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的自我修養

第9章

清水紗希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杏杏感到感到有些不适。

對方挽住她手臂的手冰冰涼涼，像是冰冷滑膩的爬行動物纏繞而上。

杏杏掙開她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擺出同樣懇切的神情：“不了吧，回家的話，我怕我會又因為一些奇奇怪怪連自己都不清楚的理由傷害到你。這種事實在是讓人猝不及防，為了避免，我還是盡量離你遠一點，這樣對大家都好。”

“奇奇怪怪連自己都不清楚的理由”？

“這種事實在是讓人猝不及防”？

清水紗希咬住唇，臉頰漲紅，漂亮的眼眸裏水光盈盈：“姐姐這樣說是什麽意思？是在暗示以前發生的事都是我故意誣陷你嗎？”

“沒有啊。”杏杏真誠地搖頭，“我是在明示你誣陷我。”

話音一落，旁觀的同學中有人忍俊不禁，人群中響起了幾聲笑。

清水紗希被哽得微微一僵，眼淚還沒掉下來就憋了回去。

她感到有些棘手。

雖然她漂亮柔弱受歡迎，但學校裏并不是所有人都吃她這套，對她有敵意的女生不在少數。平日裏她們還會對她的美貌有所顧忌，不會輕易和她對上，但如果有人主動站出來挑戰她的位置，對她不滿的那些人可能會樂見其成，甚至煽風點火。

況且……消失了一個月才重新回來的清水杏，給她的感覺和以前太不一樣了。

不清楚對手底牌的情況下，冒然起争執并非好選擇。

清水紗希垂下纖長的睫毛，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知道你對上次的事還有氣，不願意輕易和我回家……可是爸爸媽媽并沒有做錯什麽啊。你怎麽怨恨我都沒關系，但是不要記恨爸爸媽媽好嗎？”

她擡眼望着清水杏，眼裏閃着骐骥。

完美演出了一個懂事貼心委曲求全的好妹妹好女兒的形象。

杏杏：“……”

【有內味兒了。】

Doge饒有興趣地評價。

籃球部。

今天的部活訓練中，清水紗希一來到一軍場地，就因為不同尋常的憂郁神情，引起了極大的關注。

第一個注意到的是黃濑涼太，他剛投進一個球，就看到了情緒低落站在場邊的女孩，他顧不上去撿球，擔憂地湊到她面前：“吶吶~小紗希今天怎麽不開心？有人欺負你嗎？跟我說說嘛~”

她和黃濑涼太是在合作模特工作時熟悉起來的，平日裏經常會一起出去玩，兩人至今仍保持着朋友的身份，暧昧線剛好卡在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程度。

她垂眸看着鞋尖，黯然神傷地搖了搖頭：“涼太，姐姐回來了……我剛才去找她，想勸她回家，但是……她好像對我有些怨恨。”她擡起頭，淚眼朦胧地望着高大英俊的金發少年，“涼太，我是不是做錯了？其實我不該不小心說出姐姐丢下我逃走的事的，可是那天我真的太害怕了，我不是故意的……”

聽她說起那個人，黃濑涼太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凝滞，但很快又恢複了活力滿滿的樣子，他低頭看着清水紗希，眉目溫柔了下來：“小紗希，別難過，這不是你的錯。”

“真的嗎？”

“是啊是啊。”黃濑煞有介事地點頭，“你就是太善良，才會把別人對你的惡意，都當成自己的錯。”他捏了捏清水紗希的臉，哄道，“好啦，別難過，等一下雜志社的人要來了，你眼睛都哭腫的話還怎麽拍照呢？笑一笑嘛，小紗希笑起來最漂亮了！”

清水紗希破涕為笑，又很快止住，欲言又止：“涼太，你向《ViVi》推薦我成為這期封面模特的事，我還一直沒有向你表達謝意……周末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一起看場電影。”

“咦？感謝？小紗希和我說這個就太見外了吧？”黃濑涼太大聲地表達自己的不滿，随即又恢複了往日熱情輕佻的語調，“不過看電影這種事，既然是小紗希的邀請——我當然會有時間。”

身形修長的少年和嬌小柔弱的少女望着對方，似乎有無言的暧昧在空氣中流淌。

卻被突然飛過來的籃球打斷了。

“啊痛痛痛……”黃濑捂住腦袋，轉過頭沖罪魁禍首抱怨，“搞什麽啊——小綠間你是故意的的嗎？！”

綠間真太郎扶了扶眼鏡，神色淡定：“抱歉，手滑。”

“騙鬼啊！我的頭又不是籃筐！”

“黃濑，訓練時間不要偷懶。”

赤司抱着手站在場邊，語氣溫和中略微帶着一絲淡淡的嚴厲。

“……是。”

隊長都發話了，黃濑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抱歉地看了清水紗希一眼，轉身回到了球場。

“希仔不要難過，我把我的美味棒分你一根……”

紫原懶洋洋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謝謝敦君。”清水紗希接過美味棒，見紫原嚼着薯片，便玩笑似的說道，“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薯片哦，敦君能把薯片分一點給我嗎？”

紫原平日裏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懶散模樣，此刻聽她這樣說，卻皺起了眉，看起來十分苦惱，他非常勉為其難地把薯片遞了一片給她：“薯片是我最喜歡的零食，但是，如果希仔真的想吃……”

清水紗希噗嗤一聲笑了：“騙你的啦，我才不要你的薯片，謝謝敦君的美味棒，對我來說……”她笑容越發溫柔，“這個就夠了。”

見她不要他的薯片，紫原瞬間又高興起來，把收回的薯片塞進了嘴裏。

在熟悉的氛圍和環境中，清水紗希終于找回了安全感。

沒錯，這才是她擁有的一切——不管是旁人的愛慕或嫉妒，還是被閃耀至極的群星當做輝夜姬一般圍繞其中。

她是不可能輸給她的……

無論哪方面。

在她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時候，原本訓練得熱火朝天的體育館突然安靜了下來。

靜得幾乎只聽得見籃球砸在地板上的空曠回聲。

清水杏在一號副本裏的身份是籃球部經理，放學後自然也需要去籃球部參加部活訓練。不過準确說來，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帝光中學，對校園環境很陌生，所以最後是跟着黑子哲也一起去籃球部的。

一進入籃球部，幾乎是所有視線都投向了她所在的位置。

現實中的親人朋友大多對她的美貌已經習以為常，三號副本裏她身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夫人，也沒多少港黑成員敢盯着她看，突然間接受這麽多人的注目讓杏杏稍微有點發怵。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情緒，黑子哲也上前一步，不着痕跡地擋住了大多數人的目光。

只是走到一軍的場地，他必須去訓練，只能把杏杏留在原地。

“清水同學一個人，沒有問題嗎？”

說話時，他的目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清水紗希，只是聲音仍然是溫柔平靜的。

杏杏抱着外套，對他露出一個笑容：“謝謝黑子君，我沒有問題的。”

也就是這個笑容，終于把沉浸在她美貌中的一衆少年從恍惚拉進了現實。

整個籃球部，瞬間沸反盈天。

“這也太可愛了吧？！是新來的轉校生？”

“好想找她要聯系方式……”

“才不是什麽轉校生，你沒聽說今天下午學校的傳聞嗎？這個女孩子是清水杏，她瘦下來了！”

“咦——清、清水杏？！真的假的？騙人的吧！”

吵鬧已經影響到了正常的訓練秩序，最後是赤司隊長強行終止了這場喧嘩和讨論，勒令所有人繼續訓練。

只是心不在焉的人不在少數，不少人都會忍不住一再把目光回轉到那個女孩身上。

吹彈可破的肌膚，明淨如水的眼眸，如櫻花般嬌嫩的嘴唇，微微蹙起的眉頭讓她看起來有幾分柔軟懵懂，金色的陽光流淌過纖長的黑色睫羽，面容美得有如雪中橙花。

她纖細修長的雙腿乖巧地被包裹在短裙和長襪之下，如瀑的長發垂落在腰際，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清水杏和清水紗希分別站在場外長凳的兩側，相隔不遠，卻也像兩條平行線一樣并不交彙。如果想要看一眼清水杏，清水紗希也勢必會落入視線範圍。

潛意識先一步做出了比較和判斷，在過分燦爛耀眼的美貌面前，清水紗希只是尋常的美貌，突然就黯淡了。

注視着走到她面前的人，杏杏有些不自在：“抱歉，隊長……我好像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不是你的問題，請不必放在心上……清水同學。”

赤司家教良好，就算面對的是之前那個兩百斤的清水杏，他也一向是溫柔紳士的。

只是這一次，他的語氣似乎格外溫和柔緩。

就像是……擔心吓到了眼前柔弱可愛得像小白兔一樣的女孩子。

杏杏的視線停留在他頭頂的數值面板上。

【目标人物“赤司征十郎”，立場偏向——】

【偏向玩家“清水杏”的占比為45％。】

這個立場偏向的意思是說，此時在赤司心中，百分之四十五偏向“清水杏”，百分之五十五偏向“清水紗希”。

象征平衡的天平，只是輕微地向清水紗希的方向偏移了一點點。

除開黑子哲也，赤司征十郎是[奇跡的世代]中“中立”程度最高的游戲角色，不像有些攻略角色會在她和清水紗希起沖突時毫不猶豫地偏向清水紗希，赤司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不偏頗任何人的态度。

看到他的數值立場比自己原本想象中的要均衡很多，她心裏的Q版杏又開始瘋狂扭動。杏杏一向是給點陽光就燦爛，于是忍不住高興地笑了起來：“隊長，謝謝你。”

【數值更新，目标人物“赤司征十郎”——】

【立場偏向——】

【偏向玩家“清水杏”的占比為50％。】

象征平衡的天秤，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杏杏懵逼：？？？

這是發生了啥？

只是說了一句話啊，赤司的立場為什麽突然向她偏移了？

杏杏的目光在其他幾位攻略人物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到黃濑涼太身上。

【目标人物“黃濑涼太”，立場偏向——】

【偏向玩家“清水杏”的占比為30%。】

黃濑涼太是一號副本所有攻略人物中立場最偏向清水紗希的一位。

但他其實也是杏杏當初養的五條魚裏，最花世家和心思的一位。

杏杏選擇的一號攻略人物就是黃濑涼太，最開始她是被他金色的外表所欺騙，以為他的性格會像他的笑容一樣燦爛如陽光。但接觸久了後才發現黃濑是個外熱內冷的性格，看似對誰都熱情開朗，實際上對于看不上的人，可能連名字都懶得記住。

而他在許多領域上都天賦驚人，加上天賜般俊美奪目的外表，也就注定了大部分人在他眼裏都屬于“看不上”的人中的一員。

兩百斤的清水杏自然也不例外。

杏杏記得當時她為了刷黃濑涼太的好感度，做了很多工作，可謂把舔狗的精髓發揮到了極致。其中有一個約會事件是這樣的——

在模特拍攝工作中，黃濑涼太想喝一家新開的奶茶店的招牌飲品——當然男神只是在社交平臺上随口一提——不過作為一個合格的舔狗，自然是要想盡辦法滿足男神的一切願望啦！

于是杏杏氪金買了奶茶，來到了黃濑的工作地點，但沒想到的是當天下午的工作計劃有了變動，黃濑沒辦法離開拍攝地，杏杏只好在外面等着他出來。

等了大概有四個小時，人都要曬化了。

不過那是游戲裏——現實中杏杏只是挂機了四個小時，和小姐妹相約吃甜品去了。

努力是有收獲的，雖然黃濑涼太外熱內冷，有些輕佻随便，不太看得上小胖妞當自己女朋友，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他和杏杏的關系還是成功進展到了經常會一起出去約會玩耍的小夥伴的地步。

對待朋友他一向是真誠體貼的。

只不過，當他認識了清水紗希後，一切好像就變了。

杏杏記得看電影被放鴿子那天，好像就是因為清水紗希在她之後也約了黃濑。

不過杏杏并不傷心，她沒有扔掉原本留給黃濑涼太的那張電影票，而是充分利用，把青峰大輝約出來看電影了。

當然，這件事黃濑和青峰都不知道。

杏杏：^_^嘻嘻~

黃濑涼太的視線也時不時落在清水杏身上。

即使是他這樣在見慣了娛樂圈裏各式各樣的美人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差太遠了——清水杏的美貌有如明月一樣動人心魄，這不是螢火能去争奪的光芒。

他其實不想總是去看她，畢竟——

“這樣一來，和那些看到美人就心不在焉的家夥有什麽兩樣？”

但是，他又無法克制自己忍住不去看她。

因為，清水杏的目光，并沒有停留在他身上。

黃濑知道清水杏有多喜歡自己，他從小就受歡迎，一進入高中，身邊更是圍繞了一大群狂蜂浪蝶。

不過都是些膚淺的，看中外表的人罷了。

他對那些女孩露出燦爛的笑容，心裏卻全是漠然。

清水杏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

顯然沒有。

除了更加笨拙臃腫的體态，和更加執着不放棄的勁頭。

即使被人嘲笑，也從不放棄，總是一遍一遍地對他重複：“黃濑君，我喜歡你。”

黃濑涼太天賦驚人，能輕松做到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這也就導致了很多事情在他眼裏其實都挺無聊的。

突然有這樣一個存在，其實也挺有趣的。

她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呢？

他有些好奇。

黃濑當然承認，其實她追求他這條路上，大部分她遇到的困境和障礙，都是他有意為之。

而她總是出乎他意料的，一次次突破荊棘。

他是有些感動，所以并不介意和她成為朋友，就像日常和其他女孩子約會一樣和她一起出去玩。

清水杏不任性不耍小脾氣，很多事都順着他的心意，甚至在三觀言談上，也有許多和他共通的話題。黃濑本身也是驕傲不願意妥協的人，所以相比和別的女孩子一起約會，處處照顧她們，談論些他并不感興趣甚至覺得煩悶無趣的美妝時尚一類的話題，和清水杏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會覺得輕松很多。

他喜歡和她相處時輕松不拘束的氛圍。

直到被同班同學撞見。

“黃濑君……是在和那個肥婆約會？”

“真看不出來，黃濑君竟然喜歡這樣的。”

“什麽眼光啊，那麽多漂亮的女孩子喜歡他，偏偏挑了個這樣的？”

“不要吧，感覺黃濑君的格調都被拉低了……”

“這也太不般配了。”

是的，太不般配了。

黃濑有模模糊糊地思索過——

他喜歡和清水杏相處時的氛圍嗎？

喜歡。

他能接受清水杏成為他的朋友嗎？

可以。

那他能接受其他人看見她站在他身邊，甚至接受她作為他的女朋友存在嗎？

答案是“不能”。

清水杏沒有什麽不好，甚至在相處和交談中，他已經充分體會到她是個溫柔心軟，善良有趣得超過大多數人的女孩子。

但是那又怎樣？

把這一切歸咎于外貌協會也好，歸咎于少年時期微妙的自尊心也好，歸咎于周圍人視線的壓力也好——

總之，就是這麽冰冷而現實。

所以，後來在工作中認識到清水紗希後，他反而松了口氣。

這才應該是和他般配的女生。

他選擇不去看清水杏的黯然和失落。

他知道她有多喜歡自己，她曾經為了給他送一杯奶茶，在烈日下足足站了四個小時，為了不打擾他工作，她甚至沒有在期間打個電話催促他一下。

或許不會再有女生，能因為喜歡他，對他好到這種地步。

黃濑從不懷疑，清水杏不會放棄喜歡他這件事。

但是為什麽、為什麽——她這次回來，目光只是在他身上短暫地掠過，卻不再停留？

順着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她笑得眉眼彎彎，清純得像是沾染了晨露的百合花瓣，她目光注視的人，是黑子哲也。

一個月沒見，她不是應該着急地向他解釋自己消失的去向嗎？

不是應該關切而拘謹地詢問他過得怎麽樣嗎？

為什麽她似乎連和他說句話的意圖都沒有？

為什麽她要看小黑子？

為什麽……她不看他？

哨聲響起，黃濑把最後一球投進了籃筐，這是非常漂亮的一次扣籃，讓原本逆風的局面瞬間反敗為勝，周圍響起歡呼和贊嘆，籃球從空中掉落，拍打在木質地板上，發出空曠的聲響。

但是清水杏的目光，并沒有為耀眼的金色而停留，她只是仍然注視着影子一樣存在感稀薄的藍發少年。

黃濑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黑子哲也和清水杏已經當了兩年的同桌。

他們好像才是……比他和她更加親近的朋友關系。

明明贏了訓練賽，他的心情，卻随着這個認知，而慢慢沉了下去。

一旁盯着黑子哲也發呆的杏杏，又一次聽到了系統的提示音——

【數值更新，目标人物“黃濑涼太”——】

【立場偏向——】

【偏向玩家“清水杏”的占比為55％。】

黃濑涼太的立場由清水紗希向她傾斜。

這個變化跨度之大簡直突如其來。

杏杏完全懵逼了。

數值為什麽突然變化了？

她根本什麽都還沒開始做啊！

她就是還沒想好怎麽辦，所以只好全程盯着黑子哲也發呆而已！

黃濑涼太是怎麽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