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VIP]
“對了, 你撿回去的小牛犢是怎麽處理的?”許妍把屠大牛趕到車後面坐着,她駕着牛車往鎮外走。
屠大牛還在思考她為什麽不接受自己帶她去買布,難道是不會做衣服?不對, 自己腳上穿的鞋就是她給做的, 鞋底結實, 穿的又舒服,那就是她不願意花自己的錢?
聽到她的話, 也沒多思考,随口應了句:“在家裏養着。”
“一直在家藏着?沒人來找牛?誰這麽有錢啊, 牛跑不見了找都不找”,許妍還以為牛犢子早被要走了, 而牛犢子的主人給屠大牛付看傷費呢,畢竟這幾個月都沒聽他提起過,按他的性子白得一頭牛得拿出來炫炫。
“沒藏着,它早就跟我家的母牛一起出門吃草了,沒人來找,我也沒聽人說哪兒有丢牛的, 當然找了我也不承認, 我大半夜的攆回來的,撿的撿的就是我的”, 他随後道:“我估摸着那牛犢子是被人偷了又跑出來了。”
“怎麽說?”許妍也沒譴責他的做法不對,這件事如果落在自己頭上,她也不知道怎麽辦,心裏肯定也想着沒人來找最好, 但要是真正的牛主人找門了還是得把牛還給人家。
她想, 這就是臉皮厚薄和膽大膽小的問題了, 還有一方面就是一頭牛是人家一年的主要收入, 自己給昧了良心過不去,但這件事沒落在自己身上,她聽聽就好,自己也沒立場去做決定,也得虧了不用自己去糾結。
“嗐,那黑牛犢子怕人,見人就躲,要不是我家裏還有頭母牛,它估計還要跑,而且它屁股上還有傷疤,鞭子抽的,這要是自家的牛犢,誰舍得下死手?再加上這十裏八鄉的也沒人找牛,我就猜它可能是被牛販子給偷了,甚至是牛販子偷了懷崽的母牛,不知道轉了多遠的路才到這邊來”,屠大牛解釋。
“ 那你家有三頭牛可要小心了,還那麽多豬,可別被偷了,我看你家也沒養狗。”
“嗯嗯”,屠大牛都沒仔細聽,胡亂應幾聲後問:“我給你買布買衣服,你為什麽不要?我都收了你給我做的鞋。”
許妍詫異地看向他,“都多久了你還在想這事啊?”
“嗯,我銀子花不出去揣身上硌的難受。”
“真巧,我也是哎,銀子放家裏我心慌,花出去心裏才舒坦。”
屠大牛瞪了她一眼,這說了還不如不說,真是煩人,打不能打,罵不能罵,索性把牛叫停,耍賴道:“你今天要不說個我接受的理由,明天早上我來趕集給你買十來尺花布,扔你院牆裏面去。”
許妍想笑,第一次見銀子這麽燙手的,“我自己有錢,缺衣服了會自己買,哪會需要你給我買,我倆又沒定下來。”
“那就定下來吧,我明天就去找媒人說和,然後上門看人,找人算日子,我準備下聘,到了日子我去娶你”,語速飛快的把一溜趟的事都給說個清楚,還并攏着兩條腿直勾勾的盯着她,“我都跟人了解清楚了,你只要點頭答應,其他的我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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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那樣子,許妍想點頭答應,雖然這男人又莽又糙,洗過的衣服穿出來是皺巴巴的,還有沒洗幹淨的油漬,但他勤快不怕苦,有心氣兒有腦子有主意,會掙錢養家,又會做飯洗衣。許妍想了一番,覺得錯過這個男人以後肯定會後悔,心裏有了決定,但還要矜持一番啦。
她低垂着眉眼小聲說:“我兄嫂、大姐姐夫都還不知道,我要跟他們商量一下。”
“哎”,屠大牛傻傻地應下,“你先跟他們說,然後定個日子帶我回去認個門。”
接下來,把牛缰繩給取了,讓它自己去吃草,屠大牛坐在地上,嘴裏含根草,眼睛不時暼向翻草叢的許妍,控制不住地咯咯傻笑。
屠大牛家裏養的豬多,不缺豬糞肥田,所以他不像許妍大哥那樣,趕驢子出門還得帶個蔑編的筐子鏟驢糞回去堆肥。這兩個月放牛都是在這一片,它啃了草拉了屎,下過一仗雨後,路邊的草叢下面就會長出地臉皮,又薄又軟,手稍稍一使勁就爛了。
但今天是雨後的第三天,地面已經曬幹了,草叢下面的地臉皮外邊一圈是幹的,好撿很多。許妍只是想找個事做,現在的氛圍太怪了,特別是那臭男人一會兒喜笑顏開,一會兒皺着眉頭,還時不時地偷瞄自己。
半下午,許妍撿了兩大捧,可以想象泡開後會有更多,屠大牛去扯了一片大葉子給包着,又用草藤給綁着,問臉頰粉嫩的女人,“喜歡吃地臉皮?我明天給你用着蒸包子吃,裏面兌幾個雞蛋,再加點曬幹的竹筍和草菇。”
“……”
不用管我的意見,你随意發揮。
“再加點豬油渣。”屠大牛補充。
許妍微笑,“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吃。”
“噢,那我改天油炸狗屎。”
“……你不用進門了。”
“砰”的一聲,大門關上了,屠大牛沒在意,架着牛車往回走,路過那個門環還在晃動的大門時,扔了一塊兒石頭過去,惡狠狠地說:“再瞎看老子把門給你卸了。”
顧清答應屠大牛有空來衙後巷轉轉,由最開始的一天三趟,到後來的一天一趟,而到了現在就是隔三差五的一趟,什麽時候想起來了啥時候溜一趟。這天他覺得衙裏悶的慌,出來在巷子裏走走,要變天了,巷道裏有風,吹的人舒服多了。
遠遠的好像看到屠大牛正在獻殷勤的寡婦回來了,他有些疑惑,不是上午都不在家嗎?這急匆匆的幹啥呢?他懷疑他兄弟帶綠帽子了,這寡婦長的好,又是個讀書人,能看的中屠大牛那粗人?
他沒急着跟過去,而是躲在牆角,果然沒一會兒一個賊頭賊腦的男人就跟了過去,他心裏不恥,“嘿,這小寡婦好這一口?這個男人還不及屠大牛呢,個矮嘴龅,褲子窩在腳脖子上,看着像偷穿屠大牛的。”
估摸了一會兒時間,顧清也快步跟了過去,到了轉彎的地方一探頭,就看到那男人撅着屁股扒門縫兒往裏瞅,看這架勢他就知道猜錯了,正想去呵斥他,不巧的是那寡婦開門了。
哪怕顧清來得及時,許妍也被順着門開的力道沖進來的男人吓的半死,才住這兒的時候她還有防範心,出門時會彎腰看門底下有沒有腳,但這住了快半年了,又有屠大牛進進出出的,想着沒人會傻着來尋事,誰知今天突然回來就碰上了。
顧清進來一把拽住顧三歪,給他踹了兩腳拖了出去,對門內驚魂未定的女人說:“嫂子,我是跟屠大牛玩的好的兄弟,叫顧清,你跟我走一趟官衙吧,我把這玩意兒扔進牢裏玩幾天,瞎了狗眼,敢來官衙後面來找茬,這不是打我們的臉?”
“哎,好”,許妍回過神鎖了門跟着人去了前面的官衙,他這直接撞到衙役手裏的,又有許妍這當事人說了下情況,大人随便問了兩句就給關牢裏了。
許妍出了衙門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顧清就出來了,“嫂子,你認得顧三歪?”
“顧三歪?”許妍反複想了想,肯定的搖頭,“不認識,你也別喊我嫂子,還沒嫁給屠大牛呢,直接喊我許妍就是了。”
顧清笑了笑,“他說你罵了他,一直心裏有怨氣,今兒的擺攤一看見你,就起了壞心思,噢,他是賣菜的。”
許妍的生活太簡單了,打交道的人有限,顧清一說她就想起來了,這事好像發生在她才租住在這兒,都這麽久了他還懷恨在心?而且還是他亂喊價在先。
她把前因後果給說了,顧清點了點頭,還是囑咐她:“你一個人住還是小心點,有事給屠大牛說,讓他去辦,別遇到心毒氣量小的,像今天一樣報複你,要不是他拜托我時不時去溜達一趟,你今天可要吃虧了。”
“真是謝謝你啊顧衙役,今天要不是你出現,我算是……哪怕大聲呼叫,這個點在家的人也少,我改天請你上酒樓吃飯道謝,讓屠大牛作陪,你可別推辭啊”,許妍微彎着腰說話,真心實意的道謝。
“行,你跟我大牛兄弟要是成了,我們也不是外人,随便找個小酒館吃點喝點就成,你也別太放心上”,之後顧清進了衙門,許妍慢走回家,關上門後覺得家裏陰嗖嗖的,再加上要變天,站在院子裏往屋內看,黑沉沉的,裏面像是有什麽東西。
她像是鬼攆的打開門沖了出去,門檻還絆掉了她的繡花鞋,撿起來穿上,鎖上門就跑了,反正臨時放了假,還是去走親戚吧,這天兒陰沉的,屠大牛也不會傻的冒雨往這兒趕。
許妍去了她大哥家,前腳剛到後腳就下雨了,這雨一連下了三天,她也住了三天。
許大嫂見到她人了就問:“月休啊?”
“不是,黃老板要回來了,黃夫人給我放了幾天假。”
許大嫂住在鄉下都知道黃老板的事,她看了看俊俏的小姑子,也好,放幾天假躲開免得惹上事。
到了晚上,許妍給她大哥大嫂說了她跟屠大牛的事,兩人聽了先是松了口氣,“以後再有人來問,我們可算是有正兒八經的理由推拒了。”
許妍應和了幾聲,心裏有些複雜,之前還打算的是如果成婚,就從大哥家發嫁,但現在想想好像沒有必要,這淡薄的兄妹情經不起金錢上的扯皮,要不是今天談起,她都不知道他們推拒了所有上門的媒婆,只覺得心裏發涼。
怕被麻煩纏上身,不想管閑事,不想擔責任,也沒考慮過我會因為恨嫁而不遇良人,或是因為沒有選擇的人而遲遲不嫁。
她回憶了一下,好像一直以來她覺得關系最親近的大姐也沒提過她再嫁的事。
算了,我也不關心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她不得不理解了他們,把一時的憤恨放在了已成朽骨的老頭子身上。
這應該是她這輩子見到的最奇怪的兄妹關系了。
關心是真的,疏離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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