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投壺游戲
翌日,天光大亮,鳥鳴蟲叫。在一方素色紗帳之中,顧年年還在酣睡。只見她側躺着,身體蜷縮在一起,好似睡的并不安穩。
王氏在外面聽了一會,沒聽見動靜便自去忙。肯定是昨晚上謄抄書籍睡的晚些,等她起來可要告訴不可太晚,燈火昏暗容易傷了眼睛。
其實顧年年昨日睡的很早,只不過做了些夢讓她醒了幾次,待到破曉時分才睡着。濃密的睫毛低垂着,卻也遮蓋不住她眼底的青色。
過了一會,顧年年纖細的手指動了動,緩慢的睜開了眼睛。入目就是熟悉的帳頂,她楞了一會舒口氣才起身穿衣裳。
等她出來的時候,院裏桌子上擺放着一碗黃米粥,還有幾碟小菜。顧臨逸早就去了學堂,王氏正在院子裏曬蘑菇。
“年年,快吃飯吧,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王氏利落的将手中的蘑菇撕開兩半,放在幹淨的竹板上。
顧年年舀水洗漱一番,坐定之後才瞧見小菜裏面有一碟是炒的肉片。瞧着紋理和顏色,應當是昨日隔壁送來的那只野雞了。
王氏沒聽見動靜,轉頭見顧年年拿着筷子不動,她笑道:“我把肉炒幹了之後放在壇子裏了,等想吃的時候就能随時取用。但是現在畢竟天還熱着,所以還是盡快吃完的好。”
王氏以為顧年年這幾日吃的油膩,不喜再吃肉了,才和她說這番話。顧年年紅唇微張,輕輕嗯了一聲,然後便小口小口的吃着東西。
連着幾日顧年年都在家中謄抄書籍,偶爾能聽見隔壁院子裏說話的聲音,卻是沒再見過趙濟。顧年年心裏頭那點怪異便慢慢消散了,只琢磨着送點什麽東西答謝他。
沒過幾日,便是七月初七,也是顧年年該去書肆交書籍的日子。
這日學堂恰逢休沐,顧臨逸正好想去買兩本書,便一起來了縣城,同來的還有賀淩盛。
自從上次去顧家送雞湯之後,因着學業和教書諸事繁忙,竟然有快十日未曾見過顧年年了。
此時正值晌午,街上熱鬧的很,路邊都是小攤販賣些吃食和小玩意,顧年年走在最裏側,和賀淩盛隔着一個顧臨逸。
他微微側首向顧年年瞧過去,小姑娘穿着一套嫩黃色的衣裙,烏黑如雲的長發用同色的發帶系着,發尾披散在肩頭,更顯她脖頸白皙修長。
冷不防她轉頭和顧臨逸說話,杏眼明亮搖曳,好似含着一汪清泉。紅唇微啓,聲音如同黃鹂般空靈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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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淩盛趕緊收回視線,寬大袖子裏的手指握拳收緊,抑制住自己的悸動。他眼眸變的堅定,只待進京趕考取得功名。
因着是七夕,縣城裏比往日更熱鬧些,本朝民風開放,未婚的少年少女們大多成群結隊的在街上逛着,有碰見好玩的物件,多是男子将其買下送給心上人。
路過一處胭脂鋪子的時候,在外面擺放的架子上,顧年年又瞧見了那盒尋梅香胭脂,不免放慢腳步多看了兩眼。
賀淩盛注意到她的目光,朝着架子上望去,若是她喜歡,他便以哥哥的名義買給她。
只見上面的牌子明碼标價,三十文一盒。
賀淩盛抿唇,自己的荷包裏只有四十文,是用來買硯臺的。可是瞧見小姑娘渴望的目光,眼睛濕漉漉的望着,讓人不免心生憐愛。
正當賀淩盛猶豫的時候,顧臨逸也發現了顧年年朝着胭脂望去。他不免輕笑一聲,往日裏自己的妹妹像個小大人似的,如今倒是顯了幾分孩子的心性。
想着讓妹妹高興幾分,顧臨逸信步上前,詢問起價格來。顧年年想去攔住,已然是來不及了。
“公子,這個叫尋梅香,三十文錢一盒。”
顧臨逸臉色有些不好看,因為他手上統共就二十五文錢,出門的時候他将錢袋子交給顧年年拿着了。本想給她買點東西,這怎麽能開口朝她拿錢呢。
顧年年見狀剛要拽着顧臨逸走,一只大手繞過她的頭頂,伸向了攤主,手心裏赫然是一粒小銀子。
“拿一盒。”
直到他清朗的聲音傳來,顧年年才發現趙濟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她甚至一擡頭就能瞧見趙濟細布衣袖上的紋理。
“趙兄,”顧臨逸面露喜色,如此便能送顧年年了,等回去再還趙濟錢就是。
趙濟朝他笑笑,也不多說,骨節分明的大手收回,将上面一盒顯得小小的胭脂遞給顧年年。
七夕這日未婚的男女是可以互送禮物表達愛意的。
顧年年看着那盒胭脂發愣,這……這怎麽回事。
趙濟狹長的眸子卻是坦蕩,他見顧兄好似沒帶錢出門,便幫他付了。想來應當是要送自己妹妹東西,趙濟瞅了瞅手心,難道不是這盒嗎?
顧年年見大家都望着自己,她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簾,淡淡的道了聲謝,才接過胭脂。
顧臨逸熟稔的和趙濟說話,邀請他一起逛逛,趙濟自然應下。
日頭偏西,賀淩盛站的位置陽光稀薄,只見他于陰暗處而立,袖中的手指攥緊荷包,俊朗的臉上看不清神色。
待顧臨逸回頭叫他,他才走出來,臉上已然挂上了常見的那副和煦模樣。
縣城裏今日有許多的玩樂活動,幾人走着走着就來到了一處百姓齊聚的地方,熱鬧非凡。
顧臨逸往人群裏湊去,不一會出來眼睛發亮的道:“是投壺比賽,拔得頭籌者可獲上好的雨墨硯臺一塊。”
他這麽一說顧年年立刻接着道:“可是研磨的時候能聞到草木香的雨墨硯?”
顧臨逸笑着點頭,“正是。”
顧年年杏眼中滿是欣喜,雨墨硯或許不是稀有的東西,但是在這小小的縣城卻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據說在研磨的過程中可聞到清香,而且用此墨寫字作畫,顏色久而不褪,乃是文人墨客理想佳選。
“大哥,參加投壺比賽可有限制?”
顧臨逸哪能聽不出她的意思,分明是對那塊硯臺動了心。顧臨逸笑笑:“年年,去投壺的多是男子,待我去看看,贏了那硯臺便歸你。”
顧年年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
“淩盛,趙兄,不若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趙濟沒聽說過雨墨硯,但看顧臨逸的樣子應當是難得的好東西,便也存了去見識一番的心思。
擠進人群中,幾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剛結束一輪投壺,怎奈十支短箭只投進了兩三只,落魄離場。
顧臨逸躍躍欲試,他每日早起都會練功,手勁大,這點距離不再話下。然而等上場才發現,這不是手勁大便行的,需得有巧力和準頭。
十只短箭,中了五只。
而後賀淩盛也上去嘗試,比顧臨逸好一些,投中了六只,已然是目前的最高成績了。
見倆人下臺之後情緒恹恹,顧年年笑笑,安慰道:“雨墨硯珍貴,能拿出來做彩頭定是因着游戲有難度。兩位哥哥的成績已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咱們去別處瞧瞧。”
顧臨逸面上有些挂不住,方才還信聲要拔得頭籌的。轉頭瞧見站在那的趙濟,顧臨逸詢問道:“趙兄,可要去一試?”
趙濟方才瞧見了那塊硯臺,不過爾爾。
左右也無事,趙濟點了點頭,低聲道:“我去看看。”
方才趙濟幾人站在這裏的時候就引得矚目,姑娘貌美,幾個少年也是各具俊逸。在這其中,屬趙濟最為吸人目光。
随着他往臺上走,底下姑娘們的目光也黏在了他的身上,顧年年自然也是朝他看過去。
許是騎馬來的縣城,他穿着墨青色的勁裝,走路時脊背挺直,宛若一棵翠松,不卑不亢。鼻梁高挺,狹長的眸子直視前方。
他本就身量高,如今站在臺上更是得擡頭仰望着他。
臺上畫着一條線,需得站在線外向三丈遠處的壺中投十只方可。只見他數都未數,信手抓了一把短箭,離線幾步遠的時候便擡高手臂作勢要投。
顧年年好看的柳葉眉擰在一起,方才她看的清楚,顧臨逸緊靠着那線穩定站住之後才投,且前兩只箭都空了,第三只才找到感覺投中的。如今他邊走邊投是不可能進的。
顧年年不舍的看向那塊雨墨硯,看來真是無緣了。
未等她将目光移回來,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聲,就連身邊的顧臨逸都面色激動的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