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坐實
假期過半,啓程這天,阮棠提着行李下樓。本來兩三天的換洗衣物不需要裝皮箱,李亞芳堅持給她加塞了一堆零食,讓她與其他同事路上分享。
阮棠倒是提前和聞景琛發了短信,叮囑他接她時找輛普通一點的車,否則讓外婆看到,怕外婆又要胡亂猜測。
五分鐘後的約定時間,阮棠眼看着對面一輛奔馳開過來,竟然依舊有司機——蕭禾。
李亞芳皺了皺眉。
蕭禾勤快地下車替阮棠搬行李,阮棠只好喊了聲:“謝謝蕭老師。”
蕭禾回的非常自然,“嗯啊,小棠老師,其他女老師都在學校等你呢。”
聞景琛也走下車,李亞芳看到他臉色好了不少,笑問:“小聞老師,這車是你的呀?”
阮棠站男人身旁,暗地裏扯了扯他後面的衣擺,聞景琛淡笑道:“不是,租的。”
“原來如此。”
李亞芳拉過阮棠幽聲嘀咕:“棠棠,你說小聞老師哪裏都好,就是有點虛榮,接你還特意租了輛貴一點兒的車。”
“不過呢,你說他在追你,外婆能明白,男人要面子,你等會兒切記得別老說租不租那回事。”
阮棠:“...嗯。”
揮別了外婆,阮棠上車後,側過頭朝向聞景琛,“我不是和你說,要你換輛低調點的嗎?”
“棠小姐,很低調了。”
蕭禾一時沒忍住:“其實這輛車是我的,占個牌子但不貴...”
阮棠想想也是,她不懂車,外婆就更不懂,估計看到塗得黑,有光澤就算頂好的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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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等她坐進來就會發現,相比之前,聞景琛的私駕确實寬敞舒适的多。
“把手伸過來。”
阮棠正在想些別的,聞景琛突然讓她伸手,她未加思考,真的把手遞到男人面前,“怎麽了?”
聞景琛打開右手邊的皮質方型匣,拿出其中的女士腕表。
表帶為玫瑰金色,精致表面鑲嵌了豎排威塞爾頓切割鑽石,看得出已然盡量內斂,外觀別致優雅,十分适合白皙纖細的手腕。
男人垂眸替她戴上。
阮棠第一反應卻不是拒絕,“為什麽突然給我手表?”
“有定位。”
定位?
阮棠覺得很新奇,仔細瞧看起來,這麽小巧的石英表裏,居然能裝下GPS嗎?
有過那晚的經歷,她這兩天心情有慢慢好轉,并不代表毫無膽怯後怕。
如果真的能定位,倒是多了份保障,對她來說,在危險面前,隐私也算不得什麽,再說她想摘時不就能摘麽。
聞景琛不過随口一說,看女子認真思索的樣子,停下動作,輕笑出聲,“這你也信?”
“...”
阮棠這才明白他在逗她,氣的想把手收回去,男人的手機響起,他左手捏緊她的手腕,右手随意按下免提。
屏幕接通,顯示名:祝子瑜。
阮棠抿住唇不再說話。
【聞大少,我哥是不是讓你去江城見韓老,要你幫他搭線?】
聞景琛頭都不擡,“你哥的事,你問他。”
【那不是他不回我信息嗎?我不管,我就在江城拍戲,你告訴我地址,我要和你一起去找他。】
聞景琛低聲,是對着阮棠說:“會緊嗎,要不要再拆掉一顆?”
表帶為折疊式,一節節,可任意調整緊度。
阮棠怕祝子瑜聽出端倪,無聲搖頭。
然而電話那邊的女子耳朵靈得很,【大少,原來你的小嬌妻也去呀,你想啊,你需要人陪她保護她吧?我就很合适!】
阮棠:“...”
聞景琛似乎被她說服,勾唇道:“地址蕭禾會發你。”
【OK,你心情那麽好,所以是終于吃到了嗎?】
“嗯。”
阮棠當時沒聽懂,吃到什麽。
聞景琛挂掉電話,阮棠在那後知後覺琢磨出意思,她第一次希望能坐在豪車裏,好歹能拉起個擋板,這種話被外人聽到真是無比尴尬。
阮棠回過神,聞景琛已經替她扣好了表帶的最後一枚獨立鎖扣。
她低頭摸了摸手表厚度纖薄的金屬紋路,啞光質感很漂亮,“你是不是想說,和項鏈那次一樣,等我還你?”
“不是。”
阮棠有點驚訝,擡眼看他,“嗯?”
聞景琛勾起女子的眼尾的碎發,替她夾到耳後,黑眸沉沉望着她,“這次是想看你,有沒有絲毫猶豫,會願意收下它。”
“你有嗎?”
阮棠被他問的一怔,這個人怎麽會如此清楚她的感受呢。
這些天她在家想了很多,不知不覺中,她好像漸漸開始動搖,所以,她才會願意陪他去江城。
聞景琛替她戴表的時候,她盯看他的手指替她試探緊度,那時候她的确猶豫了。
無關價值,她變得不再排斥接受他送給她的東西。
阮棠坦白地說:“有,可是,我不知道會猶豫多久。”
“無所謂多久。”
“好。”
...
開車高速去江城需要三個小時,阮棠起得早,昏昏欲睡,頭歪倒在男人寬挺的肩膀。
聞景琛側眸瞥了她一眼,用手勢讓蕭禾關掉了廣播。
傍晚,轎車停在江城中心城區的西耶爾酒店大門口。
奢華吊頂,富麗堂皇的貴賓休息區,祝子瑜一身淺色運動服,戴着鴨舌帽,看到聞景琛和阮棠,立刻跑了上來。
聞景琛素來只理他想理的人,對阮棠道:“我先去見祝廷安,你在套房休息,晚上我要出席個晚宴。”
阮棠凝眉,“晚宴你沒提過。”
她的思路先入為主,以為聞景琛要求她陪伴。
“我也是剛得知,這只是私人宴會,不會有人攝影拍照。”聞景琛看完腕表,修長的手抄進褲袋,“你要去麽。”
女伴的話,不是有祝小姐嗎?
阮棠頗為認真地看向對面,按她的理解,祝子瑜應當是聞景琛的好朋友,做他的女伴也是合情合理。
祝子瑜撩起發尾,朝阮棠眨了眨眼睛,“阮棠,我可從來不要固定的男伴。”
聞景琛見阮棠躊躇不定,“別擔心,去的話,禮服我會替你準備。”
阮棠心道他是希望她去的吧,既然來都來了,她此行也有散散心的緣故,若什麽都不願意嘗試,呆在酒店和躺在家裏又有什麽分別。
“嗯。”
阮棠看着聞景琛走遠,她和祝子瑜今天才算正式見第二面,先前通過電話的尴尬處境卻不少,她在想如何自我介紹,祝子瑜率先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祝子瑜。”
“你好,我叫阮棠。”
阮棠的手纖薄白嫩,秀氣奢華的腕表錦上添花,同樣存在鮮明,祝子瑜看到後,目光稍稍停留了一下。
阮棠坦然地回應:“這是,他送我的。”
“哦~”
祝子瑜仔細看了阮棠兩眼,阮棠見她如此,以為她是覺得自己愛慕虛榮,有些失落但也無意浪費情緒解釋。
沒想到祝子瑜過了幾秒,搖頭道:“手表是很不錯,但項鏈呢,耳環呢,镯子呢,渾身上下的首飾就送你一只手表?”
“...”
祝子瑜邊說邊自然的挽上阮棠的手臂,“走,聞景琛肯定準備好了行政套房,我們去休息。”
阮棠微笑點頭。“好。”
...
八點整,韓家在酒店辦的私人晚宴開始。
韓風平在退休前主要活躍在投資圈,雖說他為人儒雅,手段溫和,在全國各界的投資大佬裏面并不出挑,但他資歷老,能慧眼識珠,甘于提攜晚輩,尤其在江城很有聲望。
祝家最近遇到事需要韓風平幫忙,可惜屢屢連求見都碰壁,因此不得不請聞景琛出面拿到了宴會的入場券。
晚餐的部分,宴桌上坐的大都是圈子裏的熟人,祝廷安在聞景琛的引薦下,總算入了韓老的眼,約定了翌日登門細談。
十點過後是酒舞會,一樓宴會廳周圍緩緩垂下天鵝絨的紅色帷幔,場地最惹眼的要數中央巨大的流蘇水晶複古吊燈,據說還是酒店特意從韓風平的太太年輕時做舞者第一次贏獎牌的大廳裏買下,提前讓工匠布置擺起來的,可見其誠意。
知名樂團在現場伴奏,休息區的吧臺邊,祝廷安倒了杯香槟,“景琛,我不得不說,哄人還是你行,你看韓老看到燈那高興樣兒,我覺得我明天事準能成。”
聞景琛接過酒,抿了一口,“他出了名的疼老婆,你不知道?”
祝廷安一慣嘴貧,“不知道,不過成功人士都是對老婆好的,難怪你也挺成功的哈。”
聞景琛聞言,輕輕呵笑了聲,“其實,他接下來就算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也不會再給你難堪。”
“對哦,我記得韓老最喜歡研究歷史文物,你爸又是考古學教授...”祝廷安又拿了個杯子,“韓老和陸教授現在還有聯系?”
“比和我聯系的多。”
祝廷安咧嘴道:“你早說啊,我打電話讓陸叔幫我多講兩句好話,省的你來跑江城一趟,被迫與你的阮女士分開。”
聞景琛把酒杯遞到唇邊的動作一停,“誰跟你說分開了。”
“你帶過來了?”
“嗯,還有你的祝子瑜。”
祝廷安的酒差點噴出來,“啊?!”
他們閑聊談話間,宴會廳堂的紅木大門被服務生拉開,兩位出挑的女子出現在門口,瞬間吸引了場面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也包括聞景琛這邊。
她們中一個是黑色禮服曳地長裙,深V領開後背,身材火辣,長相極為美豔,狐貍眼尾的淚痣更是風情萬種,如此吸睛的性感打扮,很難讓人不首先關注到她。
隐約也有涉足娛樂圈的人認出,黑裙美人似乎是娛樂圈最近新晉的小花。
至于旁邊的另一位...
水墨天青色的旗袍包裹着她完美的身段,優雅的盤起發尾,幹淨出塵的氣質宛若從畫中走出,雅韻中透着輕熟女子的妩媚。
她的美眸清純,妝容淡雅,天鵝頸項下的香肩削薄,柔軟玉臂纖細修長,可惜除了這些,其他飽滿秀色便都隐匿在高級的布緞之下,仿佛被人刻意給藏了起來。
甚至,連袍邊的開衩也只允許到膝蓋,比一般旗袍還要少十幾公分,這大概算是男人眼裏,心照不宣的‘美中不足’。
這樣的做派,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是在向別的男人宣告,這位早已名花有主。
聞景琛放低酒,語氣不怎麽滿意,“太露。”
“就是啊!”祝廷安恨的咬牙切齒,一口悶了酒,“還好這裏不能攝像,不然傳出去,老頭子肯定會把我吊起來打的!”
“我說的是阮棠。”
“...”
祝廷安翻了個白眼,他沒聞景琛那麽好的耐心,興沖沖跑上去,冷冷掃了一眼想上前敬酒的有心之輩,将外套壓在祝子瑜身上,黑着臉帶着兩個女人走回休息區。
舞會還未開場。
阮棠不習慣這種場面,自覺地站在聞景琛身邊,男人也很自然地扶住她的後腰,視線似是懶散地掠了四周一圈,投來的露骨目光立馬少了大半。
阮棠看向男人輕聲問:“什麽時候可以走呀。”
她穿的時候還覺得這樣挺保守,應該不會引人注意,誰知剛才差點被陌生的目光給淹沒。
聞景琛此刻也很想早點離開,貼在她耳邊,“至少等跳完第一支舞。”
“哦。”
一旁的祝子瑜被迫穿着哥哥的寬大西裝,作勢拿起酒杯,又被祝廷安搶走,他嚷嚷:“喝什麽酒,你醉了我還得背你。”
祝子瑜掌心托下巴,“不一定啊,我看誰順眼,讓誰帶回去就行了。”
“你還是女孩子嗎?說這話有臉嗎?”
“有的,比你美。”
祝子瑜趴在祝廷安的肩膀,眼波一轉,媚态橫生,“哥哥,你最好整晚都盯着我,要是我被外人拐跑,你回家就死定了。”
“你...!”
阮棠覺得他們兩兄妹之間還挺好玩的,難道有哥哥的都會這樣拌嘴?她還想多看一會兒,就被聞景琛摟過腰走到了外面的庭院陽臺。
因為在一樓,銜接着酒店後花園,兩邊大理石架上灑下的藤蔓郁郁蔥蔥,垂在白色圍欄上,開出了幾多小黃花。
阮棠擡頭看了眼月亮,“聞景琛,幹嘛帶我來這。”
“不太想讓別人繼續看你。”
阮棠笑:“你都快把裙子縫到我腳踝了,也幫我擋了視線了,怎麽,還有人看的到嗎?”
聞景琛拿走她手裏還剩小半液體的酒杯,“擋不住餘光,你知道的,我很小氣。”
阮棠懶得理他,她迎風環抱手臂,因為方才喝了些酒,放得開些,溫聲道:“聞景琛,我從前在你身邊三年,你沒帶我出去見過誰,既然你不想,如今又何必逼自己呢。”
不論三年前還是現在,阮棠的內心深處,明白聞景琛始終是看不上她的,人心很複雜,喜歡和對身份的輕視也并非無法共存,他可以喜歡她,同時看不起她的身份,這個論斷是能成立的。
所以他不會帶她結識任何他的朋友,譬如今天的情況,她來,看得出他很不高興。
聞景琛聽到她的話第一次感到意外,“原來你也會為這種事生氣。”
阮棠挽唇,“我沒有生氣。”
當然她也沒有自輕自賤,她不需要他的肯定,她只是在借着零星的酒意訴說他們之間的差距而已。
聞景琛将酒杯放在欄杆上,擡手解開她盤發的珍珠簪,微卷烏黑的長發瞬間披肩,他從背後抱住她,淡淡啓唇:“和身份無關,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多應酬,也不是所有應酬都需要女伴。”
“更重要的是,我的确,不喜歡別人肖想我的女人。”
阮棠聽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地應了聲,“嗯。”
“以前你是我的。”
這是什麽話,現在難道不是?
阮棠聽不懂,像他這種占有欲很強的男人,雖然她不想承認,她就不信他現在不覺得她還是他的。
聞景琛低頭緩緩埋進她的脖頸,道:“以前你是我的,我可以要求你,現在,你還是我的,但我不得不給你機會選擇。”
“今晚,真的是我讓你來的麽?”
他很喜歡她身上的香,很暖很深,他親了親她的側頸,溢出了聲無奈的笑,“其實,我根本沒有希望你來啊。”
阮棠慢慢想起傍晚時,聞景琛的确每句話都是闡述事實,他只是替她做了準備,選擇權在她手裏,最後明明是她好奇聞景琛的世界,才會願意和祝子瑜一同過來。
所以他沒有變,無關身份,始終是單純的想全盤占有而已。
阮棠的喉嚨有點癢,聞景琛這是突然表什麽态,說的話那樣好聽,可他哪有這麽喜歡她啊...
“我不,不想說這些了。”
阮棠頓時覺得口渴,拿起酒杯,一口把剩餘的酒全喝光,掙脫開男人的懷抱,往庭院邊緣走了幾步,好像這樣能離風近一點,吹得清醒。
她穿着高跟鞋,不太習慣,上半身伏在欄杆上,減輕點細鞋跟的壓力。
聞景琛的手把玩着空酒杯,站在女子身後,靜靜的看着她,或許是因為他也喝了酒,方才說的那些真假摻半哄她的話,他竟然一時間分不出哪句是假。
無所謂,至少他想要她是真。
阮棠站久了腿酸,身子輕微一歪,身後男人有力的掌心立刻托住了她,“累了?我抱你回去。”
“不用,我能走。”
阮棠話落,右前方很近的樹叢裏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對話聲,無意間聽了兩句,原來是隔壁喜宴的一對喝多了的情侶想到外面勾纏火熱,訴說愛意的同時,兩人吻的難分難舍,津.液相交。
陽臺成弧形曲面,小情侶沒留意到阮棠他們也很正常。
阮棠本來都清醒了要離開,這時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聞景琛見機重新抱住她,低聲道:“這種時候,打擾別人不太好吧。”
“...”
阮棠心想,好在他們只是接吻,若是脫衣服,她肯定是要走開的。
春光越來越明媚,男人抵在她身上的那處位置也越來越明顯。
阮棠咬住唇肉,小聲道:“聞景琛,你還是別看他們了。”
“我沒看他們,我看的是你。”
“...”
阮棠受不了他有意無意的碾磨,紅着臉,手肘向後微微頂了頂,聞景琛低笑出聲,樹叢裏的兩人這才發現隔壁有人,無比尴尬的提褲子跑出來,還不忘有禮貌的道了個歉。
男青年擋在衣衫不整的女友前面,歉意道:“沒想到這兒你們先占了,抱歉打擾,你們繼續啊!”
醉了的男女踉踉跄跄尋找下一個目的地。
阮棠對此很無語,搞半天,現在他們成了想在外面野餐的那對。
她偏過頭,沒意識到她是在朝男人撒嬌,“聞景琛,他們說什麽呢,我們明明什麽都沒做。”
不經意流露出的依賴,對越是強勢的男人,越是一種催.情劑。
聞景琛的黑眸盯着女子,喉結上下滾動,沉默片刻後,開口的嗓音低啞,“對啊,多吃虧。”
“不如,我們來坐實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