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茍
程淵沒有像以前那樣站在單元樓下等她，他抱着小黎去了小區大門口。
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
程淵一邊撫着小黎身上軟趴趴的白色毛發，一邊翹首等待。
他不知道她是從哪個方向來，就左顧右盼着。
今晚的風很大，涼風吹得行人都戴上了帽子，程淵的鼻子也被吹得發了紅，可他心裏卻暖得像是放進了一個火盆。
當那抹白色一點一點的在他瞳孔裏放大，程淵那抿着的唇終于松開，眼角的淚痣都好像凝了光彩進去。
他揚起胳膊朝不遠處招了招手。
幾秒後，顧黎一個急剎，車子停住。
程淵一個大步邁過去，身上的衣服都蹭到了她的車把。
他看着她紅撲撲的臉，問她：“怎麽不把帽子戴上？”涼風把她的臉都吹紅了。
顧黎摸了摸自己冰涼的臉，又把被風吹亂的頭發用手捋了捋：“風太大了，給吹掉了。”
程淵把懷裏的小黎給他，然後接過了她手裏的車把。
顧黎颠了颠抱在手裏的小黎：“小黎，你最近是長胖了嗎？”
程淵上星期帶它去洗澡，剛好稱了一下它的體重：“比之前胖了一斤多。”
顧黎笑道：“你是準備把它養成小胖子嗎？”說着，她囊着鼻子朝小黎做鬼臉。
程淵的一雙眼睛一直沒從她的臉上移開，這麽多天從他臉上失去的笑容，在看見她的這一刻，終于一點一點又爬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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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微微上翹着，眼裏那細細碎碎的光比頭頂昏黃的路燈都溫柔。
顧黎不敢呆太久，她看了眼時間，“我要走了，回家晚了，我媽估計又要發飙。”她把小黎還給他。
“哦，”程淵強擠笑容，将眼底的失落藏住：“那你快回去吧。”
顧黎單腳撐地，坐上車，剛要說‘拜拜’——
“顧黎，”他叫住了她，想忍着的，可終究沒忍住，他試探着問她：“你之前給我的糖，還有嗎？”
糖？
顧黎愣了一下，糖早就被她吃完了，她問：“你要吃嗎？”
他輕輕點了下頭：“我去找了好幾家，都沒找到你那種。”他何止是找了好幾家，他跑了不下于二三十家。
顧黎笑得眼睛都彎了：“你當然找不到啦，那是我自己做的，”她噘了噘嘴：“被你這麽一說，我也有點想吃了，”不過她嘆氣：“可我媽都不讓做了，說有那時間都能做一張卷子了。”
突然，她眸子一亮：“明天，明天晚上我去你家好不好？”
程淵一愣：“去、去我家？”
顧黎重重地點頭：“我把東西拿你家去，去你家做！”她一雙漂亮的眸子透亮且堅定：“就這麽說定了啊！”話落，她又看了眼時間：“不說了不說了，我真要走了。”
車子往前蹿了幾米遠忽的又停下，車上的人扭過頭，淺淺的梨渦盛着笑意：“明天你等我電話，拜拜！”
她離去的背影，像一陣風，可那陣風卻讓程淵在原地勾着唇角淺笑了好久。
第二天一大早，顧黎趁着王雪琴還沒起就偷偷把做糖所需要的材料全都裝進了一個袋子裏，她跟做賊似的，提着一個鼓鼓的黑色塑料袋，貓着腰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家。
昨晚臨睡前，她給程淵發了短信，讓程淵按照約定的時間在他家小區大門口等她。
初冬的早晨很涼，顧黎戴着帽子和手套騎着車到了程淵住的小區大門口，程淵懷裏揣着一個牛皮紙袋跑過來。
他外套的拉鏈沒拉，他把捂在懷裏的牛皮紙袋遞給她：“你趁熱吃。”是他在臨街買的一家很好吃的紅糖糍粑。
顧黎把挂在車把上的黑色塑料袋給他，“你輕點拿，這裏面有玻璃類的碗，”說着，她接過他手裏的紙袋放進了書包裏：“沒時間了，我回班裏再吃！”
她匆匆忙忙的，都沒什麽時間把視線停留在他的臉上：“走了啊！”
她又像一陣風似的離去。
程淵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那漸漸遠去的背影發了一會兒的呆才低頭看了眼手裏的袋子。
程淵把袋子提回家以後，還打開看了一眼，真是鍋碗瓢盆，一樣不缺。
中午吃完飯，顧黎自告奮勇要去給她爸顧茂送飯，她現在除了上學時間，平時只要一跨出這個家門，王雪琴就懷疑她是想偷懶不學習。
王雪琴狐疑地看着她，警告：“送完飯就給我回來！”
“知道了知道，”她拎着飯盒去門口換鞋：“你要是不信，就打電話問我爸！”
顧黎到店裏的時候，顧茂正拿着筆在記貨。
她跑過去，拉了拉顧茂的袖子：“爸，跟你商量個事呗？”
顧茂認真地那筆在本子上寫啊寫：“你說。”
顧黎換了張臉，是可憐兮兮的表情，裝可憐的人在噘嘴：“我又饞了。”
顧茂聽她這話笑了，“你說你吃那麽多的糖，怎麽不長蛀牙呢？”
顧黎那張嘴，哄起她爸來跟個蜜罐似的：“那還不是你基因好，等我七老八十了，那吃起甘蔗來估計都不在話下。”
顧茂被她逗得哈哈笑：“等你七老八十？”他扭頭看她：“我跟你媽都不知葬哪去了。”
顧黎趕緊“呸呸呸”：“你和我媽那必須得長命百歲啊！”
顧茂也不記了，他拿着筆的手，刮了下顧黎的小鼻子：“你這張嘴啊！”他哼哼：“什麽時間，說吧！”
顧黎言簡意赅：“今天下午放學的6點到9點之間，”她伸出兩個手指頭：“你可以帶着你的美嬌妻去看場電影，吃個燭光晚餐，回來前給我發個短信就行！”
顧茂呵呵噠了：“你這計劃很完美啊！”不過：“你做糖也要不了那麽久吧？”
顧黎啧啧：“我這不是給你倆創造二人世界嗎，吃頓飯要一個多小時吧，看個電影也要兩個小時吧！”
顧黎看了眼時間：“顧帥哥，我沒時間了，你的美嬌妻現在一雙眼睛就只盯着我。”她已經快被盯瘋了。
顧茂白了她一眼後擡了擡下巴：“去吧去吧。”
顧黎歪着腦袋，伸出一個OK的手勢，做了一個可否的面部表情。
顧茂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這默契，滿分。
結果下午一放學，顧黎就接到了王雪琴的電話——
“我下午給你買了兩套卷子，已經放你桌子上了，等下我跟你爸出去吃個飯，你老老實實在家做卷子，兩套！我回來檢查！”
顧黎：“……”啪嗒一下，是心碎一地的聲音。
王雪琴：“餓的話就先吃點面包墊墊肚子，吃的等我和你爸回來的時候給你帶。”
顧黎：“……”
于是，顧黎在去程淵那之前又回家拿了兩套卷子，原本她暗淡無神的眸子突然一亮。
身邊現成的一個浙大高材生在，她還愁個什麽勁！
顧黎心情美噠噠地去了程淵家。
她還是第一次一個人進一個男生的家，這要換作別人，顧黎那雙腳是不會跨進去的。
可他是程淵，他生了一雙讓她莫名就很信任的眼睛。
顧黎站在門口，她看着地上透亮的瓷磚，問道：“要換鞋嗎？”
中午，程淵一放學就趕回來把房間裏裏外外都仔仔細細打掃了一遍，他說不用：“穿鞋進來就行了。”
可他剛剛就換鞋了，顧黎不進去：“你還是找雙鞋給我吧，我看你這地挺幹淨的。”
可是程淵一時大意，忘記買拖鞋了，鞋櫃裏的确還有一雙拖鞋，是他平時換着穿的，他問：“我穿過的，行嗎？”
顧黎才沒那麽多的道道：“沒事。”
程淵去把他的那雙深藍色的棉拖拿過來放到她的腳邊。
顧黎那只36碼的腳穿在程淵那雙拖鞋裏，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鞋。
顧黎低頭：“你多大的腳啊？”
“42。”他一米八二的個子，其實42碼的腳一點都不大，但是拖鞋嘛，總是要比平常穿的碼號要大一些。
程淵有點不好意思：“我還是下去給你買一雙吧。”他就要往外走。
顧黎拽住了他的衣擺：“不用，我家裏的拖鞋都成堆的，下次我自己帶一雙來。”
她說了下次，程淵咬文嚼字地在心裏默念了幾遍，他不知道她是有心還是無意，但是他心裏是真真切切地盼着了。
就像她之前，說請他吃火鍋一樣。
雖然她可能自己都忘記了。
顧黎趿拉着他那雙拖鞋左右扭頭看了看，“你家可真幹淨！”
其實她家也挺幹淨的，不過那都是王雪琴的功勞，顧黎最不喜歡收拾屋子了，尤其不喜歡疊被子。
她甚至覺得床上就該亂亂的才有溫馨的感覺。
當然，這種想法也就只能存在腦子裏，要是讓人知道她這麽不愛幹淨，那她這個可愛小美女可就不可愛了。
當顧黎看見靠近陽臺拐角的貓架時，她尖叫出了聲：“我的天啊，”她跑過去：“程淵，你竟然給小黎買了這個！”
還是粉色的，好可愛！
可愛的她都想爬上去上蹿下跳了。
可她勾着腦袋找了半天：“咦，小黎呢？”
程淵走過去，把沙發邊的簾子拉開一點：“它在這，”程淵彎腰把它抱出來：“估計是聽見陌生的腳步聲，就害怕地躲起來了。”
顧黎嘟着嘴從程淵手裏接過小黎：“你這是把我忘記了嗎，”她歪着腦袋的樣子和小黎一樣可可愛愛：“我昨晚還抱了你呢！”
小黎“喵嗚”一聲，伸出舌尖，勾頭舔了下她的鼻尖。
顧黎囊着鼻子在哎喲：“好癢啊！”
她笑得整張臉就像是乘着日頭生長的向日葵，她扭頭問程淵：“它平時也會這樣舔你嗎？”
程淵笑着點頭。
顧黎朝小黎哼哼：“不知羞，你可是個女孩子，下次不許舔他！”
旁邊的程淵不自覺地別過了臉。
顧黎也不敢浪費時間，逗了一會兒小黎，她就拉開了架子準備幹正事，不過，在幹正事之前，她要交給程淵一件更重要的大事。
程淵看着面前的卷子，愣了一下：“我給你寫？”
“那不然呢？”顧黎攤着兩手：“是你要吃糖的呀！”
程淵：“……”就很無力反駁的那種。
顧黎把一個本子也攤開：“你把過程和答案都寫在這上，等做好了，我抄上去就行。”
這是一個複讀生該說的話？
然後，她就拿着她那裝着鍋碗瓢盆的袋子進了廚房，留下一臉茫然的程淵在客廳坐着。
突然，廚房門口探出一個小腦袋：“程同學，好好寫哦！”
程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