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等一臉紅紅的紀澤從衛生間出來時正看到陸枭抱着謝九安留給自己的神似電磁爐的ipad點着什麽。
陸枭擡頭對上仿佛從水裏撈出來的紀澤,白裏透紅的氣色襯得眉目愈發清晰明朗,臉上的疤痕絲毫無損于他的英俊秀氣。而這個人正一臉尴尬得恨不得用擦頭發的毛巾将自己整個人都遮住。
陸枭低沉地笑出聲來,“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紀澤紅着臉點點頭,卻支支吾吾得不知道說什麽。
紀澤卻沒想到陸枭今天居然在醫院呆了一整天,倆人吃過了午飯就一起午睡,當然,陸枭是躺在另外一張用來陪護的床上。紀澤時不時地做起來朝陸枭望幾眼,而後見躺在的那個高大身影似乎随着呼吸一點一點的起伏,已經睡着,最終安靜下來,淺淺地睡了過去。
到了晚上的時候,倆人分享了陸枭特地點的晚飯,清淡又營養,很适合紀澤的胃口。陸枭偶爾問着什麽,紀澤得體地回答着。既不尴尬,卻也熱烈不起來。到最後,紀澤都有點無聊了,陸枭卻也只是瞅瞅他,然後笑一笑,也沒有走的意思。
陸枭抱着謝九安留給紀澤的ipad,點開了一首歌,是首非常清亮高昂的英文歌曲。紀澤模模糊糊地覺得中學時代自己在哪裏聽過,卻又實在起不起來。
帶着仿佛劃破寂靜夜空的凄美與激情,像所有的星星同時放出自己的光芒,從黑暗到黎明初現。
I know just how to whisper and I know just how to cry.
I know just where to find the answers and I know just how to lie.
I know just how to fake it and I know just how to scheme.
I know just when to face the truth and then I know just when to dream.
……
紀澤與陸枭都不再說話,他沒有想到自己身為一個警察有一天會和一個黑幫頭子默默地一起分享一首歌。
像有什麽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被觸動,高亢的聲線似乎越過重重迷霧抵達從未有人踏足的地方,穿過原野,高山,幽暗的森林,向漫無邊際的天空飛去。
陸枭見紀澤墨如點漆般的眸子沒有着落地望着地面,側面的線條看起來格外柔和,似乎正陷入某種沉思中。
“我知道如何捏造事實,也知道如何陰謀策劃,我知道何時該面對真相,也知道何時該去做夢,我知道如何讓你感動,也知道該去證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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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何時該将你拉近一些,也知道何時該放手。我知道夜晚即将結束,也知道時間正在飛逝,而我絕不會告訴你任何必須告訴你的事 ……
當每一次我看見你的時候,太陽所有的光線,流過你波浪般的發間。天上的每顆星星,都像聚光燈一樣對準了你的雙眼。我的心跳快如鼓點,它早已迷失 ……”
再也沒有一首歌可以像這首一樣表達自己的心情。陸枭不再看着床上的那個人,眺望着窗外萬家燈火朦胧的夜色。
他還記得昨晚傳真機發出“嘎吱嘎吱”作響的聲音,帶着溫度的白色A4紙片從出紙處一點一點吐出來。
是穿着铮亮的藏藍色警服的紀澤。
标準的證件照卻照得十分好看,那是還未褪去少年青澀的紀澤,短短的小寸頭,烏黑發亮的眸子,不是現在帶着沉默內斂的光芒,而是屬于少年人的雀躍。照片上的紀澤笑得很開心,因為陸枭看到他并不是像自己一直見到的那樣沉靜的微笑,而是笑得露出左邊的小小虎牙。
原來,他還有顆虎牙。
那是怎樣青春活潑的紀澤?穿着一身帥氣的制服,笑得驕傲又自豪。
陸枭用食指在照片的邊緣輕輕摩挲,是因為已經有所懷疑麽,所以在自己見到真相的那一刻,陸枭覺得心裏很平靜,甚至于他并沒有覺得紀澤是個警察能怎樣,還不如那顆可愛的小虎牙對自己有吸引力。
怎麽會這樣喜歡一個人,就在見到他在冬天清冷的大街上剝着茶葉蛋時?怎麽會這樣愛一個人,只是跟他相處了三個多月,好似就可以抵過一輩子?
他原來一直不相信,真的有跨越年齡,身份,甚至敵對的感情,就這樣憑空而生。
陸枭在making love out of nothing 這句話反複輕聲吟唱時,突然開口問道,“阿澤,知道這首歌的中文意思麽?”
紀澤回頭見他問得突然卻又嚴肅,碧色的眸子卻是隐隐期待,仿佛一直在期待着自己說出某個答案。不知道為何他忽然很想告訴這樣的陸枭自己其實知道,但也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陸枭笑得如斯溫柔,“愛,憑空而生。”
How do you do it,making love out nothing?你是如何做到的,讓我對你的愛憑空而生。
陸枭很想問。
雖然紀澤一再表示自己受的傷不是很嚴重,沒必要在醫院住那麽久,但是陸枭還是溫柔又強勢地拒絕了他要出院的請求,只讓他安心地呆在醫院裏,并且表示自己最近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不需要紀澤這個保镖時刻呆在自己身邊。
紀澤則是覺得,有點過于鄭重其事了,自己一個小人物住在如此豪華昂貴的特護病房裏,實在是過意不去,他一貫就不是個奢侈的人。并且,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能讓阿進和他的一家人做替死鬼。
陸枭通常是早上來坐一會兒,而後一整天就不見人影,有時候倒是披着夜色而來,然後在陪護病房裏睡上一個晚上。這天早上,陸枭打來電話說自己有點事情不能過來了。紀澤暗暗松了口氣。
那天被陸枭呵斥過的小護士又來給他換藥,紀澤活了二十多年就沒怎麽過女孩子說過話,遇着女孩子就悶不吭聲的,因為他覺得女孩子這種生物跟小花似的,你得小心對待,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
年輕活潑的小護士對着這麽一個安靜英俊的青年倒是漸漸熟悉起來,“今天感覺怎麽樣,身上不疼了?”紀澤點點頭,“好多了,今天要挂幾瓶?”
“就這些了,下午再一瓶就行了。”一邊說一邊已經熟練地在手背上塗上碘酒,紀澤瞧了瞧正低頭給自己擦藥的小女生,再擡眸看了看桌子上擺的那瓶藥水,輕輕地一揮手——“啪啦”一聲藥瓶被蹭到了地板上,玻璃渣子碎了一地,藥水也流淌開來。
“哎呀!”小護士叫着跳開。
紀澤帶着腼腆又愧疚的表情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剛想去拿那本書的。”黑色的眸子柔軟又明亮,看了就讓人心裏發軟。
“沒事沒事,你先別動,我再下去拿一瓶,等等再收拾。”說罷就要往外走,這一瓶藥是每天要挂的第一瓶,順序不能變,紀澤在住了三天之後已經摸好了規律。
紀澤想了想,溫文爾雅地對小護士提出請求,“能不能把手機借我打個電話,我的手機欠費了,還來不及繳費。”
“好的,那你先打吧,剛好我要下去拿藥。”說罷,将一只小巧的粉紅色手機從口袋裏拿出來遞給紀澤。
聽到房門輕輕關上去的聲音,紀澤握着小手機挪到了衛生間裏。某個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在手機屏幕上閃爍起來……
“紀澤?”一個帶着焦慮與驚喜的聲音從聽筒裏迫不及待地就蹦出來。
“陳隊,是我。”紀澤壓低着聲音答道。
“謝天謝地,幸虧你沒事情,否則我真對不起你父親。”陳隊終于卸下了心中的一塊巨石。
又接着說道,“紀澤,你有危險。聽着,行動雖然失敗,但是總算是阻止了那批毒品流入市場。我已經知道了有人拿着你的筆記給陸氏的事情,并且一直在找卧底的檔案,但對方太狡猾了,目前暫時無法查到。我讓三角這幾天去找你,但是一直沒有你的消息,直到——總之,明天會有另外一名同事去接應你,最快這兩天之內,你直接回來。”
紀澤越聽越是心驚,但是他知道自己還不能走,他還有事情沒有完成,“可是陳隊,任務——”
“沒有可是,聽着紀澤,這是命令,任務重要,但你的生命安全同樣重要。”陳隊十分威嚴地說道。
“紀澤,重新拿過一瓶了!诶,人呢?”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紀澤匆匆挂了電話,将通話記錄消除,按了下馬桶的按鈕,水聲嘩嘩作響,這才拿着手機從衛生間裏出來。
紀澤微笑着将手機遞還給小護士,“謝謝,我打完了。”
房間裏又只是剩下他一個人,雖然有謝九安和陸枭送過來的各種玩物,但此時他根本沒有閑暇的時間用來打發。謝九安甚至給紀澤推薦了好幾十本比較“特別”的小說,紀澤打開來看過,沒看幾行就面紅耳赤地将頁面關掉,他以為是特別好看的小說,沒想到是特別黃的小說,并且全是什麽美人王爺,絕情冷酷總裁,兄弟禁斷之類的标題。
讓他深深懷疑謝九安這到底是想幹嘛。于是,羞愧難當之下,一股腦将所有小說全部删掉。
而謝九安還一臉高深莫測地奸笑着問他的小跟班,“阿森,你确定那些小說有用?”“少爺,那些可都是我從各大小說網站上下的,專門找人氣最高的幾本,我看評論都說好得不得了!絕對沒問題!”
謝九安為自己的小心思得意地偷笑。
紀澤在等,他知道陳隊會安排另外一個卧底來接應他從醫院逃出陸氏集團的控制,那麽他就可以徹底地從陸氏從陸枭身邊離開,恢複他向往已久的警察身份。然而,紀澤卻不甘心。他還有人沒有救,還有事情沒有完成。他知道自己這樣算是違反上級命令,也許回去還會受到處分。但是,他寧願接受處分也絕不願意違背良心。阿進和他的老婆孩子,都是無辜的。陸枭的手段,心思和城府,紀澤知道,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如今,自己算是被困在這個醫院裏,只有等那個傳說中的“同事”先過來,才能進一步做打算。
紀澤在接到電話後等了一天,沒想到,第二天,人就來了。而且是他意想不到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