃一下碼就行了，生寶寶會不會也是随便掃一下碼，球母就送你一個小寶寶？”
歐文答：“別做夢了，我已經研究過了，這裏生寶寶的方法和正常世界是一樣的，差別就是女生随時可以懷孕，從懷孕到生産很快，大概用兩個小時左右。”
所有人都看着他。
歐文一臉無辜，“你們算二維碼的時候我戴上頭盔試了試，當然是先看看生理衛生課了，否則呢？看語數英物化嗎？”
卷毛說：“那去借個寶寶行嗎？”
小平頭答：“肯定不行，任務裏說要‘你的孩子’。”
卷毛繼續努力，“找個寶寶，給人家當幹爸幹媽？不然就領養一個？”
幹爸幹媽感覺很勉強，估計不行，領養倒真是個主意，幾個人立刻到處找人打聽。
然而結果大失所望，這裏并沒有領養這回事。
這個任務的懲罰不是随機抽取玩家處死，每個人都必須要完成。
就連裴寒和景曜這種阿爾法也不例外。
景曜看一眼寧鴿和江矜。
“其實很簡單。生小孩只要兩小時，我們有兩個女人，一共需要五個孩子，她倆一個生兩個小孩，另一個生三個小孩，很快就能生完。”
他說得輕巧，好像打算削五個蘋果一樣。
裴寒冷笑一聲，“你做夢。”
在荷爾蒙的作用下，人人都不太正常，小平頭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兩個女孩。
“景哥說得對，”他說，“沒辦法，還是需要你們女孩子犧牲一下，為了大家嘛。”
景曜說：“不會讓她們白生的，出了副本，我願意付報酬。”他瞥了眼裴寒，“要是人家女孩子自己願意，關你什麽事？你想攔着？”
景曜看一眼江矜，知道沒戲，轉而問寧鴿，“你不缺錢麽？不想趁機賺一筆？”
他在中轉站見過她那身肥大寒酸的衣服，知道她窮。
“你不想我當然可以不碰你，也有別的辦法能生小孩，就是想買你的身體生個孩子而已。”他說，“說吧，想要多少錢？價錢一定讓你滿意。”
歐文笑了一聲，“我上次聞到這種味兒還是芳汀賣頭發和牙，不如你爬回你兩百年前的棺材裏歇着？”
寧鴿冷冷地對景曜說，“生孩子是絕對不可能的。我覺得其實……”
景曜見她拒絕得很堅決，并不想再聽她還想說什麽，打斷她的話，“你們倆不肯也沒什麽，大不了我去找個女NPC幫我。”
他賣相不錯，說不定真能騙到NPC幫他生小孩。
卷毛紅着臉，“其實真心實意地去娶個NPC，跟她生個寶寶也不是不可以，寶寶那麽可愛。”
歐文問他，“生完你就跑了？再說生下來的寶寶沒法離開副本，你忍心讓你的孩子，還有孩子的孩子，全都留在這個只能活幾天的鬼地方？”
小平頭也在打他自己的小算盤。
他長相普通，并沒有任何過人之處，未必能那麽快騙到一個NPC，還是一定要牢牢抓住景曜這棵大樹。
“景哥，時間這麽緊，找NPC要是來不及呢？”
景曜笑了一下，“怎麽會來不及？”
寧鴿想起保育員阿姨身上的血，心中抖了一下。
小平頭繼續勸他，“NPC不靠譜，萬一系統在NPC身上下個套給咱們鑽呢？這可是會死的大事，這裏明明就有兩個女的能幫大家的忙……”
歐文受不了，“幫你的頭。反正這任務限時有八小時，咱們幹脆放棄任務，直接去找錨點？”
裴寒一直在出神思索，忽然說：“我覺得可以試試。”
卷毛痛苦，“試試？現在一點錨點的線索都沒有，到哪去找啊？”
景曜被小平頭說動了，“婆婆媽媽的，要廢話到什麽時候？我看算了，別人我不管，你們兩個女的一定要有一個幫我做任務。”
裴寒一臉要動手的表情，打斷他的話，“有種你……”
接下來發生的事，快到寧鴿完全沒看清。
一直沒出聲的江矜如同鬼魅一樣閃了一下。
景曜呆了一秒，忽然從喉嚨的最深處吼了一聲，痛苦地彎腰捂住褲子。
他的褲子上多了個口子，傷口瞬間愈合，血都沒怎麽出，可惜割了的東西接不起來了。
她一刀把他閹了。
“江矜你特麽有病嗎？？”景曜氣瘋了。
她出刀太快，下手狠辣，又毫無預兆，猝不及防，連景曜這種阿爾法都沒能躲過。
寧鴿很明白江矜的想法。
她明顯誰都不信。不止不信景曜他們，也不相信裴寒和歐文，這裏的女孩只有她和寧鴿兩個，男人有一群，其中還有兩個阿爾法，很難打得過。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動手震懾全場。
就像打群架時一樣，哪怕對方人再多，只要抓住一個往死裏揍，吓也能把別人吓得不敢動手。
否則不知道這群男人為了活命，為了完成任務離開副本，能幹出什麽來。
不過她會挑景曜，出乎寧鴿意料，看來他倆也沒多熟。
江矜這一刀效果非凡。
像兜頭一盆冷水，所有男人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胯下一涼。
卷毛的臉不紅了，小平頭被徹底吓懵，從說要生孩子起就蠢蠢欲動的各種心思一掃而空。
江矜的匕首在手裏轉了個花，冷冷地瞥向小平頭，小平頭臉色煞白，往後退了好幾步，腿都軟了。
一片靜默中，卷毛愣了愣，小聲安慰景曜。
“沒事，只要不死，一出副本就又長回來了。”
這是他胳膊斷掉後歐文安慰他的話。
寧鴿心想：雖然出副本就長回來了，但是景曜會覺得江矜這暴脾氣的一刀斷了他出副本的路。
這下他非但不能和寧鴿他們生孩子，連跟NPC都不能了。
現在他除了在任務的八小時內找到錨點，沒有其他活下去的辦法。
只怕要狗急跳牆。
果然，景曜的臉由白轉青，扭曲了片刻，忽然不再捂着自己了，搶步上前，去奪江矜的匕首，好像打算給她也來上一刀。
兩個人一言不發地動手打起來了，兩個人都又狠又快，讓人眼花缭亂。
不過有裴寒在。
他這次不像健康檢查時那樣跟景曜半真半假地打架，是真的動手，只用三兩下就把景曜按在旁邊的牆上。
他偏頭示意寧鴿的方向，“都安靜，她一直有話要說。聽她說話。”
他們總算不吵來吵去，肯聽寧鴿說話了。
寧鴿重新說：“我覺得，其實不一定非要生寶寶，應該還有別的辦法。”
景曜的作案工具沒了，要想完成任務，寧鴿的“別的辦法”忽然變成了他唯一的辦法。
他鐵青着臉，掙開裴寒的壓制，不再動手也不再吭聲。
寧鴿說：“要想訂購芯片，只要管理系統裏有寶寶的信息就能走訂購流程，既然寶寶是真的生出來的，我想弄清楚寶寶的二維碼是怎麽來的，編號又是怎麽進到管理系統裏去的。”
裴寒明白她的意思：“想在系統裏做個假寶寶？”
“沒錯。”寧鴿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