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VIP]
第七十三章 [VIP]
“還要來認字啊?不都是要種地的?”聽許妍說老村長想讓他孫子跟着認字, 屠大牛滿是不解,村長家的幾個孫子他經常見到,不是在爬樹掏鳥窩就是在水溝堰坑裏摸魚摸蝦, 看着跟自己是一類人, 都是看不懂書的玩意兒, 就這還要來認字?可別帶壞了自家的娃。
“誰跟你說都是要種地?就不許人家離開田地去做生意?村長明顯是想給家裏子孫多挖一條出路,按照他說的, 閑着也是玩還不如來學兩個字。”許妍捏着他耳朵問:“你是不是也覺得小葵學認字也是瞎胡鬧?”
“那咋會?我閨女肯定要像她娘一樣的。”他別過臉看向她,皺着眉頭說出很是自信的話:“我們家丫頭生來腦瓜子就聰明, 就不是種田的命,我也不可能讓她去地裏刨食的。”
對于他的話許妍很是滿意, 摟着他脖子說:“我真有眼光,選了你給我的閨女當爹,她比我命好,會是個沒有憂慮的小孩兒。”
被誇獎的男人心裏美滋滋的,但還是不想答應她教村裏其他孩子認字,想想屋裏有其他孩子亂竄就頭疼, 而且村長說的是不認字的時候讓他孫子在外面守着, 但真正答應了哪能這樣做,讓小孩兒蹲在外面日曬風吹的, 誰能忍心?
“我明天去給那老頭說,就說你事多忙不過來,而且現在豬小吃草少,割個幾筐子草就能吃一天, 我出去半個時辰不要就能割回來, 用不上讓他們去割草。”屠大牛看着她臉色如是說到。
許妍就猜得到他是這個反應, 他跟他爹相依為命長大, 屠老漢又有殺豬的本事,祖上傳下來的有房有地,他沒吃過苦也沒受過村裏人的恩惠,對村裏人基本沒啥感情,對自己家裏人耐心十足,對外人就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心腸。
但許妍經歷過貧苦的生活,為了學幾個字跟她爹玩心眼,事實證明認識字還是有用的,如果沒有多讀幾本書,當年從陳家出來她不敢在鎮上租房,回到娘家的境遇要比張蔓還差。在這鄉下,會寫幾個字只要你有膽子吹,總能忽悠幾個人,多的是人尊敬能說會寫的人,所以她還是想教村裏的孩子認字,就希望這些人在困難的時候能像她一樣,借着書本抓住另一根救命稻草。
“讓他們來吧”,她趴在男人的胸膛上軟聲撒嬌,“給小葵小羊姑侄幾個找幾個伴兒,比着學,她更學習的沖勁兒,而且有人給家裏豬割草你也有更多時間做其他事了。”
“宏義說你小的時候也是單獨跟你爹學的,也沒要什麽人給你做伴。”屠大牛還是不松口,而且相信他閨女不是不上進的娃。
“我小時候也就記性好一點,最才開始是跟宏義一起學,我爹把他趕走後也不教我了,然後我也不學了,之後他教我二侄子的時候我發覺我把學過的都給忘了,有些心慌吧,又厚着臉皮跟着二侄子一起學了幾年,但我爹那個人吧,看不上丫頭,不讓我翻他書、不讓我進他書房、我問他我不懂的地方他翻眼瞪我就是不教我,這可激起我的逆反心了,不讓我學我就偷摸着學,跟他玩心眼讓他教我,我現在還記得當時的心情,千辛萬苦能通讀一篇文章了高興地恨不得就地打滾。”
當時恨得要死,現在回想起來竟然覺得好笑,她繼續說:“年幼的時候想向我爹證明我不比幾個侄子差,懂事後更是知道只有多認字才能找到個好婆家,所以我才能一遍又一遍地翻讀枯燥的文章。”
她把話頭又指到小葵身上,說:“小葵生活太好了,她記性也不差,但耐性差坐不住,總想撒嬌說好話出去玩,小羊和小祥應該被宏義兩口子叮囑了的,總是顧及小葵的想法,時間久了,三個娃就是一心的了,想法設法的不想認字。”
屠大牛聽到媳婦說小葵耐性差坐不住就心虛,這丫頭咋能随了自己?聽到最後他立馬松口,殷勤地說:“我明早吃了飯就去找村長,讓他孫子都過來跟着小葵姑侄幾個一起認字。”
“好,不要雞蛋,讓他幾個孫子每天每人割一筐子草,早上和傍晚各學一柱香的時間。”許妍給他說時間和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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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人昨天看村長蔫不拉幾地提着雞蛋又回去了,有人慶幸有人擔憂,慶幸的人覺得身上的擔子沒了,看,村長提雞蛋小葵娘都不教,她大概是不再教書了,那大家都不學呗,都是種地的,認什麽字。而擔憂的人是想讓家裏的孩子去學認字的,但又舍不得出錢出物,一直在觀望,看許夫子不教書了可不就覺得痛失出頭的機會嘛。
眼睜睜地看着村長的四個孫子兩個孫女用牛車給屠家送了六筐子青草,在他們拐過來的時候拉住人問:“你們把草給屠家送去是幹啥?”
“束修。”村長的大孫女阿扇得意洋洋地炫耀:“我們明天就能跟着許夫子學認字了。”
“就幾筐子青草?”
“去了就割一筐子青草,不去就不割。”她回答。
“許夫子還收人嗎?小柱他們割草也利巴,知道豬喜歡吃啥草。”拉住阿扇的大嬸急切地詢問,別人家丫頭片子就能認字,自家小子可不能落後了。
“嬸你捏疼我了”,她甩掉胳膊上的糙手,撅嘴說:“我也不知道,許夫子又不是我娘,想知道你自己去問,我們能學認字都是我阿爺找上門求來的。”
接下來兩天,屠家的大門除了晚上就沒關過,都是拎着草帶着孩子來問許妍還能不能教孩子的,許妍都給拒了,“我兒子還小,我教不了這麽些孩子,而且今年我家養的豬少,一天六筐子草剛好夠吃。”
不管誰來,她再能說,許妍就咬死這兩句話不松口,有的人被拒了直接惱了,扯着孩子就走了,有的還是說好話,把帶來的草給倒在棚子底下,說是給她家牛羊夜裏吃,帶回去也是倒了,糟蹋了。
許妍是想教全村的孩子都能認字,但她不想做好事反被拿捏住,找個草密的地兒,一筐子青草就幾鐮刀的事,一文錢兩筐子草都沒人買。
還是在以前教杭家姐妹倆念書的屋子裏,九個孩子坐三張桌子,每天早上太陽升起和晚上太陽落山,許妍一字一句的背書,在糊泥巴的牆上教他們認字和理順筆畫順序。
朗朗讀書聲,有心人總能聽到。
來屠家串門的人多了,有時候是村裏的小孩兒從山上下來扔進來一捆鮮嫩的毛芶子樹葉,有時候是村裏的嬸子、嫂子們送來的一碗大醬,就連屠小葵姑侄三個都被讨好了,一出門就有小孩領着三個小孩兒去釣泥蝦、挖茅草甜根、帶點甜味的“雞大腿”……
送來的東西許妍都給收着,她去鎮上也會買饴糖和炸糕備在家裏,來人了就拿出來給人吃,反正是不給說閑話的人留把柄。
“小葵,你爹給我說山上種的枇杷樹結果了,都快熟了,你別跑出去玩了,有空就跟小羊他們去山上趕鳥去,等熟了你爹抱你上樹去摘枇杷。”許妍喊住一心出門釣泥蝦的屠小葵。
“好,我這就去。”她剛好不想釣泥蝦了,他們都下水摸魚,而她娘不許她下水,敢下水就用竹片打腳心。
許妍想了想,喊住跑出家門的三個娃,“等等,我也去”,屠老漢出門去村裏找人拉呱去了,她進屋拿了幾個尿布,出門鎖上大門,抱着胖嘟嘟的屠小魚攆上他姐。
進了山入耳的就是鳥叫,樹葉遮住了曬人的太陽,餘下淨是陰涼,就是走動會驚起草窩裏趴着的小蟲,許妍用尿布包住上身只穿了肚兜的小魚,免得他這細膩的肥肉被蟲給咬了。
到了山上,三個孩子奔去枇杷樹,許妍本想進屋坐坐,但懷裏抱着的人來瘋看他姐跑了,也掙着身子要過去,嘴裏啊啊叫,她也只好抱着他跟過去。
山上空地多,春苗開墾的大菜園種下的菜種已經出苗了,她還移來了艾草和野菊花,圍着豬圈和房屋種了一圈。說是枇杷還有幾天就能吃了是真的,差不多都全黃了,樹頂上的枇杷一半都被鳥給啄爛了,她走過去才看到春苗正在不遠的地裏割草。
“春苗,來歇一會兒。”
“小姑你也來了?”她取下帽子扇風走過來,點點盯着枇杷流口水的胖小子,打趣他:“都這麽胖了還想吃呢?”
“嘴饞着呢,吃奶還吃蛋羹咋能不胖”,許妍扒開他腿彎上的肉給春苗看,“你看,這一身的奶膘,胳膊腿兒上的肉都擠成一截一截的,好積汗,都蟄皮了,他爹還去村裏的老土牆上刮牆灰來給他敷上,一天要洗好幾個澡。”
“天這麽熱他還有好胃口?你別給他吃蛋羹呗,他這胳膊腿兒蟄皮了也難受。”春苗生了三個孩子,都是過了一歲才給添點米湯的,蛋羹也不常吃。
“我奶不好,有小葵也是,十個月左右我奶就不夠娃吃了,剛好姐弟倆都饞飯,蛋羹米油都吃,而且小葵吃飯早,斷奶也好斷,她一歲兩個月的時候就只吃飯不吃奶了。”
春苗看了看小姑的胸脯子,圓鼓鼓的,她不說誰也看不出來這是個奶水不夠的,自己生三個娃,都是喂過了兩歲,她得虧嫁到了富裕人家,光小奶娃一天也得兩個雞蛋,自己就是坐月子也就前幾天能一天吃兩個蛋。
一個錯眼,小葵和小羊已經爬上了樹,小祥在樹下仰着臉瞅哪個枇杷最黃,給樹上的兩個人指位置,許妍看到了也沒敢吭聲,怕把人給吓摔下來了。春苗見了,搖頭說:“我這小表妹膽子真大,小祥比她還大幾個月都沒敢上樹。”
等她抱着枇杷下山回家了,許妍就拎棍兒揍她了,皮一天不緊她就嘻嘻哈哈地任膽子比着肚子長,屁股挨了五棍,打的她捂着屁股不敢坐凳,見到她爹回來了委屈巴巴地掉眼淚還不敢告狀。
但眼淚掉了也就忘了,剛丢飯碗又去剝枇杷皮來給家裏人吃,許妍把枇杷籽吐在桌子上,打算給種到山上,萬一要是成活了自家也能賣枇杷了。
“不能偷偷給小魚喂枇杷吃。”許妍叮囑屠小葵。
“好,我自己吃。”
但到了傍晚屠小魚就開始竄稀,屁股溝都給拉紅了,許妍想着難道是進山的時候涼着肚子了?中午就吃了半碗蛋羹,喝了一次奶,也沒吃啥東西。
屠大牛拎着尿布出門喊屠小葵回來,許妍問他:“喊她幹啥,回來也是攆雞攆狗。”
“我看這粑粑裏有像是有枇杷,我問問是不是她喂的。”
果然是她,許妍無奈地說:“我不是說不能偷偷給弟弟吃枇杷嘛?我說的話你當耳旁風了?”
“小魚一直張嘴要吃,一直掉口水。”她搓着小手有些委屈地說。
許妍控制住自己要打人的手,把尿布都給扔進盆裏,對她說:“你喂小魚枇杷吃,他拉稀了,這沾屎的尿布都歸你洗,免得你把我話不當回事。”
屠小葵就沒碰過這麽臭的東西,院子裏有雞屎她都繞着走,但她娘握着小竹片就坐在盆邊盯着,小魚一拉稀她就把沾屎的尿布給丢在盆裏,像個惡霸一樣指使她:“塗點皂角搓、使勁、沒搓幹淨……”
小丫頭一邊掉眼淚一邊給她弟弟洗尿布,掉了眼淚還不敢拿手擦,她覺得手可太臭了。
晚上等小葵睡了,屠大牛又出門摸黑把尿布返水再洗一遍。
▍作者有話說:
古代一柱香大約是半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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