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祁陽不知道莊弈心裏在想什麽, 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的。你就先在這裏好好待着。殷餘景也不會把你怎麽樣。”
說完他起身伸出手,“起來吧, 繼續訓練。”
——
訓練結束, 莊弈回了宿舍。
外面突然一聲轟隆響起, 亮了一瞬外面天空就突然變暗起來, 看起來像是要下雨了。這裏少雨,莊弈還是第一次看見打雷。
他開了窗子, 感覺已經有雨滴滴落在樂臉上。
收拾好後,莊弈躺在床上, 正昏昏欲睡,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他警醒過來, 但沒有起身, 也沒有睜眼。
然後聽着門被推開,皮鞋走過地板的聲音。
莊弈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看見殷餘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雖然現在還沒到天黑的時候, 但因為烏雲密布,房間裏也沒多少亮度,昏昏暗暗的有些壓抑。
只有白色雷電閃過時,會明亮起一瞬。
莊弈收回視線, 看着天花板, 問他,“來找我幹什麽?”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莊弈笑了一下,“回哪兒?”
殷餘景沒有說話,這種顯而易見的答案不需要回答,“那你想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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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弈坐起身來,外面亮起一道閃電, 他看着殷餘景,“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該去哪兒。”
殷餘景眼神平靜,“那我就是在告訴你,你該去哪兒。”
莊弈靠在床邊,閉着眼睛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外面下起雨來,莊弈想起了一個問題,“你在那場宴會之前見過我?”
就是方煥他爺爺的壽辰,第一次兩人見面的時候。
明明莊弈和殷餘景認識不算太久,他總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殷餘景像是思考了一瞬,說了一句,“沒有。”
“你可以慢慢思考。你在荒野待多久,我就會留多久。”說完他站起身,看樣子準備離開。
他走到門邊,像是想起什麽,“說起來,祁陽這次算是幫了你一個大忙,我該去感謝他。”
莊弈清楚殷餘景,說是感謝但指不定是要追祁陽的責,“是我找他幫的忙。”
殷餘景轉過身一笑,“放心,我不會為難他。”
——
“調走?”祁陽覺得有些突然,他才被調到這裏沒有超過三個月,而且現在荒野也正是缺人的時候,怎麽會這麽着急地把他換到另一個地方。
來通知他的人安慰道:“沒什麽,是升職,總的來看是件高興的事,調往的地方也挺好的。”
“但是我覺得太突然了。我什麽都沒有做,為什麽要給我升職。”祁陽不是別人說是什麽就什麽,也不是看見點好處就不會說話了的人,“是誰的下的令?誰指派的。”
對方有點為難,“祁陽,你就別問那麽多了。這是別人想要還要不了的呢。”
“我只是想知道原委而已。”祁陽淡淡回答道,但是心裏已經有了猜測的對象。“我不會告訴他是你說的,是不是殷餘景。”
對方沒有說話。
祁陽和殷餘景這兩個人,他是誰都不能得罪啊。
祁陽有了定論,“我明白了。”
說完他就直接朝殷餘景的辦公室走去。
這次他沒有敲門,他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向殷餘景,“您這樣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似乎早就知道他為什麽而來,殷餘景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有嗎?”
“你這是以權謀私。”
“從結果來看,我好像并沒有得到什麽好處。”殷餘景笑了起來,“既得利益者是你。”
祁陽用力地将手中的東西拍上他的桌面,是剛才那個人給他的文書,散開鋪滿了整個桌面,“你明白我是什麽意思。”
殷餘景看了一眼他拍在桌上的手,“當然。也是因為你幫了莊弈,我總得替他謝謝你。”
“那我告訴您我不需要。”祁陽拿起文書,直接撕掉了,“我拒接接受您的調遣。”
“先不要着急拒絕。”殷餘景神色平靜,“你父親應該會給聯系你的。”
這次的事也不僅僅是因為殷餘景,還因為現在祁陽家裏需要他回去。
祁陽猜到了這一點,但是沒有松口,“我會自己做決定。”
說完轉身離去。
殷餘景随手就将那些被撕碎的紙張全都毫不在意地撫進了垃圾桶裏。
——
中午訓練開始前,見祁陽表情不像平常的樣子,莊弈就問了一句。
“怎麽,出什麽事了?”
祁陽嘆了口氣,“我可能要被調離這裏了。”
莊弈愣了一下,先是覺得意外,然後就想到不久前殷餘景和自己說的話,“是因為殷餘景?”
祁陽搖了搖頭,沒有把具體的事情告訴他,“所以你如果要離開,我可以再幫你一次。”
他雖然不是循規蹈矩的人,但也守規矩,如果不久之前莊弈找到祁玮玟協助他離開雷雲,甚至還會勸上幾句,讓他按流程來。
但是現在他明白規矩是沒有用的。
所以他不介意再幫莊弈一次。
莊弈笑了笑,“再說吧。”
殷餘景能讓他那麽輕易地離開才不可能。
兩人說完話,訓練就開始了。祁陽就算心中難平怒氣,還是恪盡職責,沒有差錯地指揮着,可是沒有過幾分鐘,殷餘景就走了過來。
祁陽淡淡地說了句,“您現在不該再商讨荒野後續發展的問題嗎?太過悠閑可不是一個高級軍官該有的作為。”
他一直對上級都格外尊重,但是此時面對殷餘景,他很難再保持一個謙卑的姿态。
殷餘景瑞豐眼微微彎起,嘴角露出笑容,沒有和他争論這個問題,看着對面背對着自己的莊弈,“再過不久我就會帶他走,好好告個別吧,以後莊弈就不可能再到你手下聽你的令了。”
祁陽沒有說話,或許他能反駁,但是這不是自己的行事作風,他只是冷靜地下令讓所有人歸隊。
莊弈轉過身,就看見殷餘景正站在祁陽身旁看着自己。
他微微蹙了蹙眉,不知道殷餘景想幹什麽。
訓練結束,莊弈走到殷餘景身邊的臺子下,問道:“你來幹什麽?”
周圍聽到的人紛紛側目,眼睛瞪得極大,對莊弈和殷餘景說話的方式感到驚訝至極。
殷餘景負手低眼看着他,“你在他這裏倒是很乖。”
莊弈疑惑地挑了挑眉,“我一直都很乖。”
“那就不會跑到這裏來了。”殷餘景将莊弈手上的帽子,拿了過來端正戴在了他的頭上,“去休息吧。”
莊弈扶了扶帽子,看了眼殷餘景離開的背影,才轉身走了。
——
祁陽父親隔天聯系到了他。
兩人交談了數小時,最後祁陽還是妥協了,做出讓步同意離開。
最後一天,他找到莊弈,當時場面正一片混亂。
有人打了起來,又是勸和的,又是挑釁的,又是拉偏架的。
等他站到了面前時,所有人才灰溜溜的站直了。
“怎麽回事?”
其他人都不敢說話,只有莊弈先開了口,“沒事,鬧了點別扭,很正常。”
什麽別扭,就是有人看不慣他,說了幾句,和莊弈關系比較好的人看不慣就上前争執起來。
所以說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
學校裏就罷了,都是年輕氣盛的學生,沒想到在這裏還有這種情況。
祁陽看了這群人一眼,“晚上訓練加倍,回去都寫檢讨,明天會有人來檢查。”
莊弈聽見他的話,察覺到了什麽,在所有人離開後,問向祁陽,“你要離開了。”
“對。”祁陽點頭,“所以會有其他人來接管你。是不是殷餘景,我也不知道。”
莊弈沉思起來,沒有說話。
“當然,你可以選擇離開這裏。”祁陽拿出了一封信,“這是我之前所在的基地,已經開好文書了,你直接去就可以。”
莊弈看着祁陽手上的信封,笑了笑,“看來你認準了我會走。”
“不是認準,是有備無患。”祁陽将信封交到了他手上,“這樣你就有多一個選擇。”
他沒有選擇可言,至少莊弈可以。
“多謝。”莊弈知道祁陽做這些不是為了要自己感謝他,但他能對一個認識不超過半年的人做到這種程度很是難得,“雖然可能你沒有需要,但如果要我幫忙可以找我。”
“沒有人是萬全的,總會有需要別人的時候。”祁陽淡淡一笑,“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好好想吧。”
“不和營裏的人說一聲?”
“人員調動是很平常的事,在這裏沒有過多的告別。”祁陽解釋道。
但是他還是來和莊弈說了再見。
莊弈點了點頭,“一路順風。”
和莊弈道完別,他走了幾步,又轉過頭看了一眼莊弈。
和上次從雷雲離開幾乎一樣的場景,但這次他多了一絲遺憾,就像殷餘景說的。這次之後可能就真的沒有能好好相處的機會。
——
祁陽走後,莊弈打開信封看了看,上面的所有文件都很齊全,還有一張聯系方式。
他腕上回宿舍試了試,是一個後勤人員。和烏尼一樣,定期會出基地采購物資。
思前想後,莊弈和那個人确定了時間。
第二天,不像莊弈和祁陽想的那樣,替代祁陽的是另一個陌生的軍官,簡短地介紹了一下自己,又說明了祁陽調離後,就開始了訓練。
雖然所有人都奇怪祁陽為什麽突然離開,但都将疑惑壓在了心底,面上沒有絲毫表露。
但是莊弈注意的還是殷餘景的動靜。
幾天裏他都沒有再出現,他現在的身份也不好直接詢問其他軍官,不過想一想應該是荒野的問題絆住了他的腳。
而這時和那個後勤人員約定的時間也到了。
他将文書給了新來軍官的看了一眼,說明情況後,就離開了,也沒來得及和其他人告別,避免的就是夜長夢多。
來接應的是一個穿着樸素長相老實的中年男人,他停在基地圍牆邊,打開了車門,看了看莊弈,“莊弈是吧?”
“對。我是。”
男人謹慎地看了看周圍,“那就走吧,事不宜遲。”
莊弈上了車,男人開動汽車,往基地門口開去。
路上經過訓練的隊伍,為首的軍官似乎不經意看到了莊弈的臉,朝這裏多看了幾眼。
莊弈沒有躲避,任他觀察,臉上一副坦然自若毫不在意的樣子。
沒過一會兒,軍官就收回了視線。
到了基地門口,又是例行的程序,哨兵看了看文書,又仔細看了一眼莊弈,确認再三後才放了行了
車飛速地駛過坑窪的地面在,莊弈正思考着下一個基地會是什麽樣的,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這是何方神聖,但能讓祁陽出手幫忙那肯定是尊大佛,不過——
他停住散發的思維,轉了轉方向盤。
莊弈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小動作,也發現車輛行駛的方向偏離了士線路。他雖然不知道祁陽給他安排基地的具體的路線,但肯定是士幹道的方向。
他低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什麽,心中警惕起來。
大概又過了幾個小時,天還沒黑,莊弈看了看時間,周圍有一處小的城鎮,他趁機就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先停在這裏休息一會兒把。”
“啊?還是抓緊時間吧,被人發現就完了。”
“沒事,他們想不到的,而且如果半路睡着了不是很危險。”莊弈話說的很自然,所以司機也沒覺得不對,只好靠邊停了車。
莊弈看了看周圍,都是平原,但是城鎮裏應該有租車的地方,“你先去找住的地方吧。我在這周圍逛逛。”
司機有些猶豫,“要不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我一個人不好做士。”
“這點小事沒關系,你決定吧,我想透透氣。”
實在是莊弈的演技太好,對方沒有察覺到半點不對,就點了點頭,“那我等會兒聯系你。”
莊弈看着他離開,正準備轉身離開,就看見殷餘景站在自己面前,他似乎算準了一切,就等着莊弈回過神看向自己。
——
黑暗的屋內,莊弈面前坐着穿着整整齊齊軍服的殷餘景,他架着腿,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放在膝蓋上,輕輕敲着,“你這是想到哪兒去?”
莊弈看着他,沉默了一兒,伸手拿了一個凳子,擺在殷餘景的前面,坐在了上面。
“你騙我。”
殷餘景偏了偏頭,“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沒有見過我這句話是假的。”
“你問的是在宴會之前。”
莊弈定定地看着殷餘景的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睛,壓低了聲音,“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殷餘景垂下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眼睛,“我知道嗎?”
殷餘景的種種表現都透露着一個事實,但莊弈以前只是懷疑,現在已經确認,“你根本不是這裏的人。”
聽見他的話,殷餘景沒有半點吃驚,反而緩緩彎起嘴角,聲音都透露着幾絲愉悅,“原來猜到了啊。”
莊弈也不冷不淡地笑了一聲,“你不是故意要讓我知道嗎?”
殷餘景笑着沒有說話,“你向來聰明。”
莊弈緩緩轉動着椅子,“所以現在能告訴我你是誰了嗎?我不記得我有見過你。”
他們傳送到每個任務點後,為了保護執行者的思維認識,防止切換時會有不适反應,往往本身的外形都會保留下來,
因為他是01號,所以每個執行者進來時他都見過一面,熟悉的也有很多,但對殷餘景這個人卻沒有印象,明明以他的性格長相當中應該很是很顯眼的那種。
“暫時還不能告訴你。”殷餘景站起身,走到莊弈面前,“不過我應該說過,我不會害你。”
“我很難相信你。”
他們之間的信息是不對等的,就像走在懸崖邊上,很容易踩空掉落進去。
“你知道嗎?葉辛知來雷雲後,第一件事是讓我把你交給他。他說你們很早之前認識,你救過他。”
這意味着什麽,兩個人都明白。
殷餘景繞着莊弈緩緩走着,最終停在了他的面前,“這個世界是無限循環的,你知道你已經在這裏進行了多少次嗎?”
聽見這句話,莊弈皺起眉來。
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任務失敗,然後傳送到這裏,哪兒來什麽循環。
就算是任務失敗,自己的記憶也不該被抹除。
“是系統的問題。所以葉辛知是重生的,穆爾僞裝成了他不該僞裝的人。劇情已經發生變化了。”殷餘景彎下身子,手撐在莊弈身旁的扶手上,手指碰上莊弈的手臂,“事到如今你只能相信我。”
“所以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幫我?”莊弈仰起頭,對視着殷餘景,兩個人的距離似乎下一秒鼻尖就能碰到一起。
“難道答案不明顯嗎?”
莊弈挑起眉來,“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