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懼意加深
顧年年攥緊衣裙的手抖着,她顫巍巍的開口,聲調都不複往日的脆生,“大哥?”
無人應答,只能聽見粗重的喘息聲。
顧年年心跳的厲害,外面的肯定不是顧林逸。顧年年輕挪腳步,連連後退。就在這時候,院門處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好似有什麽在砸門。
顧年年被吓得臉色發白,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王氏聽見院裏的動靜,披着衣裳走了出來,院門處還在被沖撞着,顧家的小木門此刻就如同大海中的一葉扁舟,搖搖欲墜。
王氏快走到顧年年的身邊,将已經沒了主意的小姑娘抱在了懷裏,而後大聲朝外喊道:“外面何人?”
應答她的是越來越激烈的撞門聲,甚至已經有一些木屑飛濺出來。
顧家是在村東頭,右手邊是村裏的曬谷場子,只在秋季才會有人勞作,而左手邊,便是新來的趙家。這個時候,顧臨逸不在,王氏只能尋求趙濟的幫忙。
一把将顧年年拽起來扶到院內的椅子上坐下,王氏跑到圍牆邊上,大聲的呼喊:“趙濟,元寶!”
才喊了兩聲,一身白色中衣的趙濟還有揉着眼睛的元寶走了出來。元寶打着哈欠,剛想張嘴問怎麽了,趙濟沉着臉抄起院內劈柴用的斧頭大步走了出去。
元寶閉上嘴,臉上帶着凝重。手摸向腰間,懊惱的發現鞭子在屋內,元寶只能也就地取材,抄起一根當木柴的粗棍子跟着走了出去。
王氏聽見隔壁人出來之後,便哄着顧年年進屋內躲着,自己拿着菜刀守在房子門口。顧年年雖害怕,可她更怕王氏出什麽事情,用力擰了自己胳膊一下,顧年年冷靜下來,顫着身子取了顧臨逸的紅纓槍握在手裏,同王氏一起立在門口,面色嚴肅的盯着院門。
天太黑,顧年年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只能聽見一陣腳步聲之後幾聲悶響,還有一聲短暫的哀嚎。
“顧嬸子,沒事了。”元寶輕松的聲音傳來,顧年年都能想象出院外他圓圓的臉上輕松的笑意,“是頭野豬,被我大哥殺了。”
王氏聞言長舒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菜刀,快走幾步去開院門。
這時候天上的烏雲散去,月光如銀盤,散發出冷冷的光輝,王氏打開院門,顧年年擡頭望去,一眼就看見了如松筆直立在那裏的趙濟。
月光下,趙濟烏黑的頭發披落在肩頭,讓他過于淩厲的五官變得柔和起來,一雙大手握着一把常見的斧頭,似是年畫裏面的門神一樣,讓人萌生出安全感。男人好似察覺到過于專注的目光,擡起狹長深沉的眸子往這邊瞧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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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年年趕緊錯開目光,往旁邊看去,只見地上躺着一只體型碩大的野豬,旁邊元寶正低頭收拾着什麽,白色的中衣上點點血跡,甚至臉上也濺了血。顧年年沒見過這麽多血,她呆愣的時候,手裏的紅纓槍咣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趙濟聞聲掃了顧年年一眼,然後對蹲在地上的元寶道:“先将它拖回院子裏,門口這清洗一番。”說完便拿着斧頭走了。
元寶站起來,和王氏道:“嬸子,今天夜深了,你先休息。”
王氏經過這事也被吓到了,她點點頭,回身去院子取了水,沖洗地面。元寶笑笑,拖着野豬回了隔壁。
王氏關上院門,見顧年年還站在門口,便道:“年年去睡吧,我坐在這等你哥。”
顧年年咬着紅唇,點點頭回了屋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半響才閉上眼睛睡着了。
眼前是一片潔白,好似冬天的雪一樣,顧年年皺眉,她記得現在是夏季來着。回望四周皆是一望無垠的白,顧年年便邁着小步子往前走,走着走着,顧年年瞧見前面背對着她站立了一個人,一身白衣,黑發如墨。
顧年年小聲的試探了一聲道:“勞駕問您,這裏是哪裏啊?”
高大的人影動了動,轉過身來。一襲白衣上都是血跡,就連俊美白皙的臉上也都是紅色點點。他燦若星辰的狹長眸子看着顧年年,唇角勾起,邪魅似妖精帶着蠱惑的聲音道:“來吧,顧年年。”
顧年年咽口水,認出了這是新來的鄰居趙濟,只見他身上都是血跡,一步步朝着顧年年靠近,嘴裏不斷重複着:“來吧,顧年年。”
顧年年瓷白的小臉沒有一點血色,腿軟的走不動路。她搖頭表示強烈的拒絕,櫻桃小嘴張了又閉上,半響說不出話。眼見他越走越近,顧年年甚至能聞到一股子血腥味,她伸手捂住口鼻,杏眼如同一潭清水,長長的睫毛濕漉漉的挂上了淚珠。
“別……”躺在床上的顧年年猛的驚醒,因着大口呼吸使得一張小臉變得緋紅,眼角處還殘留着一滴淚。朝着窗外看一眼,天色已經泛亮了。顧年年伸手拭去淚珠,起身換衣裳。
來到院裏,天色還早,顧臨逸還沒起來練武。顧年年舀水洗漱起來,待收拾好之後,已經聽見外頭遠遠的傳來車輪的聲音。
打開門,顧年年先是往地上看了一眼,血跡已經被處理幹淨了,只是還殘留淡淡的味道。顧年年抿唇擡頭往遠處瞧去,只見一輛牛車,車上坐着幾個人,其中穿着藍色衣裙的春杏正雙臂擺動和她打招呼,燦爛的笑容沖淡了顧年年心頭的那點陰霾,她也笑着伸手。
待牛車快走到門口時,顧年年笑容便淡了下來。春杏瞧着車上穿着褐色衫子的劉成業,正抓着一件包裹,眼睛偷偷的往顧年年的方向瞧。
不怪顧年年不待見他,當年若不是他偷偷的跑去玩水,顧夫子哪能英年早逝呢。而在那之後,劉家總是上門送東西下跪祈求原諒,顧家實在是無法面對劉家,也無法去原諒,便搬來了村東頭這處住戶少的地方。
王氏也起來了,見顧年年站立在門口,道:“可是車來了?”
顧年年轉身朝着屋內走去,道:“娘,我去送書,家裏的活待我回來再做,你歇着。”說着顧年年已經回屋取了裝書的包裹。
牛車在顧家門口停住,春杏輕巧的跳下車,将顧年年拉往遠離劉成業的一側車轅。坐好之後,顧年年垂頭抿唇不說話,春杏想了想便從包裹裏拿出一個黃燦燦的玉米餅子,遞給顧年年道:“我早上做的,可好吃了。”
顧年年朝她笑笑,接過餅子小口吃起來。每次一起進城的時候,春杏都會帶上自己烙的玉米餅子,入口并不粗粝,反倒細膩柔軟,帶着玉米面獨特的清甜。顧年年愛吃,春杏便每次都帶她那份。
通往縣城的路兩旁都是莊稼,綠油油一片煞是好看。牛車走的緩慢,車上的人三三兩兩說着話。劉成業和顧年年分坐在兩側的車轅,背對背坐着。看不見她,卻能聽見她的聲音。
路兩旁有蟬鳴,有鳥叫,卻都沒有她的聲音好聽。劉成業低着頭,聽見她笑了,如銀鈴般清脆悅耳,他摟着包裹的手收緊,臉上也帶了笑意。
入城之後,駕車的老漢将牛車停在城門口一處空地,告訴衆人自去辦事,過了晌午天涼快點在此處集合。
顧年年和春杏先是去了書肆,那老板娘是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伸手接過顧年年謄寫好的六本書翻看檢查,臉上帶着贊賞道:“姑娘字跡越發好了,完成的也快,”說着,老板将書放下,走去櫃臺另外拿了兩本書和空白的書本若幹,走到顧年年面前,又從袖子裏拿出一個荷包。
“顧姑娘,這兩本書急要,半月可否能抄寫五本?”
顧年年看着厚厚的書籍,思量一番才對着老板娘甜甜一笑,“可以的,那半月後我再來給您送書。”說着伸手接過書籍放進包裹裏,荷包則是直接收進了寬大的袖子之中。
出了書肆,春杏看着顧年年臉上蕩漾着笑意,便打趣道:“年年,你也太厲害了,一個月抄書便能掙得這麽多錢,這往後可得尋個能掙錢的,要不我都不同意。”
現在的紙張賣的貴,書籍更是不便宜。像武陵縣這等小地方的書肆便都雇人謄抄來降低成本,這樣一來尋常人家的學子也能買的起。但是并不是誰都能掙得這份錢的,需得字跡清晰文雅,內容無差錯方可。
像顧年年已經算是老手了,為這家書肆抄書多年,最是得老板娘的喜愛,所以每次都是能拿到銷量最好的那本書回家,一本書掙得二十文,顧年年一個月可抄八本。
顧年年捏着袖中沉甸甸的荷包,眼裏笑意化開,“走,請你吃面。”
倆人來到了一處熱鬧的街道,此地都是小攤小販,賣什麽的都有,在最邊上有一家收拾的幹淨的面攤兒,往常顧年年二人來了之後都會來吃上一碗陽春面。
坐下之後,面很快就上來了,顧年年先喝了一口鮮甜的湯,才用筷子挑起彈勁十足的面條吃起來。吃了一口,顧年年濃密的睫毛擡起,就見巷子口走過了兩個騎馬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趙濟:作者莫不是故意為難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