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牽
于是, 顧黎那張一米五的床上，整整齊齊地鋪着兩床被，一床被跟着一個枕頭, 兩床被中間隔着大概十厘米的距離。
床尾還放着顧茂的一套睡衣，顧黎在衛生間洗澡的時候, 程淵收到了顧茂的一條短信。
叔叔：『上次你落在陽臺的那什麽在顧黎的衣櫃抽屜裏。』
程淵抿着唇把那短信在心裏讀了好幾遍，然後才在顧黎衣櫃那三層抽屜的最下一層的最裏面找到了那條黑色的皺巴巴的內褲。
九點不到，客廳裏就靜悄悄的了。
程淵和顧黎板板正正地躺在各自的被子裏，但那兩只小手啊，卻露在了兩條被子中間的空檔裏。
顧黎在拿指尖撓他的掌心。
程淵頭都不敢偏一下, 就只盯着天花板。
顧黎撓一下, 偷笑一下，偷笑了十幾下之後, 房間門突然被擰開, 是一點前奏都沒有的被擰開。
程淵和顧黎那偷偷摸摸拉着的一雙手頓時各自縮回了自己的領地。
王雪琴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床上規規矩矩的兩個人一眼，拿“哦, 我來幫你們關燈”這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的理由作掩飾。
顧黎房間的燈是雙控。
這是打着關燈的借口來視察情況呢！
可王雪琴說是來關燈, 轉身出去的時候卻沒關燈。
顧黎在心裏嘁了一聲。
等王雪琴一走, 顧黎直接把手伸到程淵的被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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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淵按住了她在作亂的那只手, 聲音很低，但是是命令的口吻：“閉眼, 睡覺。”
顧黎怎麽可能聽他話。
她往他那邊挪，一直挪一直挪, 一直把程淵給擠到了床沿。
顧黎哼哼：“你再往那邊去一下試試！”
程淵：“……”
顧黎挪回到床中央，看着天花板，也是下命令的口吻：“過來！”
程淵也就遲疑了一秒吧, 乖乖過去了。
顧黎餘光瞄了他一眼，不滿意，“來我這被子裏！”
程淵扭頭，頓了幾秒，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萬一阿姨再進來……”
門在這個時候，再次被擰開。
是顧茂。
顧黎一股氣直沖腦門，她突地一下坐起身，臉紅脖子粗地吼道：“幹嘛呀，都幹嘛呀！你們當是酒店查房吶！”
僵在門口的顧茂就很無辜，真不是他自己要來的，是他老婆把他攆來的。
顧黎刷的一下掀開被子跳下床，氣沖沖地跑到門口，把顧茂給推了出去，然後把門啪的一聲給關上了，接着，顧茂聽見了門反鎖的聲音。
王雪琴站在門邊，滿臉的疑惑地問被趕出來的老公：“怎麽還生氣了？”
顧茂哼哼：“多此一舉！”
王雪琴眨眨眼，自言自語：“多此一舉嗎？”不會啊，哪裏多此一舉了呀？
因為門被反鎖了，顧黎的膽子就大了，她帶着氣性，鑽進了程淵的被子裏，還壓在上面。
程淵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眼睫一直在眨。
顧黎看着他那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突然就笑了，她眼睛彎彎的，“刺不刺激！”
程淵：“……”
是真的刺激，刺激到心髒在砰砰亂跳。
顧黎低頭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那是顧茂的，灰藍格子的睡衣，她皺着眉頭：“什麽呀，給脫了！”
程淵不動，壓低聲音拒絕：“不行。”
顧黎哼哼，一臉的匪氣：“你不脫，我就來強的了！”說着她就要動手。
程淵立馬抓住她的兩只手腕：“後天，”他服了一點點的軟：“後天晚上行不行？”
此情此景，活像被迫交公糧，但是身體不容許，但是又很無奈的，在央求。
其實顧黎也就是逗逗他，說真的，她就算有賊心也沒賊膽。
不過，她不下去，還在上面，她把臉貼他心口：“那我睡了。”
她是真的說睡就睡了，程淵呢，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燈，也不知看了多久，反正是把眼皮看硬了，才緩緩閉上了眼。
下了一夜的雪停了，一睜開眼，滿世界的銀裝素裹。
吃早飯的空檔，程淵把今天要帶顧黎去看房子的事說了，王雪琴一聽，立馬放下碗：“那我去換衣服！”
顧黎反應慢半拍地一把拉住她：“媽，媽，”她笑得很假：“今天外面的雪那麽厚，你就別去了。”
那怎麽行，王雪琴梗着脖子：“你們兩個孩子去看房子，人家不把你們騙得團團轉才怪呢！”
顧黎嘿嘿笑：“我們就是先去打個頭陣，就是先去看看，光看不買的。”
顧茂覺得，自己老婆就是瞎激動，他就很有理智：“你們先去看，看到了喜歡的問問價格，到時候我們也出一點。”
程淵一聽，頭立馬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我有錢！”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少錢呢。
顧茂笑：“你有多少錢？”買房子啊，可不是鬧着玩的。
程淵當然沒鬧着玩：“差不多夠一次性付清的。”
還真當自己是千萬富翁了？
顧茂放下手裏的筷子：“聽你這意思，不貸款？”
程淵搖頭：“不貸款。”
顧茂：“……”
乖乖，口氣是真不小。
顧茂太想知道了，就追問了句：“寫小說這麽掙錢的嗎？”
程淵搖頭：“不掙錢。”
那剛剛還說要一次性付清，現在又說不掙錢了，不厚道了。
顧黎在旁邊搭腔：“他那是簽約了影視，那本《地獄階梯》以後要拍成電影的。”
顧茂一下子站起來：“拍電影？”
這麽牛的嗎？
乖乖！！
王雪琴比較感興趣的是：“你們這去看房子，準備看多大的？”
她那點小心思啊，顧黎摸得透透的，她當即搶答了：“資金有限，資金有限，不會超過120。”
王雪琴在心裏罵了她一句，然後把顧茂叫回房間了。
程淵看了眼那關上的房間，他拉了拉顧黎的袖子：“我想買大一點的。”最少也得四室一廳的。
顧黎拿眼尾睨他：“你錢多是不是？”
他錢也不是很多，但程淵有一筆錢從來沒動過，那是他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給他母親的買的商業保險理賠的錢。
他現在手裏的錢也就只夠買一百平多一點的，如果把母親的那筆錢拿出來，差不多就能買大一點的了。
房間裏，王雪琴悄咪咪的：“上次到期的那筆理財呢？”
顧茂朝衣櫃上面努努嘴：“你不是給收那頂子上面了嗎？”
王雪琴啧了一聲：“你看我這記性！”她去把梳妝臺旁的椅子搬過來，使喚顧茂：“你去給拿下去。”
顧茂踩着椅子把那張卡給摸了出來，遞給了她：“這裏也就60萬，也就只夠買一個小卧室的。”
王雪琴嘿嘿笑：“你那不還有兩張卡嗎！”
顧茂嘴角抽了抽：“門面房不買了？”
王雪琴剜了他一眼：“買什麽門面房，先把孩子的住房給解決了再說！”說着，她搗了下顧茂的胳膊：“把那兩張卡給我！”
顧茂就很無奈，當初哭着喊着說要買門面房的是她，現在脖子一抹說不買就不買的也是她。
顧茂去把用透明膠布沾在床頭櫃抽屜裏面上方的兩張卡給撕了下來。
王雪琴拿着那三張卡出去了，她把卡放在程淵面前的餐桌上，很鄭重：“這裏呢，有220萬——”
程淵都不等她說完，就把卡給推了過去：“我不要，我有錢。”又是這一句。
顧黎都捂着嘴偷笑了，他能不能換個說法？
“你這孩子，”王雪琴又把卡給推過去：“你趕緊給收了！”
程淵覺得再呆下去，那卡不知道得推到什麽時候，他幹脆站起來：“阿姨，我、我和顧黎先去看看，等、等回來再說。”說着，他朝顧黎擠了擠眼睛。
顧黎立馬會意，彎腰穿鞋。
餐桌靠近大門，程淵趿拉上他的運動鞋就拉着顧黎出了門，王雪琴拿着卡，站門口：“那你倆就先去看看，看到喜歡的也別讓人看出來，聽見沒有？”
顧黎喊了聲“知道了”就跟着程淵鑽進了電梯。
到了樓下，顧黎問程淵：“你錢夠不夠呀，要是不夠，就把那卡裏的錢用上呗。”
程淵沒打算把他母親的那份商險的事告訴顧黎，就說：“真的夠！”
馬路上的雪已經被輕掃的差不多了，但是路兩旁的行道樹上還是有不少的枝條都被雪壓彎了腰，風刮雪落，顧黎伸手揉了綠籬上的一團雪，砸到了程淵的手臂上，得了便宜，她咯咯咯地笑。
程淵才不會拿雪砸她，他用手臂圈住她的脖子，把她攏在臂彎裏，笑吟吟地問：“還敢不敢了？”
顧黎笑得梨渦深深：“不敢了不敢了。”
結果程淵手一松，顧黎就又揉了一團雪砸到了他身上，砸完她就跑。
她在前面跑，程淵就在後面追，結果，樂極生了悲，顧黎腳底一滑，一屁股坐在了結了冰的地上。
程淵跑過來，把她拉起來，幫着揉她的小屁股，問她疼不疼？
當然疼啦。
顧黎疼得龇牙咧嘴的。
程淵就蹲地上把她背了起來。
離顧黎家不遠，就有一處樓盤，在這之前，程淵就來過一次了，不過那次是他自己來的，趁着顧黎上課他沒課的間隙。
小區的名字起得大氣有詩意，叫『望山水』。
程淵把顧黎放下來，背着她走了将近兩裏地，他臉頰都熱紅了。
售樓部建得很氣派，因為下雪，門口鋪了長長的一條紅地毯，兩個女接待把兩人領進去。
小區一期已經建好，是現房，二期是樓盤，剛建到第六層。
程淵指着大廳裏的樓盤模型9號樓，對顧黎說：“24層頂樓就是你說的帶露臺那種。”
顧黎彎腰仔細地看了看房型，其實她也不太懂什麽樣叫好的戶型，就數了數，數完，她“啊？”了一聲：“五室的啊！”
程淵就想買五室的，到時，他和顧黎一間，孩子兩間，顧爸顧媽一間，還有一間做客房。
程淵看着她那擰巴的小臉，問：“不喜歡嗎？”
喜歡是喜歡，有露臺，而且客廳也夠大，可是她不想和老爸老媽住一塊，她想有他們自己的空間。
顧黎挽着他的胳膊，小聲說：“買個三室的就行啦。”
可對于房子，程淵是覺得一步到位挺好的，這樣以後就不用嫌房子小換房子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小區就只有9號樓和16號樓的頂層帶露臺，而且是面積全送。
程淵問她要不要去看看。
顧黎想着看看就看看吧，萬一看了之後不滿意就更好了，就有借口買小一點的了。
結果，看完了房子，顧黎更恹了，因為房子真的滿意到她心坎裏去了。
那麽大的露臺，可以種花，可以養狗，還可以養小黎……
而且那個售樓小姐姐說面積是全送的！
不要錢诶！
好喜歡，好心動。
可是不想跟爸媽住，就好糾結。
顧黎忍痛借着‘再去別家看看’拉着程淵出了售樓部。
程淵又帶着她去了另一個樓盤，不過小區的名字就一般般了，叫『馥寧家園』。
這個小區也有頂層帶露臺的，不過面積就小了很多，只有上一家的一半大，還不是全送，是買一半送一半。
不喜歡，雖然面積128平方還湊合，可是不喜歡。
最重要的一點，學區不如望山水的好，這可是王雪琴千叮萬囑的一點。
兩人逛到了下午四點，一共逛了五家樓盤，大概是因為第一家最得顧黎心，以至于後面的都入不了她的眼了。
怎麽買房子也跟買衣服似的呢！
原本程淵也沒想急着買，可早上王雪琴給他錢的那件事一出，他就想在今天把房子的事給定下來。
程淵帶着她又回了『望山水』的售樓部門口，他知道顧黎是喜歡的，但他卻不知道顧黎猶豫着的原因。
不知道就問咯。
結果顧黎說不想跟父母住的時候，程淵愣了一下，大概是因為他缺了很多年的親情，所以他不太能理解顧黎的心理。
“為什麽不想跟叔叔阿姨住啊？”
顧黎扁嘴：“連睡個懶覺都要管，幾點出門幾點回去都要問，你喜歡啊？”最重要的是，父母在，她都撒不開架子……
要是被聽見了，多難為情！
再加上昨晚程淵僵硬得跟個木頭人似的，那以後真住一起了，可怎麽是好！
程淵見她嘴巴噘的老高，就試着哄：“要不，先買下來，等以後你想跟叔叔阿姨住了再把他們接過來，行不行？”
顧黎不說話。
眼下，房子滿不滿意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原因是顧黎不想跟父母住，所以這與買多大的房子沒什麽必要的聯系。
程淵繼續說服她：“如果我們今天買個三室一廳的，等叔叔阿姨将來老了，腿腳不方便了，我們再把他們接一塊兒住，他們住哪兒啊？”他晃着她的手：“讓他們住客廳嗎？”
顧黎擡頭看他。
程淵笑：“就只能我和你住客廳啊。”
顧黎眉頭皺起來。
程淵伸手刮了刮她的臉頰，是央求的口氣：“而且我也想有一個書房。”
望山水的那個頂層五室一廳的房子就有一個很大的書房。
顧黎敗下陣來：“那好吧。”
當程淵把認購書放在顧黎家客廳的茶幾上時，王雪琴先是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一聲河東獅：“你們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程淵：“……”
顧黎：“……”
王雪琴氣得嘴角抽抽：“哪有買房子，父母不跟着的！啊？”
兩人端坐在沙發裏，不吭聲。
程淵是認真聽訓，顧黎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将近十分鐘的訓斥結束，王雪琴這才拿起那認購書認真看了起來。
“五室一廳？”她嘴巴張了張：“這、這麽大？”
兩個孩子還是不說話。
又是将近十分鐘的時間過去，等王雪琴認真的一字不差地把那認購書讀完，她看向程淵：“你錢夠？”
她心情已經平複不少，畢竟一手房，沒有中間商賺差價，而且這個樓盤的開發商也是國企。
那也就不會被騙之類的了。
程淵點頭：“夠。”目前只付了一部分的定金，一周後才會交全款。
王雪琴盯着他看了幾秒，起身回房了，沒兩分鐘，她出來，又把卡放在了程淵的面前，不過不是三張了，是一張：“用這錢裝修。”
程淵還沒來得及開口。
“不收就別想把顧黎帶走！”
程淵當即閉嘴了。
所以說，這一家，真想治他，一治一個準。
顧黎就是那躺槍的，不是躺槍也是個箭靶子。
沒辦法，誰讓她是程淵的底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