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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離家出走】

惠仁堂。

秦肅兒在寝房的起居間裏編寫《藥草全集》,她把每一種藥草做成标本,細細寫明功效和用法,寫了一個多時辰都沒擡頭,連口水也沒喝,倒是在旁伺候磨墨的珊瑚頻頻打哈欠。

“王妃,您手不酸嗎?”珊瑚又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由于秦肅兒一直沒個正經主子的樣子,久而久之,她們這些下人也都随意了。

“不酸。”秦肅兒總算擡頭了,她看了珊瑚一眼。“怎麽,你手酸了?”

“不過是磨墨罷了,奴婢的手哪裏會酸啊。”珊瑚不解地道:“奴婢是想,您為何要這樣折騰自己,每日都在寫這藥草書,也沒人催着您寫,不是嗎?”

秦肅兒也不避諱,笑道:“我不是和王爺在冷戰嗎?而忙碌是分心最好的方法,我專心編寫藥草書,便不會去想和王爺冷戰之事。”

珊瑚蹙眉。“那您打算和王爺冷戰到何時啊?”

“我也不知道。”秦肅兒怔忡了一下,在心裏暗嘆了口氣,這才微笑道:“就看看誰先撐不住給誰送降書吧。”

因為煩躁,所以她才會沒事找事。

為何煩躁?自然是因為蕭淩雪。

這就是所謂的相愛容易相處難吧,不管再怎麽相愛,也會有磨擦,何況他們一個是現代魂、一個是古代人,價值觀天差地遠,當彼此都不能被對方給說服的時候,就成了拉鋸戰。

偏偏他們兩人都是硬脾氣,都是吃軟不吃硬,他硬,她比他更硬,他說狠話,她就說得比他更狠,皆是不給自己留餘地。

所以她現在吃到苦頭了,因為拉不下臉向蕭淩雪求和,即便再怎麽想念他的體溫和他的擁抱、摸頭,也得好好忍住,誰讓她先前說了大話。

算一算,自從太後壽宴當日在手術室前和他互撂狠話後,他們已有半個月沒正式打過照面了,為了肅清厲親王同黨,他幾乎以軍機閣為家,有次在府裏長廊遇到了,他面無表情的與她擦身而過,只有披風角拂到她的裙擺,揚起一陣風,當下讓她有種想哭的感覺。

他是大男人,難道就不能先來哄哄她,說兩句好聽話,和她言歸于好嗎?他就真的都不想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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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她會想,若她是那種會向男人撒嬌的女人就好了,不過再換個角度想,如果她變成這樣,蕭淩雪會喜歡上她嗎?他喜歡她的其中一個原因,不就是她性格裏剛強的一面嗎?

可是啊可是,這份硬氣卻成了兩人相處的阻礙。

雖然和蕭淩雪鬧僵了,可她不後悔,若再讓她重新選擇一次,她還是會救蕭子毅,若他要因此一輩子不理她,那就這樣吧!她自己也可以生活得好好的,她還有惠仁堂,有她的生活寄托,要冷落她就随他吧,要與她形同陌路也随他……

“王妃,您寫的字都糊了。”珊瑚蹙眉道。

聞言,秦肅兒低下頭,看到墨汁都滴在紙頁上了,寫了一個時辰等于白做工。

她擱下了毛筆,頓時失了興致,擡眸看着窗外的白雲,眉心微攏。

他們要冷戰到什麽時候?她真不是冷戰的料,才半個月就受不了,聽說有夫妻可以冷戰一年、兩年,還有十年、二十年的,那是要怎麽過?

“王妃……”珊瑚慢吞吞的說道:“那個……淩寶說,王爺這陣子吃也沒吃好,睡也沒睡好,憔悴了很多,我就說王妃也是,沒吃好、沒睡好,十分憔悴。”

“你說什麽?”秦肅兒噎了一下,她瞪着珊瑚。“你為何跟淩寶胡說?”

珊瑚怯怯地道:“奴婢也是一番好意,想讓王爺知道您也不好過。”

秦肅兒拿起茶盞,喝了口茶,細眉皺得更用力了。

所以他知道她吃不好、睡不好,還是無動于衷?!

珊瑚潤了潤唇。“王妃……要不,奴婢明兒個去跟淩寶說,您睡得好、吃得好?”

“不必了。”秦肅兒往後靠向椅背,幽幽長嘆。“王爺知道我不好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為什麽?”珊瑚實在不懂。“王爺那麽寵您,總是讓您為所欲為,不至于為了那點事就一直跟您置氣。”

秦肅兒忍不住笑了。“珊瑚,你該讀點書了。”但是她很快又收斂了笑意,外頭突然下起雨來,春雨綿綿,更是叫人心煩。

潤青打起簾子進來,手裏拿着一封信。“王妃,宜州來的信。”

一聽,秦肅兒打起了精神。“是嗎?快拿來!”

倪氏在信裏邀她到宜州做客,也想讓她看看她經營的成藥鋪子,說她常向宜州的商家太太小姐說起她給人開刀的神奇本領,她們都很想結識她。

秦肅兒看完信,把信折好,放回信封裏。

這裏已經沒她的事了,太子和蕭子毅均已出院,太子送回了東宮,由太醫院接手照料,蕭子毅人在特別牢房中,同樣由太醫院照料,而如今韓青衣對于術後照護已經駕輕就熟,她無須擔心,宜州此時春暖花開,而且算一算,倪氏也快生了,她剛好可以去看看寶寶,送個賀禮。

她沉吟了一會兒,忽然擡眼笑看着潤青和珊瑚。“你們兩個去過宜州沒有?想不想出去玩?”

潤青很警覺的盯着主子。“您不會是想在這時候去宜州吧?”

秦肅兒笑道:“正是!”

三天後,惠仁堂的大門貼上寫了休診兩字的字條,京城碼頭則多了一行人。

秦肅兒把惠仁堂交給林大勇和吳氏顧着,帶着林曉鋒、吉安、楊年福、林曉翠、林曉花、潤青、珊瑚、多兒,林曉鋒又另外挑了六名有拳腳功夫的小厮随行,可以兼當保镖,或幫忙跑腿、拿重物。

于是,一行十五人組了個宜州旅行團,行前,秦肅兒雲淡風輕的跟馮敬寬說自己也許就待在宜州不回京城了,王府就交給他管着了,聽得馮敬寬一愣一愣的。

馮敬寬知道王爺和王妃小倆口在鬧別扭,可至于要離家出走到宜州去嗎?況且,他在京城都生活五十年了,也從來沒聽過哪家的王妃會離家出走的,這實在不妥啊。

主子同他說過,不要拿世俗的标準來看待王妃,就把她當成一個特別的人物,從天界來的人物,若是王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也不需要大驚小怪。

他試着去理解主子的話,可是可能是他年紀大了,理解不了。

所以說,主子的意思是,王妃要去宜州,而且要一去不回,他也不需要大驚小怪?不需要向主子禀告?若是禀告了,肯定就是大驚小怪了,是吧?

京城碼頭熙來攘往,許多苦力和纖夫在搬運貨物,他們打着赤腳,裸露肘臂,手握纖繩,形成了陵江邊的特殊景象。

珊瑚見到大船,不由得目瞪口呆。“哇,好大的船!”

秦肅兒前世搭過游輪,自然不會将古代的大船放在眼裏,不過她也頗為訝異大雲的造船技術。

眼前是兩層樓高的木造大船,一路會順着大雲的水上命脈——陵江,由京城到最南端的鳳揚城,中間會停靠五十六個州府。

林曉鋒在旁邊指揮着六名小厮将箱籠一一搬上船,随後一行人也魚貫登船,他們跟着其他乘客在甲板上欣賞了一會兒江邊風景,林曉鋒便領着人上了第二層,告訴每個人住的艙房。

三日後,大船在馨州城靠岸,有人上船,有人下船,秦肅兒等人也下船透透氣,品?在地的江邊小吃。

林曉鋒內急去了茅廁,正要回去與秦肅兒等人會合時,卻突然被人捂着嘴一把拉到一間茶棧後方,林曉鋒害怕得死命掙紮,可是當他看清眼前穿着小厮短打青衣的挺拔男子是何模樣後,馬上停止了動作,但驚詫得雙眼瞪得大大的。

蕭淩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林曉鋒點了點頭,他這才松了手。

林曉鋒誠惶誠恐地行禮,“見過王爺!王爺是何時來的?小的這就去禀告王妃……”

蕭淩雪搖了搖頭。“不需要讓王妃知道我來了,若她知道,保不定又要跑去別處了。”

林曉鋒腦子轉得快,又極有眼力,當下立即問道:“王爺想要小的怎麽做?”

蕭淩雪勾唇一笑,很是滿意。“找個小厮與我掉包。”

林曉鋒瞠目結舌。“您要假裝成小厮随行嗎?可王妃、王妃見過那些個小厮,還有其他人……”

蕭淩雪笑了笑。“我很了解王妃,她記不清那六名小厮的長相,我喬裝一番混入其中,她不會發現的,伺候王妃的那些人應該也不會多問,至于與我掉包的那人,讓他騎我的馬回京。”

淩寶告訴他惠仁堂休診時,已是秦肅兒離開京城的三日後了,馮敬寬知情不報,已被他狠狠訓斥了一頓,幸虧有望月國送的寶馬,他才能趕上他們。

林曉鋒想了想,躬身道:“王爺,有個叫阿武的,身形與王爺倒有七、八成相似,小的這就去找他過來,請王爺在此稍候。”

蕭淩雪點了點頭,叮囑道:“船約莫再半個時辰就會啓程,速去速回。”

林曉鋒馬上領命而去。

林曉鋒跟在秦肅兒身邊打點惠仁堂也有一段時日了,蕭淩雪相信不必點破,林曉鋒也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天衣無縫,而在等待的時間,他取出了人皮面具戴上。

秦肅兒站在船頭,耳邊聽到悠長的起錨號子響起,大船徐徐滑行,她眼睛瞧着波浪從中間被分開,泛起了層層白色浪花,船工們唱的號子聲也越來越小,待到大船平緩滑行,號子聲也消失了,只剩兩岸的人家和樹木可看。

她望着馨州碼頭越來越遠,最終在她的視線之內成了個黑點,心裏想着她不知道離京城多遠了,蕭淩雪知道她走了嗎?這會兒還是毫無情緒還是氣得跳腳?

哈,她會不會想太多了?他為了整肅厲親王的同黨忙得昏天暗地,這會兒恐怕還不知道她離開京城了,就算知道了,以他的個性,也不可能來個千裏追妻……

“走吧,我困了,去睡會兒。”她對身旁的珊瑚說道,正想轉身回艙房,沒留意到甲板上的水漬,腳步一滑,身子一個不穩,就要往前撲倒。

她驚叫了一聲,珊瑚也尖叫了一聲,電光石火間,一只大手穩穩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幫她穩住了身子,并提醒道:“小姐當心。”

秦肅兒驚魂未定的站穩了,珊瑚也連忙過去扶她,那只大手才緩緩松開。

“多謝你了。”秦肅兒看他穿着林曉鋒買給小厮們的統一制服,知道是自己人,笑着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怎麽好像沒見過你。”

蕭淩雪刻意壓低聲音,低眉順眼的回道:“小的阿武。小姐的繡花鞋濕了,還是去換一雙為好,免得再滑倒。”

珊瑚連忙附和道:“他說的對!小姐,咱們快去換鞋!”

主仆兩人回到了艙房,珊瑚從箱籠裏取出一雙繡花鞋,秦肅兒坐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由着珊瑚為她換鞋,心裏想着阿武拉她一把時,那只手的感覺好熟悉,還有,他的身高體型也和某人類似,若是不看那張臉,她會以為是蕭淩雪來了。

“珊瑚,你覺不覺得阿武很熟悉?”

珊瑚漫不經心的回道:“當然熟悉啦,咱們一同上船,都相處三天了。”但其實她也沒仔細注意過那些人的長相,她只要把主子照顧好就好了。

秦肅兒蹙眉。“是因為這樣嗎?”

“當然是啊。”珊瑚開始鋪床。“您不是要睡會兒嗎?快睡吧!要用晚膳時奴婢再喚您起床。”

秦肅兒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她夢見蕭淩雪在大發雷霆,他甚至下令關了城門,即便她回京,也不讓她進城……

她醒了之後,一直回想夢境,心口像壓着塊大石似的,有些後悔不告而別。

珊瑚沒發現主子的異樣,興致勃勃的說道:“小姐,甲板上在放煙火,您要不要去看看?其他人都去看了。”

秦肅兒掀被坐起。“當然要。”船上也沒什麽娛樂,其實挺無聊的,看個煙火倒也能解解悶。

主仆兩人到了甲板上,就見半空中開遍了火樹銀花,幾乎所有人都來甲板上了,約莫有上百人,大夥兒望着絢爛煙火,贊嘆聲此起彼落,氣氛極是熱鬧。

秦肅兒眼睛看着煙火,也沒注意人來人往的,一名身穿錦繡朱袍、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撞到了她。“對不住。”

秦肅兒朝他一笑。“不打緊。”

那男子一見到她就移不開視線,原本只是擦身而過,他卻定住不動了。

蕭淩雪人也在近處,看到這一幕,頓時臉罩寒霜。

她怎麽回事?又做姑娘家的裝扮,多兒又是怎麽回事,怎麽也沒攔着?

說到多兒,把她安置在秦肅兒身邊就是要她看着秦肅兒,可對于秦肅兒要離開京城這事兒,多兒非但一個字都未曾向他禀告,人還跟着秦肅兒走了,真真是養了只白眼狼。

他不悅的走過去,想看看那家夥到底想做什麽,可是他一走近,一名小厮便神色慌張的跑了過來對那家夥說道:“少爺,不好了!夫人肚子疼,疼到一步都走不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孟大夫說他診不出來夫人是何病症,小的去打聽過了,到下一個靠岸的地方還要三個時辰,夫人恐怕忍不到那時候……”

男子不以為意地道:“吃壞了肚子吧。”

小厮哭喪着臉道:“孟大夫說不像,而且孟大夫已經給夫人服了止疼丹,可夫人還是疼得厲害……”

男子蹙着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去看看吧!”他要離開前,表情一變,溫文儒雅的對着秦肅兒輕笑道:“姑娘,在下朱含玉,适才不慎沖撞了姑娘,心中實在過意不去,不知姑娘住在哪間艙房,待在下探視了家母,再帶薄禮去給姑娘賠禮。”

秦肅兒看着他,不以為意地道:“不過是撞了一下,不必放在心上,倒是适才聽聞令堂好像身子不适,我姓秦,是大夫,我跟你過去看看令堂。”

她這是醫者本能,直接就用上肯定句了,問也沒問一聲人家需不需要。

佳人主動,朱含玉大大驚喜。“姑娘是大夫?”

珊瑚在旁與有榮焉的插嘴道:“我們小姐的醫術可好了,滿京城的大夫,我們小姐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蕭淩雪此刻有種想掐死珊瑚的沖動,這丫頭是想要滿船的人都知道她的主子是來自京城的高明女大夫嗎?要不要索性在船上貼着告示?真真是多嘴的丫頭,不說話,沒人當她是啞巴!

“原來姑娘來自京城。”朱含玉目不轉睛的看着秦肅兒。“在下和母親、表妹由慶州到京城探親,這會兒是要回慶州。”

秦肅兒對他住在哪兒、要去哪兒壓根沒興趣,只催促道:“朱公子,令堂不适,我們快去看看吧。”

“哦哦,好。”朱含玉如夢初醒,連忙領路。“姑娘請随我來。”

七彎八拐,上了西邊艙房,蕭淩雪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後頭,前頭誰也沒回頭,自然沒人發現他跟着進了艙房。

房裏好幾個丫鬟婆子在伺候,一名四十多歲的婦人躺在床上直喊疼。

“都讓開!”朱含玉揮開了丫鬟婆子,慇勤萬分的為秦肅兒領路。

秦肅兒走到床邊坐下,從寬袖裏取出了聽診器,這寶貝她為了随身攜帶,讓潤青在每件衣裳的袖裏縫了暗袋。

朱含玉正經八百的介紹道:“母親,這位是秦大夫,秦大夫乃是京城最高明的大夫,必定能診出您的病症。”

一旁站着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不禁面露詫異。這丫頭片子怎麽可能是京城最高明的大夫?看來是朱公子拈花惹草的性子又犯了,都什麽時候了,還不惜把個外人帶來夫人面前,真是不知輕重!

“誰都好……能解了我的疼……必有、必有重酬……”朱夫人咬着牙說道。

秦肅兒挂上了聽診器。“患者,你先不要開口。”

她的語氣極有威嚴,一時間,房裏靜了下來。

仔細聽診後,秦肅兒壓着朱夫人左上腹。“患者,是不是這裏很痛?”

朱夫人點了點頭。

秦肅兒取下了聽診器說道:“是脾髒破裂,嚴重程度要開刀才知道,必須馬上開刀。”

朱含玉臉色一僵。“姑娘在說什麽,在下怎麽都聽不明白?”

“不明白也是正常的,等等會有專人跟你說明。”秦肅兒不再理會他,轉而對珊瑚吩咐道:“去跟吉安說我要開刀,他知道該怎麽做。”

珊瑚一愣。“奴婢……奴婢不知道咱們的艙房要往哪兒走……”

秦肅兒嘆了口氣,敢情珊瑚是個路癡,只認得從她們艙房到甲板以及甲板回到她們艙房的路,不過……她自己也是。

蕭淩雪實在看不下去這兩個天兵主仆了,出聲道:“小的去吧。”

“阿武?”見他從那群丫鬟婆子後方現身,秦肅兒難掩驚訝。“你怎麽在這裏?”

蕭淩雪垂首道:“小的原在甲板上看煙火,見到小姐和珊瑚姑娘和陌生人走,不放心,便跟過來看看。”

秦肅兒果斷地道:“那好,你去告訴吉安我要開刀,讓他帶着人和用具過來。”

蕭淩雪點了點頭。“小的明白。”

蕭淩雪離開後,立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朝秦肅兒拱手。“姑娘,在下姓孟,是朱家的随行大夫,姑娘适才說的開刀,可是開膛剖腹?”

他聽同行說過,京城這一年來出了個會開膛剖腹的女大夫,且那女大夫還是翼親王妃,他思忖,眼前這人雖然也是女大夫,可她出現在這平民百姓才會搭乘的大船,是親王妃的機率便微乎其微,若說她是翼親王妃的弟子還有可能,當然也可能是學了點皮毛就來招搖撞騙。

“正是開膛剖腹不錯。”秦肅兒指着朱夫人的脾髒位置。“裏頭的脾髒目前正在出血,必須開刀之後才知道嚴重程度,才能做治療。”

見秦肅兒在自己身上比劃,朱夫人吓得不輕。“你……你們在說什麽?我、我不要開刀!”

秦肅兒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表情極為嚴肅地道:“患者,不開刀就會死,你自己選擇吧!”

朱含玉的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白,但仍強作鎮定地問道:“孟大夫……你明白秦大夫在說什麽嗎?”

這時,一個少女氣憤的向前兩步。“姨母,開膛剖腹必死無疑!您可千萬不要被這妖女迷惑!”

“你說誰是妖女?!”珊瑚立即發難,她雖然膽子小、反應慢又少根筋,可是護主之心不輸給任何人。

“還有誰?”那少女杏眼圓睜的指着秦肅兒。“就是她!”

珊瑚母雞護小雞似的沖上前去打掉了那少女的手,斥喝道:“大膽!我家小姐是你可以随便指的嗎?!”

那少女難以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手,随即氣惱地瞪着珊瑚。“你——你竟敢打我?!”

“麗姿,你別鬧了。”朱含玉皺眉。“孟大夫,你說說,那什麽開刀的,你明白嗎?”

孟大夫回道:“少爺,在下确實聽過開膛剖腹之術,而這位姑娘指出的地方,确為脾髒所在,只是在下學藝不精,對于要如何開膛剖腹,實在無法想像。”

秦肅兒接口道:“那麽今日你便可以親眼看看,可能對你日後行醫有所幫助也不一定。”

孟大夫見她将大話說得稀松平常,心中更是驚異,不過,若真能親眼目睹開膛剖腹,那他也算沒有遺憾了。

朱含玉心亂如麻。“孟大夫,要是不開刀的話,我母親真會死嗎?”

孟大夫誠實地道:“夫人的病症在下無能為力,若是等船靠岸再尋大夫,恐怕夫人挨不過。”

這時,蕭淩雪領着吉安和林曉鋒、林曉翠、林曉花來了。

秦肅兒馬上指揮道:“曉花,你向病患和家屬說明手術流程。”

“是!”林曉花熟練的拿了張密密麻麻的紙過去,向朱夫人和朱含玉詳細說明何謂手術、如何手術、有何風險、術後照護和手術診金。

孟大夫也傾身過去聽,一邊點頭,而朱夫人和朱含玉的态度也有些軟化了。

“曉鋒和曉翠做消毒準備!”秦肅兒起身道:“朱公子,房間需要淨空,請你把你的下人都請出去,孟大夫可以留下來,你若不放心,也可以留下來,不過不能出聲,以免幹擾手術進行。”

何麗姿氣不過又站了出來,大聲的說道:“我也要留下來!”

秦肅兒冷冷的看着她。“你不能留下來。”

何麗姿挺胸手叉腰,咬牙切齒的瞪着秦肅兒。“為什麽我不能?”

秦肅兒眼眸一眯。“因為你會很吵,你見了血會昏倒,會造成我的麻煩。阿武,把這個人架出去,在我手術時,你守着門,切記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蕭淩雪看着她那摩拳擦掌、氣勢萬千的模樣,心裏明白這個女人很快又将征服許多人了,而這女人,是他蕭淩雪的女人。

他朝秦肅兒點了點頭。“明白。”

他不悅的走過去,想看看那家夥到底想做什麽,可是他一走近,一名小厮便神色慌張的跑了過來對那家夥說道:“少爺,不好了!夫人肚子疼,疼到一步都走不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孟大夫說他診不出來夫人是何病症,小的去打聽過了,到下一個靠岸的地方還要三個時辰,夫人恐怕忍不到那時候……”

男子不以為意地道:“吃壞了肚子吧。”

小厮哭喪着臉道:“孟大夫說不像,而且孟大夫已經給夫人服了止疼丹,可夫人還是疼得厲害……”

男子蹙着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去看看吧!”他要離開前,表情一變,溫文儒雅的對着秦肅兒輕笑道:“姑娘,在下朱含玉,适才不慎沖撞了姑娘,心中實在過意不去,不知姑娘住在哪間艙房,待在下探視了家母,再帶薄禮去給姑娘賠禮。”

秦肅兒看着他,不以為意地道:“不過是撞了一下,不必放在心上,倒是适才聽聞令堂好像身子不适,我姓秦,是大夫,我跟你過去看看令堂。”

她這是醫者本能,直接就用上肯定句了,問也沒問一聲人家需不需要。

佳人主動,朱含玉大大驚喜。“姑娘是大夫?”

珊瑚在旁與有榮焉的插嘴道:“我們小姐的醫術可好了,滿京城的大夫,我們小姐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蕭淩雪此刻有種想掐死珊瑚的沖動,這丫頭是想要滿船的人都知道她的主子是來自京城的高明女大夫嗎?要不要索性在船上貼着告示?真真是多嘴的丫頭,不說話,沒人當她是啞巴!

“原來姑娘來自京城。”朱含玉目不轉睛的看着秦肅兒。“在下和母親、表妹由慶州到京城探親,這會兒是要回慶州。”

秦肅兒對他住在哪兒、要去哪兒壓根沒興趣,只催促道:“朱公子,令堂不适,我們快去看看吧。”

“哦哦,好。”朱含玉如夢初醒,連忙領路。“姑娘請随我來。”

七彎八拐,上了西邊艙房,蕭淩雪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後頭,前頭誰也沒回頭,自然沒人發現他跟着進了艙房。

房裏好幾個丫鬟婆子在伺候,一名四十多歲的婦人躺在床上直喊疼。

“都讓開!”朱含玉揮開了丫鬟婆子,慇勤萬分的為秦肅兒領路。

秦肅兒走到床邊坐下,從寬袖裏取出了聽診器,這寶貝她為了随身攜帶,讓潤青在每件衣裳的袖裏縫了暗袋。

朱含玉正經八百的介紹道:“母親,這位是秦大夫,秦大夫乃是京城最高明的大夫,必定能診出您的病症。”

一旁站着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不禁面露詫異。這丫頭片子怎麽可能是京城最高明的大夫?看來是朱公子拈花惹草的性子又犯了,都什麽時候了,還不惜把個外人帶來夫人面前,真是不知輕重!

“誰都好……能解了我的疼……必有、必有重酬……”朱夫人咬着牙說道。

秦肅兒挂上了聽診器。“患者,你先不要開口。”

她的語氣極有威嚴,一時間,房裏靜了下來。

仔細聽診後,秦肅兒壓着朱夫人左上腹。“患者,是不是這裏很痛?”

朱夫人點了點頭。

秦肅兒取下了聽診器說道:“是脾髒破裂,嚴重程度要開刀才知道,必須馬上開刀。”

朱含玉臉色一僵。“姑娘在說什麽,在下怎麽都聽不明白?”

“不明白也是正常的,等等會有專人跟你說明。”秦肅兒不再理會他,轉而對珊瑚吩咐道:“去跟吉安說我要開刀,他知道該怎麽做。”

珊瑚一愣。“奴婢……奴婢不知道咱們的艙房要往哪兒走……”

秦肅兒嘆了口氣,敢情珊瑚是個路癡,只認得從她們艙房到甲板以及甲板回到她們艙房的路,不過……她自己也是。

蕭淩雪實在看不下去這兩個天兵主仆了,出聲道:“小的去吧。”

“阿武?”見他從那群丫鬟婆子後方現身,秦肅兒難掩驚訝。“你怎麽在這裏?”

蕭淩雪垂首道:“小的原在甲板上看煙火,見到小姐和珊瑚姑娘和陌生人走,不放心,便跟過來看看。”

秦肅兒果斷地道:“那好,你去告訴吉安我要開刀,讓他帶着人和用具過來。”

蕭淩雪點了點頭。“小的明白。”

蕭淩雪離開後,立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朝秦肅兒拱手。“姑娘,在下姓孟,是朱家的随行大夫,姑娘适才說的開刀,可是開膛剖腹?”

他聽同行說過,京城這一年來出了個會開膛剖腹的女大夫,且那女大夫還是翼親王妃,他思忖,眼前這人雖然也是女大夫,可她出現在這平民百姓才會搭乘的大船,是親王妃的機率便微乎其微,若說她是翼親王妃的弟子還有可能,當然也可能是學了點皮毛就來招搖撞騙。

“正是開膛剖腹不錯。”秦肅兒指着朱夫人的脾髒位置。“裏頭的脾髒目前正在出血,必須開刀之後才知道嚴重程度,才能做治療。”

見秦肅兒在自己身上比劃,朱夫人吓得不輕。“你……你們在說什麽?我、我不要開刀!”

秦肅兒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表情極為嚴肅地道:“患者,不開刀就會死,你自己選擇吧!”

朱含玉的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白,但仍強作鎮定地問道:“孟大夫……你明白秦大夫在說什麽嗎?”

這時,一個少女氣憤的向前兩步。“姨母,開膛剖腹必死無疑!您可千萬不要被這妖女迷惑!”

“你說誰是妖女?!”珊瑚立即發難,她雖然膽子小、反應慢又少根筋,可是護主之心不輸給任何人。

“還有誰?”那少女杏眼圓睜的指着秦肅兒。“就是她!”

珊瑚母雞護小雞似的沖上前去打掉了那少女的手,斥喝道:“大膽!我家小姐是你可以随便指的嗎?!”

那少女難以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手,随即氣惱地瞪着珊瑚。“你——你竟敢打我?!”

“麗姿,你別鬧了。”朱含玉皺眉。“孟大夫,你說說,那什麽開刀的,你明白嗎?”

孟大夫回道:“少爺,在下确實聽過開膛剖腹之術,而這位姑娘指出的地方,确為脾髒所在,只是在下學藝不精,對于要如何開膛剖腹,實在無法想像。”

秦肅兒接口道:“那麽今日你便可以親眼看看,可能對你日後行醫有所幫助也不一定。”

孟大夫見她将大話說得稀松平常,心中更是驚異,不過,若真能親眼目睹開膛剖腹,那他也算沒有遺憾了。

朱含玉心亂如麻。“孟大夫,要是不開刀的話,我母親真會死嗎?”

孟大夫誠實地道:“夫人的病症在下無能為力,若是等船靠岸再尋大夫,恐怕夫人挨不過。”

這時,蕭淩雪領着吉安和林曉鋒、林曉翠、林曉花來了。

秦肅兒馬上指揮道:“曉花,你向病患和家屬說明手術流程。”

“是!”林曉花熟練的拿了張密密麻麻的紙過去,向朱夫人和朱含玉詳細說明何謂手術、如何手術、有何風險、術後照護和手術診金。

孟大夫也傾身過去聽,一邊點頭,而朱夫人和朱含玉的态度也有些軟化了。

“曉鋒和曉翠做消毒準備!”秦肅兒起身道:“朱公子,房間需要淨空,請你把你的下人都請出去,孟大夫可以留下來,你若不放心,也可以留下來,不過不能出聲,以免幹擾手術進行。”

何麗姿氣不過又站了出來,大聲的說道:“我也要留下來!”

秦肅兒冷冷的看着她。“你不能留下來。”

何麗姿挺胸手叉腰,咬牙切齒的瞪着秦肅兒。“為什麽我不能?”

秦肅兒眼眸一眯。“因為你會很吵,你見了血會昏倒,會造成我的麻煩。阿武,把這個人架出去,在我手術時,你守着門,切記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蕭淩雪看着她那摩拳擦掌、氣勢萬千的模樣,心裏明白這個女人很快又将征服許多人了,而這女人,是他蕭淩雪的女人。

他朝秦肅兒點了點頭。“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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