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葉靜怡沒一會便覺得下巴疼得難忍,臉上的淡眉早已微蹙了起來。他是帶到她那不舒服的神情,這才陡然反應過來,下一秒便松開了手。
葉靜怡坐回到沙發上,不過一副完全不再理會他的模樣。
他此時已經從氣頭上回過來了,見着她半邊的側臉已經微微的腫了起來,心頭陡的襲過一陣刺痛,見着葉靜怡幹坐在沙發上。
良久,他才打破沉默,說道:“這個孩子,留下她吧?”語氣裏微乎可微的閃過一絲央求之意。
“我們的時間也快到了。我覺得沒這個必要了。”葉靜怡冷冷說道。
“什麽時間?”他問時,臉上分明有幾許詫異。
“你說的三年到了,就讓我走的。”葉靜怡繼續面無表情的陳述道。
“我有說過那樣的話嗎?”他說時,一臉毫無印象的問道。
葉靜怡心下驀地一縮,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一想到這,她早已往自己的書桌前走去,窸窸窣窣的拿出鑰匙朝抽屜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氣的緣故,她翻找時手克制不住的發抖,許久,才從裏面翻出一張紙條,遞到他面前,冷笑道:“你自己的字跡,你總該認得的吧?”
他沉着臉接過來一看,見着上面不太齊整的寫着一段不文不白的話語,尤其是末了的那句拟詞“從此路人相見,不再牽連”,只覺得太陽穴不住的狂跳起來。
他這才隐隐約約的想起來了,是她剛搬過來的那會,見着她淨瞎折騰,他煩不勝煩,以為不過是哄哄她罷了,随手拿過來就簽掉了,哪知道她竟然當文物似的保管起來,眼前還以此為證的要挾着他。
其實他當然知道她不會當此兒戲,只是在他心裏的最深處,他總寧願相信着,他們之間還是會有轉機的,總會有那麽一天會教他等到的。
她見着他不語,以為是他默認了這份簽字的有效性,繼續說道:“我們也好有個打算了吧。”
“你要怎樣的打算?拿掉這個孩子,從此路人相見,不再牽連?”他好似一字一句的讀着信簽紙上面的字,也似笑非笑的問葉靜怡。
“反正——也差不多就這樣吧。”葉靜怡想了下終于還是說出口。
她話音未落,下一秒卻見着他三兩下就将手頭的紙張撕成碎片,揉成一團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一氣呵成的完成這一連貫的動作,爾後攤開手平靜的說道:“現在作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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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可非你——你說話不算話!”葉靜怡根本未曾想到他會這樣當兒戲般的将字條給撕了,只說出那麽一句,渾身氣得發抖起來,連帶着臉色都愈發蒼白起來。
“我也沒有說過自己一定要言出必行的。”他依舊冷冷的應道。
“你——你卑鄙!”葉靜怡氣的胸口突突直跳,許久才斬釘截鐵的冒出一句,“總之,這個孩子我不會留下他的。”
“葉靜怡,你要是敢有什麽心思,孩子要是有點意外的話,後果我也不敢保證!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他終于失去耐心,怒氣沖沖的往外走去,走到門口處,砰得一下,将大門重重的給關了回來。
葉靜怡見着他離去的背影,這才失魂落魄的走到垃圾桶裏,将他揉成一團的信箋紙給翻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這幾年她是怎樣過來的。每每覺得自己快要發瘋的時候,她就一遍又一遍的替自己打氣,那麽艱難的時光都過來了,眼前的又算得了什麽。她只要熬到時間了,她就自由了。
可是眼前對着那一小團被他揉成一團的紙屑時,葉靜怡這才徹底的決堤開來。
這幾年她的度日如年,掐着指頭算日子,原來不過是場笑話而已。
他明明答應過她的。
她記得這般清晰。
那時她剛搬到這邊新的住處,她的書籍衣物全都被放在書房裏,另外還有一些東西,也被齊整的收拾好。她徹夜未眠,只覺得腦袋又脹又痛。
晚上洗了澡後,一個人躺在陌生的床上,床又大又軟,總覺得心慌慌的睡不着,不知道過了多久,終究是倦意襲來,有些迷迷糊糊的了,聽到細微的開門聲。她不知道自己是神經衰弱還是過敏的緣故,猛地一下坐立起來,覺得全身的神經都繃緊,睡意立馬就消退了。
他見她瞪着一雙大眼睛,将被子緊緊的拽在手心,警覺的看着他,仿佛是一只全身豎起了刺的刺猬,他挪進一點,她就後退一點,到最後挪到床沿,退無可退,終于沒好氣的問道:“你想幹嘛?”
他沒有回答,卻直接吻上她的齒間。她沒料到他會這麽直接,被堵的發不出聲,他順勢滑過她的肩呷往下移去。他的手還帶着點夜間的涼意,滑過她稍有餘溫的鎖骨,猛地激起一道來勢洶洶的觸電,她不由自主的抖索了下,頓時全身都僵硬起來,猛地一下要推開他,卻沒有完全推開他,隔了點空隙,氣喘籲籲的說道:“我都說過了我不喜歡這樣。”
“是嗎?”他竟然微微的笑了起來,嘴角上揚,順便帶着狹長的眸子也留了點笑意,可是那笑意後面帶着點說不出的閑适,仿佛是對于一件賭注十拿九穩的神情,在于葉靜怡看來卻是膽戰心驚的很,她知道,每每他這樣便已是接近他的極限了。
思前想後,她就不再言語。
他永遠都抓着她的軟肋。
他見她不再反抗,就繼續朝下面吻去。她終于艱難的吐出幾個字:“陸可非.......”
他有些不解,見她碧清的雙眼蒙上一層厚重的水霧,“把燈關上。”他略一遲疑,不過言聽計從,稍一擡手将正中的水晶吊燈關了,只剩旁邊一盞幽暗的臺燈開着,又因為加了厚重的燈罩,只透出昏黃的朦胧光線。
睡到半夜,約莫是又下起雨來,雨滴被風刮在窗上,發出清澈的敲打聲。他見她悉悉索索的翻來覆去,知道她醒了。
“陸可非?”他竟然聽到她叫他的名字,輕輕的帶着試探的口氣。
“陸可非?”她見他毫無反應,又怯怯的叫了聲。
“有事嗎?”他忽然轉身盯着她問道,她沒料到他是早已醒的了,仿佛被吓得不輕,拿被角蓋住大半個身子,怯弱的問道:“我想和你商量下?”
他知道她要說什麽,要不然依着她這樣外弱內倔的性子,昨晚她也不會任憑他放肆了,可是他沒料到的是她總是這樣提前他的計劃。
“嗯,你說?”他半撐着側臉,故裝不知的問道。
“我想——也許過個一年半載,或者一年半載也不用,十天半個月過去,你就會發現我的讨厭之處了,那時你就會想着,多見一面都覺得厭惡,還不如早早的讓我離開.......”她說歸說,自己又覺得氣勢不足,越到後面聲音愈發輕了下去。
也許是旁邊臺燈黃瀝瀝光暈的緣故,灑在她的一側,愈發托的她飄渺的嬌秀起來,這樣斜着角度看過去,連帶着她臉頰的曲線都飄忽起來,他竟然有些詫異的察覺。
一時間想的入神,直到她再次叫他的名字。
“你放心好了,不會有那麽一天的。”他稍一回神過來,作勢要繼續睡了過去。
她立馬發急起來,扯了下被角說道:“怎麽會?你肯定會厭倦我的,我脾氣很差又任性不講道理.......”
“在我看來,這些都是你的可愛之處。”他終于又無可奈何的轉過身來說道。
“怎麽會?”和陸可非這樣的高手過招,她沒多時就發覺自己詞不達意,終于覺得自己被耍的團團轉,受了天大的委屈,捂着被子就大哭起來。
他一開始耐着性子并不理她,想着她小孩子脾性,哭會就倦了。
他知道她只是要他承諾給她自由,可是這個承諾他知道自己給不出。
安靜的雨夜,滴答滴答的雨水落地聲仿佛是計時的秒鐘,催的他心煩意亂。他不知道她會這樣倔強。
哭了有多久他都有些恍惚了。直至後來聲音小了下去,一個細微的抽泣聲都能刺痛他的心窩。
他不知道為何每次都弄巧成拙。
他知道她奈何不了他。
可是她就這樣保持同一個姿勢,将頭埋在膝蓋間,長長的秀發胡亂的耷拉下來,幾乎蓋住了她的大半個身子。到後來,聲音消停下來了,可是肩膀還是不受控制的一起一伏。
她這樣的姿勢,被子掀開好大一條口子,已經是下半夜了,又因為她不習慣空調的暖氣,容易胸悶,房間的空調也早已關掉了,陸可非覺得涼意襲來,看看她這樣露在外面,卻仿佛是絲毫不知寒意,又因為怄氣的緣故,他也不好去給她蓋件衣服。陸可非拿手不經意的抵了抵凸起的太陽穴。
她總是很容易就讓他傷透腦筋。
終究還是他先沉不住氣,伸手抓過旁邊的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沒好氣的說道:“動不動就低燒的人還這樣盡折騰。”
他沒想到她驀地擡頭,淩亂的劉海下,頂着通紅的雙眼問道:“那麽你會娶我嗎?”
他放衣服的手還沒伸回來,就這樣半空懸在了那裏。
“你會娶我嗎?”她依舊霧氣蒙蒙的問道。
半響他才模棱兩可的回道:“以後再說。”
他當然有過這樣的念頭,自從第一次将她送回宿舍的時候,他腦海中就想過這樣瘋狂的念頭了。
明知道做不到,明知道留她不住,所以才用這樣卑鄙的手段留她下來。
“你辦不到?”下一刻,她竟然笑意盈盈起來,燈影下慘白的臉上浮現出那樣不相符的笑意,陸可非竟然也看的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見他沒有應答,她反倒有些輕松的質問道:“這就是你要給我的幸福,原來你根本連給我虛假的婚姻都給不起,那還做什麽這麽大費周章的一定要我留在你身邊?難道真是我上輩子欠你的?”
被她這樣一言問中,陸可非雙眉緊皺,依舊不響。
“陸可非,你說呢?”她也學會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動聲色的繼續逼問道。
“三年,給我三年的時間,葉靜怡,如果三年過去了,你還沒有愛上我,我就放手讓你走。”他終于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
“那好,那就這樣一言為定。”仿佛也是看出他不輕易這樣的讓步,怕他會反悔,她立馬利索的應承下來,在于他,卻感到異樣的刺痛。那麽,她是篤定,她絕不會一絲一毫的愛上他的吧,否則,也決計不會如此利索的應答下來。
她仿佛是又記起了什麽似的,一溜煙的下床去朝外邊走去。
好一會,他才見着她拿了一張紙和一枝筆過來。
“你簽下你自己的名字吧?”
他奇怪的接過紙張來看了下,卻見着上面寫着幾段拟詞,見着筆跡,顯然是倉促間寫下去的,那段文字也不文不白的別別扭扭着。
他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她鼓起勇氣嗫嚅着說道:“你簽個字吧,就當做個應許的憑證。”
他見着她這樣固執,要是不簽個字還不知要鬧騰到幾時,就潦草的在上面簽了下。她見着他簽了字,仿佛是心頭的一塊大石落了下去。然後又是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再回來時,已經沒有方才的紙張了,許是在別處被妥帖的收藏起來了罷。他不由得浮起一絲苦笑。
見她依舊拖着腮幫不知道在想什麽,冷不防的又打了個噴嚏,陸可非頗為不悅的挪了下被子給她,說道:“現在好睡了吧?我明天還要去上班呢。”
這一交戰,她第一次略占上風。她還沉浸在難得争取過來的承諾中,也沒有想到他其實是很少準時去上班的,立馬乖乖的躺了回去。
“明天去公司把現在的這份工作辭了吧,要麽不用出去工作,要麽重新找份輕松點的工作。”他有意無意的一語帶過。
“可是我好不容易熬過充當廉價勞動力的三個月,現在剛到試用期就可以有轉正的待遇了。”
“難道你還盤算着要去廣東?”他好似又來了興致,翻了個身,毫不避嫌的與她四目相對,半帶着調侃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