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界
程淵從下午四點就坐在電腦前了,坐到了晚上八點,四個小時他才寫了三千多字,他思路清晰的時候,一小時的手速差不多有2500,雖不算快,但流暢,文不水。
他這種卡文的狀态已經持續了3天。
他起身走到窗前,微微仰頭看着夜空挂着的半彎弦月。
他以前也有過卡文的時候,每次他都會去河道旁、去農田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去一些幽深昏暗的小巷。
那裏都曾是他筆下的犯罪現場。
他寫的小說雖然都暗黑血.腥,但他筆下的犯罪分子都逃不過法律的制裁。
他轉身,将放在桌上的助聽器戴回耳朵上,然後拿着錄音筆出了門。
八點多的夏末秋初之夜,街上的人很多,嘈雜的聲音往他的左耳裏鑽,他将助聽器的聲音調小了一點。
他穿過人潮如織的大街,哪裏人少,他就往哪裏去。
不知不覺,他就走到了一處待拆遷的老街道,大大的紅色‘拆’字雖然昏暗但還是湧進了他視線裏。
這一片沒有路燈,就着朦胧的月光,他往裏走,偶爾會有幾聲狗吠聲傳來,周圍籠着一層陰森的氣息。
程淵不怕黑,也不怕‘鬼’,他在黑暗的世界裏呆了太久,早就習慣了。
可當他把那一片都轉悠完,腦子裏仍然空空的,一絲靈感也沒找到。
回去的路上,他在想,要不要去上次他在網上看到的那個新聞調查的現場看看。
上個月中旬,隔壁花縣連續發生了三起殺人事件,犯罪分子已經落網,這個案子就像當初他父親那個案子一樣,驚動了全國,不同的是,當初他父親是報複性殺人,而那個罪犯是無動機殺人。
相比較而言,無動機殺人更為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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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正常的有自我意識的沒有受到刺激沒有殺人動機的人想要殺人,跟任何什麽所謂犯罪心理學,跟一切曾經所受教育沒有一丁點兒的關系!
他知道也非常明确殺人不對,殺人只是他的一種選擇。和人生衆多的選擇題一樣,殺或者不殺,他選擇了前者。
人生來,骨子裏就有一種獸性。有的人也許在突然的某一天想要傷害他人,沒有任何理由。
這就是獸的根源和本性。
這種“獸性”在醫學上就屬于“犯罪基因”。
程淵也曾想嘗試去寫一個無動機殺人的故事,當時他翻看了很多犯罪心理學的書,也去圖書館找過很多犯罪的案例,可最終,他還是理解不了那些無動機殺人的心理。
人,生來,可善可惡,他想做一個善人,在經歷過那些傷痛之後,他沒有像他的父親一樣去報複社會。
盡管他不快樂,可他依舊以禮待人。
他,卑微又倔強地活着。
顧黎在店裏一直忙到了十點,幾個店員都在整理貨架上的食品袋了,顧黎這才得了空點開手機裏小說app。
她的大神今天還沒有更新。
顧黎平時的零花錢,一大部分都貢獻給了‘不及’的霸王票,她不喜歡扔深水魚雷,她就喜歡砸地雷,一個一個地砸。
這樣,不管評論區有多少留言,她都能露一個頭出來,她想讓她的大神看見她,想讓她的大神能注意到她的名字。
‘不及我的神’這個昵稱,她已經用了一年了。
她那‘不及我的神’的昵稱也堅持不懈地在‘不及’每篇文的霸王票排行裏響當當地挂着‘小霸王’的稱號。
顧黎又買了5個地雷,一個一個地砸在了不及昨天更的那一個章節裏。
十點二十,顧茂回來了,他提着一個紅色的塑料袋,裏面是顧黎缺的做櫻桃糖用的原漿。
零食店的糖果區就有一個透明的玻璃鋼是顧黎的專屬,她做的櫻桃糖是所有糖果裏銷量最好的,每次她一做出來,放進去不超兩天就被搶購一空。
因為複讀,她已經有半個月沒時間做糖了,下午在來的路上,最後一顆也被她吃了。
十點半,零食店關門,父女兩也沒開車,就走回去。
顧黎挽着爸爸的胳膊:“爸,我想我奶奶了。”顧黎的爺爺奶奶家在隔壁花縣。
花縣是個油菜花遍地的小縣城,顧黎小學三年級前一直都住在那,後來才跟随父母來這省會杭市。
顧茂因為生意忙,也很久沒回去了:“你這不正好放假了嗎,那就回去看看啊,上周你奶奶還跟我打電話說想你了呢。”
顧茂是好說話,可家裏那個王雪琴可就沒這麽好說話了。
顧黎眨了眨眼,是央求的語氣:“那你回家跟我媽說說,要是我開口的話,她絕對不會答應的。”
顧茂嘁聲道:“看爺爺奶奶,你媽有什麽不能答應的,回去我就跟她說!”
顧黎興奮地晃悠着顧茂的手,唇角邊的一對梨渦都凹滿了笑意:“還是老爸疼我!”
顧茂笑道:“你媽也疼你,就是她那脾氣不好,你平時也少惹她生氣,她讓你學習都是為你好。”
顧黎撅撅嘴:“我知道。”可王雪琴實在太兇了。
高考分數出來之後,王雪琴的臉可是黑了整整兩個月。
顧黎整天提心吊膽的,平時從不疊被的她也是疊了整整一暑假的被子,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把她那個老母親搞爆炸。
回到家,顧黎瞥了眼正在拖地的王雪琴,拽了拽老爸顧茂的衣擺。
顧茂咳咳兩聲:“雪琴吶,明個讓顧黎回去看看她爺爺奶奶。”
王雪琴彎着腰,擡了個眼,一口回絕:“不行,在家看書。”
顧黎偏過頭撇了個嘴,回自己屋裏去了。
顧茂走過去,接過王雪琴手裏的拖把:“我來我來,你過去坐會兒。”
王雪琴過去坐沙發上了,那張臉黑沉沉的,瞥了眼顧黎房間的方向,提着嗓子在喊:“今晚看書到十二點!”
正貼在門後偷聽的顧黎又撇了下嘴,嘴巴一張一合,無聲地在學着王雪琴的口氣嘚嘚嘚嘚~
顧茂一邊拖地一邊說:“這百事孝為先——”
王雪琴不理他那堆大道理:“她能考個好大學,就是對我最大的孝順!”
“你看你,你看你,”顧茂直起腰,“怎麽什麽事都能和學習挂上鈎。”
“我說錯了嗎?”王雪琴哼哼:“她現在首要任務就是學習,沒什麽事情比她學習還重要的!”
“行了啊!”顧茂臉一沉:“你那臭脾氣能不能改改!”
顧茂一變臉,王雪琴就不說話了,雖說平時王雪琴看着家庭地位是第一,可那是顧茂讓着她寵着她。
能把王雪琴娶到手,顧茂可是苦追了兩年,年輕時候的王雪琴可是她們那一片的一朵花,美得多少男人垂涎三尺。
雖然她現在四十出頭了,可那臉蛋和身段都還不減當年,顧黎就妥妥的繼承了她媽媽的所有優點,就連臉頰上的一對梨渦都給承襲了下來。
年輕時候的王雪琴沒現在這麽絮叨,她以前溫柔得像一灘水,也就是從做生意以後才慢慢變成了這樣。
顧茂那臉也就沉了不過五秒就變回來了,說真的,他對着王雪琴那張臉是真的發不了什麽火。
他坐到沙發上,揉着王雪琴的發頂,像年輕時那般哄着他的小嬌妻:“你昨晚不是說想吃海鮮鍋嗎,”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明晚,孩子不在家,老公帶你去吃。”
王雪琴隐着嘴角的笑意,搡了他一下:“幹嘛把孩子落下!”
顧茂就知道她嘴硬心軟,他開始說正事:“咱倆也有半年沒回去了,明天讓孩子買點補品帶回去給四個老人,也正好幫我們盡盡孝心。”
王雪琴睨了他一眼:“那你跟她說不許在那邊過夜,明晚就回來,”她聲音柔下來:“回來我們一家三口去吃海鮮鍋。”
就這樣,顧黎拿到了去花縣的通行證,第二天一大早,顧茂就開車帶着她去買了四盒的補品,把她送到火車站的時候還不忘叮囑:“這幾盒全拿給你外公外婆,你爺爺奶奶的你到那邊自己看着買點。”
顧黎撇嘴:“偏心!”
她這個年齡還不能體會到做女婿做兒媳的那種立場,上周,顧黎的奶奶打電話來給顧茂,說兒媳婦給她打了一萬塊錢,這事,顧茂都不知道。
顧茂伸手彈她的小腦袋:“什麽偏心,我這不是怕你那小胳膊提不了那麽多嗎!”
顧黎哼哼:“這不剛好四盒嗎,一人一盒不就行了。”
“這是無糖的,你外公外婆有糖尿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時,你去老福記買點你爺爺奶奶愛吃的芝麻酥就行了。”
顧黎低頭看了眼盒子上的字,“哦”了一聲。
顧茂看了眼火車站門口的人流:“幹嘛非得坐火車,坐大巴不正好經過你外公家大門口嗎!”
顧黎揚着嘴角:“我就是喜歡坐火車啊!”
她喜歡坐火車看着窗外的風景,如果是三四月的天就更好了,那個時候,從杭市坐火車到花縣,沿途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油菜花。
以前,顧黎喜歡油菜花,現在,她更喜歡桂花,十月的杭市,滿城飄着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