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邢岫煙收起笑意:“你只看到鄰村嫁女兒的家人興高采烈,卻不知那被嫁的女兒過着水深火熱的生活。越是大戶的人家,裏面就有越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篆兒道:“那如果不是做妾呢?李紋姑娘與您那麽要好,不分大小也是可能的。”
邢岫煙偏頭看向窗外:“一個人的心只有寸許大,如何能容得下兩個人。”
篆兒似懂非懂地呆了半晌,理出唯一能理解的:“這麽說,姑娘你是不打算考慮薛二爺了?”
邢岫煙鄭重點頭,篆兒頓時露出非常遺憾的表情。邢岫煙笑着捏捏她的鼻子:“何必擔心你家姑娘,你呀,還是多玩兩年,待長大了,我也要為你相看夫家了。”
篆兒甩手道:“姑娘,你真是的,怎麽轉臉說到奴婢身上來了。”
邢岫煙道:“我知道篆兒你待我之心赤誠,我心中自有思量,不會委屈自己。”
篆兒面色稍霁:“姑娘一向是有主意的。”
“好了,篆兒,我的手腕腳腕還疼着呢,你什麽時候給我上藥。”
篆兒忙上前:“哎呀,光顧着說話了,姑娘你怎麽--”
“啊,我好命苦啊。”覃氏忽捂着臉從門外進來,趴在桌子上大哭。後面跟着一臉陰沉的邢忠。
邢岫煙正在上藥,便坐着不動,只是出口勸道:“爹,娘,放出來合該高興啊,怎麽哭了?”
邢忠哼了一聲:“我們被關了那麽多天,這心頭的一口氣憋得緊,哪裏還笑得出來。”
覃氏也道:“煙兒啊,爹娘吃也吃不好,誰也睡不着,你得給爹娘做主啊。”
邢岫煙無奈道:“差事沒有丢就是萬幸了,爹娘還是好好辦事,莫要再喝酒誤事。”
邢忠拍桌子道:“好歹我們也是老祖宗派來的,言泓這厮,怎麽如此不講情面。經過了這件事,我和你娘都沒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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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岫煙道:“爹,這件事若是真鬧到老祖宗跟前,才是真的沒臉。再說,到底孰是孰非,爹娘心裏清楚。”
邢忠瞪起眼睛:“你是我們的女兒,怎麽胳膊肘往外拐?”
邢岫煙道:“女兒只是實話實說,爹,娘。來田莊這段時日,難道不是我們過得最實在的一段日子?頂上有瓦遮身,衣食無憂,口袋裏還有小錢可以用。若是爹娘踏踏實實做事,日子只會越過越好,爹娘仔細想想,是也不是?”
一番話說得邢忠夫婦默默無言,篆兒偷笑了一會兒,道:“老爺,夫人,你們這段日子辛苦,奴婢今晚做一桌子好吃的,給你們祭五髒廟。”
邢忠與覃氏的确餓了,聞言催促道:“篆兒快去罷。”
覃氏收了眼淚,這才發現邢岫煙手腕上有淤青,問:“煙兒,這是怎麽地?”
若告訴覃氏,她又要驚叫一番。再說,這件事實在是說來話長。邢岫煙便一筆帶過:“不小心被勒到了。爹,娘,你們也累了,先睡一會兒。等飯做好了,我就喚你們起床。”
邢忠與覃氏點頭,自去屋子裏睡了。
梁峒父子從縣衙裏回來,梁臨興沖沖道:“爹,罪魁禍首抓到了,這下言總管回來,我們可以交代了。”
梁峒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梁臨道:“爹,你怎麽不高興?”
“你可還記得,初初抓住盧非的時候,他說了什麽?”
梁臨一愣,盧非那時青筋暴起,神色十分可怖,惡狠狠地嚷道:“等着罷,你們得意不了多久了。所謂的靠山就要塌了,哈哈,哈哈哈!”
“爹,這只是他氣急敗壞後的胡言亂語,當不了真。”
“但願如此。”梁峒看了看暗下來的天色:“我還是去與董訓商量商量,往京城裏去一封信。田莊裏還有些善後的事情,你打理好。”
“爹放心,交給我了。”
梁峒深深地看兒子一眼,面上浮現出欣慰的笑意。經歷這麽一件事情,兒子似乎真正成了一個可以信任的男子漢。
梁臨見爹看着自己,當是還有什麽別的吩咐,靜靜等着。過了一會兒,梁峒才道:“去罷。”
“哎?”梁臨應了一聲,看着梁峒慢慢走遠,忽地發現,爹一向悠閑的背影,竟然透出了蒼老的意味。他握了握拳頭,自去辦事了。
董訓聽董瑜把抓盧非的情形說了,皺了眉頭道:“往常言總管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董瑜道:“最快的一年是二十五天,如今言總管走了十天。”
董訓道:“我記得言總管留了個寄信的地址,是不是?”
董瑜明了:“我這就寫一封長信,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報給言總管。”
“既要寫信,那麽就多寫一封罷。”
“寫去哪裏?”董瑜看向進來的梁峒。、
梁峒道:“京城。”
董訓道:“你也對盧非的話心存疑慮?”
“雖說賈府幾代榮寵,樹大根深,還是問一問比較安心。”
正說着,忽見梁臨從外頭跑來,手裏拿着一封信:“爹,董叔,瑜哥,京城來信了!”
其餘三人齊齊看向梁臨,梁臨頓時覺得手上的信有千斤重,幾乎捏不住。
屋裏有一瞬間的靜默,最後董訓道:“拿來罷。”梁臨如釋重負,連忙把信交給董訓。董訓拆開來看,面上不禁露出怔愣的神色。
梁峒緊張道:“信上寫的什麽?”
董訓遞給梁峒,梁峒一看也愣住了,董瑜和梁臨一頭霧水,董瑜急道:“我說爹,梁叔,你們倒是給個明白呀。”
梁峒笑了一聲:“信上說,田莊裏還缺一位副總管,由邢姑娘頂上。”
“邢姑娘?就是邢岫煙邢姑娘?”梁臨也呆了。康平田莊自立莊以來,從未有一個女子走到這個位置。不過細細想來,邢岫煙一來,便盤活針織坊,同去富陽村,計誘盧非,的确是立了不少功勞。給她做副總管,也是說得過去的。
“難道田莊裏還有第二個邢姑娘?”梁峒沒好氣地看向兒子,兒子若是開竅早一些,這個位置還可争一争。
董訓道:“信上有老祖宗的印鑒,假不了。咱們得去給邢姑娘道喜了。”
“這事兒不急。”梁峒道:“邢姑娘受了傷,讓她好好休息幾日。”
董瑜道:“說到這個,我十分敬佩邢姑娘的膽識,就算是男子,也未必敢以身犯險。”
梁峒道:“只有弱質女流,才能讓盧非放松警惕。”
梁臨衷心道:“邢姑娘有許多過人之處,也難怪老祖宗會看重。”
董訓想了想,問:“老祖宗既然還能來信,是不是意味着京城依舊太平?”
“但願是你我多心了。”梁峒望向門外,遠處的小山在風中綠浪翻滾,層層涼意漫進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