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坦然與相愛
下半年鄭于川主演新科幻電影《末日口袋》上映,宋小田被拍到觀看首映。
不少網友積極開扒宋小田和鄭于川的關系,豆瓣娛樂組開cp帖的也有不少。
吃瓜群衆搬好板凳的時候,宋小田轉發官博首映宣傳那一條微博@演員林歡歡:“去看啦!小林演得太感人了哭花我眼妝嗚嗚,劇情真的反轉太多,特效看得眼花缭亂,真的很好看!安利給大家!多多支持姐妹小林!”
順便還貼了電影票根的照片。
林歡歡跟宋小田都是齊思娴手底下的藝人,跟宋小田關系還算不錯。
林歡歡前年年底簽約,公司給了《末日口袋》女配的餅,她年紀輕沖勁大,消化得挺成功。
總之,吃瓜群衆瓜沒吃到,被塞了一嘴宣傳,一哄而散得出一個結論:這兩個人果然是真的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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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問宋小田去《末日口袋》是為了看誰,其實确實沒有。
幫忙宣傳是公司下達的任務,至少齊思娴手底下的藝人都轉發了微博。
不過是她跟林歡歡關系好一點,再加上她做什麽工作都認真,既然是宣傳,那就要真心幫忙。
娛樂圈新人一波又一波,藝人抱團不只是人氣不高的群體需要,像她自己這樣稍微有點名氣但又不算頂流的人同樣需要。
不存在誰蹭誰熱度的問題,多曝光總不是壞事。
她認同公司的戰略方案,所以幹活能比一般人做得更好。
只是進了電影院,看見那張熟悉但又不一樣的臉,她還是心悸。
他們曾經有過很親密的時候,她也細細的看過他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輪廓,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和認知中好看的人沒有區別。
只是隔着多年的時光再從大熒幕上看見他的愛恨嗔癡,卻覺得陌生和遙遠。
宋小田在微博上說了謊,她那滴把妝哭花的眼淚不是為林歡歡的角色而流,她是聽到鄭于川飾演的末日幸存者,對着蒼茫荒涼的廢墟,在一場黃昏裏說:“我們回不去了。”,才突然共情痛哭。
他們回不去了。
鄭于川拿@水裏一條魚刷微博,特別關注@哈喽宋小田嗨呀的最新一條微博是去看《末日口袋》,他把她的轉發每一個字都看完。
說不上是失望,畢竟這麽多年,一直不肯放下的人是他。
如果說宋小田一看就是小康家庭,父母和諧孕育的陽光積極的孩子,那鄭于川就是家門不幸,成長多坎坷的教育失敗品。
他的爸在南方做小生意,跟外面的女人不清不楚的組建了新的家庭,他媽拿着他爸的錢賭博,一下就賠十幾萬。
他從小跟老鳏夫爺爺長大,拼死拼活讀到大學,從小到大就在賺外快補貼家用裏掙紮。
小時候□□工洗過盤子,大學的時候送外賣,仗着好看拍了不少小廣告。
前幾年什麽戲都拍,當年機會多,好歹夠爺孫兩個人溫飽。
後來簽了公司,接了質量高一點的戲,日子才算好過起來。
認識宋小田的時候還在賺錢還債,黑幫的人找到劇組裏施加壓力,他半夜跑出去好說歹說硬挨了幾拳才讓他們離開,回招待所就看見宋小田大晚上不睡覺在走廊裏走來走去默背臺詞讀劇本。
他一身狼狽,嘴角還挂着血。
宋小田見了到沒有很驚訝的樣子,只是比了噓在嘴邊,小聲比着口型跟他說自己房間裏有碘酒。
一邊轉身往房間走,畢竟考慮到影響,他沒讓拿着碘酒、棉簽、跌打損傷噴霧和繃帶的宋小田進他的房間。
兩個人就坐在樓梯上,宋小田給他擦傷口換藥。
他到今天都記得樓道裏燈光昏暗又陰冷,碘酒塗在傷口的時候又冰又涼,扯着神經突突的疼。
宋小田動作放得很輕,他心裏郁結,覺得人生也就是這樣。
等到她并不熟練的幫他處理完,她那雙眼睛才又亮起來,很好看,在老舊的樓梯燈的映射下。
他也不知道怎麽就攥緊了手心。
“我小時候也愛跟院子裏的小朋友打架,因為有個女生嫉妒我長得比她好看還有蝴蝶發卡就叫別的小朋友不跟我玩,那我哪能幹啊,上去就揍了她一頓。”
“結果回家就被我媽暴打哈哈哈哈哈。”
她壓着聲音說話,最後兩聲笑卻沒控制住,捂着嘴神采飛揚。
宋小田單手拍在他背後,語重心長:“咱們長得好看的人呢,天生就是要受磨難的。”
“但是沒關系,我可以跟你一起,以後你有什麽困難跟我說,憑着咱們在這大冬天的山溝溝裏待這麽久的交情,下次打架帶上我!揍翻他們!”
說着還握起了拳頭,咬牙切齒。
鄭于川總算輕笑出聲,覺得自己太幼稚,居然被她這樣孩子氣的話打動。
“要不要和我說說?”她問。
大概是和爺爺一起長大的原因,他總是寡言,更多喜歡觀察別人,很少表達自己。
因為表達自己,沒人在意,是最沒用的事情。
但不知道是不是夜晚容易使人感性還是宋小田的眼睛太真誠,他還是把那麽多的不甘心說了。
他恨過,但也接受。
除了暫時的忍耐,也似乎沒有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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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那天鄭于川收到宋小田送的一只護身符,她說是去村子寺廟裏求的,他拆開來看,是一個發財符。
“賺大錢嗷!好兄弟記得茍富貴,勿相忘!”
她坐車離開的時候是個晴好的天氣,她好像沒有半點不舍,轉頭就推車行李關了門。
是張雪先離開,然後宋小田也走了。
他那天手心裏捏着那個護身符,站在冬日晴空萬之下,一路目送她的車在蜿蜒的山路上爬行直到再看不見。
他在心裏發誓日後要活得好一點——才不算辜負那雙亮晶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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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們後來還是有微信聯系。
只是他行程太多太忙,幾乎每天晝夜颠倒,可看到她的消息還是會第一時間認真回複。
異地,異國,沒有共同相熟的人和事。
曾經再親密的關系也只能走到無話可說。
不知道從哪一次起,他們的聊天記錄就只剩下了新年快樂和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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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之後,宋小田肉眼可見的忙碌了起來,商業價值和片酬齊齊上漲的同時工作也滿了起來。
最近有一個戶外運動的綜藝節目,每天錄制到深夜兩三點結束,青青的大黑眼圈子,遮都遮不住。
宋小田咬咬牙付了高級定制眼霜的定金,為拍攝一通大出血。
女明星,只要有鏡頭就得保持百分百的完美形象,累,但是是職業本分。
普通人已經夠辛苦,沒人想看明星也一臉社畜樣。
宋小田忙得手機顧不上看,轉車的路上補覺成了常态。
中間可能收到過鄭于川的信息問她有沒有時間去弘業寺還願,她倒也沒說不行,就是檔期已經排到了第二年。
不過就算有空,她又不傻,怎麽可能和随時都會被拍的大影帝去什麽小村子裏的寺廟還願啊?
她都能想得到媒體營銷號的标題:“影帝小明星秘密約會寺廟疑似求子拜佛?!”
每一個字都夠吃瓜群衆狂歡和粉絲發上幾個月的瘋。
總不會真的有人相信男未婚女未嫁兩個人相約去農村破廟只為了單純的還一個六年前許下的暴富願吧?
總之,宋小田和鄭于川因為《春日》上映的可憐工作交流之後,又變得少了起來。
宋小田拍完奢侈品的高定廣告準備轉場去另一個棚裏拍攝雜志封面。
路上坐車,可能是中午吃得不太舒服,胃裏一陣一陣惡心。
她開了點窗戶,把頭靠在皮制座椅上假寐。
像是睡着了也好像沒有。
半夢半醒的時候恍惚又想起來六年前殺青前一陣子的事情。
他們那個時候拍情緒很重的夜戲,她除了聲嘶力竭的哭還有很多複雜的臺詞要說,除了考驗演技,就是消耗體力。
等她嗓子已經半啞,眼睛疼得哭不動的時候,總算到了尾聲。
場地要重新布置,他們兩個都有一些空鏡要補,她裹着羽絨服貼在他旁邊,他站着,手扶一張小桌。
宋小田那個時候已經累得睜不開眼,只好攀這他摸索的趴在桌子上,緩緩喘氣。
她好像要睡着了,又其實沒有。
她閉着眼睛的時候好像能格外靈敏的捕捉到他的呼吸聲,平穩有力。
她覺得舒緩就要睡着。
直到聽見他一聲微不足道的嘆息:“遺憾嗎?如果就這麽走了?”
她不知道這是他在問她還是問他自己。
只是他以為她睡着了,可是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被她聽得清清楚楚。
遺憾什麽呢?
兩三百個日夜裏的擁抱,牽手,情感宣洩和一遍又一遍的“我愛你”,在張雪和王力的影子裏永遠在一起,在做宋小田和鄭于川的時候的觸碰,交流和合作。
是不是對的人不重要,相愛才是結果。
但是他們太年輕,沒有勇氣和能力承擔放縱感情的後果。
鄭于川給不了未來,宋小田習慣清醒。
遺憾太年輕。
她記得她那個時候沒有說話,只當自己睡着了。
直到她的眼淚從幹涸六年之久的眼眶裏留下來,她真的,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