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天沉盯着手中杯沉吟片刻,道:“青姨,我與流雲,跟義父和陶醉不同……”
擡頭時,眼神異乎尋常的冷峻:“義父對情之一事,還是心存仁善……流雲自然也與陶醉不同,我不怕流雲離開魔界,終他一生,不會愛上別人。我自信,也信他。至于我對他,我傷他是真,愛他也是真,我也會讓他懂。”
青金看着天沉,頗有疑慮,若有所思道,“如你這般性情,真不知是多情還是無情。”
“我對流雲自然是有情的。”
“有情便不會傷他。”
天沉低頭笑了笑,言語緩和:“青姨,若有一日,我與流雲之間有什麽罅隙,你要替我說幾句好話才是。”
青金啐道:“呸,你也要些臉罷,我捧在手心含在嘴裏養大的幺兒,給你打給你罵,還戳心窩的傷他,我倒給你說好話。你只求我不給流雲遞刀捅死你罷。”
青金擺擺手,不願意與天沉說話了。卻拎起流雲的信又看了一遭,流雲的字自然還是麻繩提豆腐的不怎麽樣,但青金似能從紙上看見寫信時卧在石上銜草捏筆搜腸刮肚的模樣。越發唉聲嘆氣起來。
卻說流雲在後山,過得十餘日,與歐陽明日日漸相熟,忍不住問道:“你不是說你不會只是夢中人麽?那要到何時?”
明日遞給他一包自制的消食陳皮糖,笑道:“明年中元節之時。”
說到中元節,流雲便滿心都是陶天沉,道:“中元節天沉就要來蜀山啦,我也過了十五歲生辰,我寫信說了要他帶魔界的蓮藕麻鴨給我吃。”炫耀過自家情哥哥,還不忘送上關懷:“你吃麽?”
明日笑着搖搖頭,卻覺着嘴裏消食酸甜的陳皮糖不似了剛才的味兒……
初入冬時,潘少春将流雲帶離後山,流雲住進蜀山的藏經閣,除了一個掃地的老道外和每日送飯的,誰也見不着,藏經閣淩危崖高三丈屹于南山,聚蜀山氣象命脈,與北山鎖妖塔遙相望,一孤高氣清,一煙雲鎖霧。
對流雲如此禁足是蜀山長老一致決意,流雲集陶醉心血,又是非靈界翹楚,若入正途,蜀山功德無量,若實在不能撥正,也只得在蜀山藏經閣困着他。
只是蜀山那些牛鼻子不知道,流雲這般性情卻非心有魔性,實則其心朗如日月,看似不分正邪,卻已超出正邪。是忠于所愛誠于本心的任性和潇灑。較之陶醉、七夜的為情所困,和蜀山仙俠的空口談衆生,不知高出幾倍的悟性。
流雲自然不樂意在藏經閣,卻也只得把潘少春祖上從墳裏拉出來罵了一個遍,起初那些日子,他只道把藏經閣裏的木桌木椅木簡拿來燒光了,那些牛鼻子就放他出去,哪知藏經閣內,除了取暖的爐子裏,別處跟下了符咒也似連個火星子都點不着,偏生那火爐子封的太上老君八卦爐一般嚴實,連根筷子都塞不進去,流雲索性把那排排書架層層經書一頓踢打撕扯,待翌日晨起,竟見一切照舊,經書還是經書,不曾少了一頁,書架還是書架,不曾缺了一角。門口掃地的老道一臉了然的看着徐流雲,滿臉都寫着“你這等瓜娃子,貧道見得多了”。
Advertisement
流雲心裏一陣寒顫:“這條命怕是要葬在蜀山了。”思及此,幻出魔界的傀儡信鴿,不自覺的念叨了句“天沉救我。”
待那信鴿到了魔界,天沉只笑不語,青金卻不依,順手抄起一根雞毛毯子就抽他:“你還笑得出來,他是死是活你都不知道,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長的,今日你就去蜀山,見不着流雲就死在外頭,敢回來我打斷你的腿。”
是夜,流雲蹲在經閣門邊兒,捧着一碗野參山菇湯,卻淚眼婆娑山珍難咽。陶天沉禦劍涉雲至蜀山也非難事。就着月色,瞧着流雲那般摸樣,未開口卻先笑了。
流雲聽得這笑聲,扔了碗就叫:“陶天沉!”
轉身果然見天沉倚窗而立,天沉黑衣玉顏,冷峻之餘一笑生姿,如絕壁險地處綻出一朵傾城花,只一站,便是骈四俪六般的摸樣,更兼金玉之質的筋骨。流雲看的眼珠子都不錯一錯,天沉越窗而入,将人擁入懷,笑道:“蜀山的道士們果然是該死。”
流雲乍一見了天沉,卻覺得自己做夢,只嘤嘤的哭,“我打不過那些小道士,也打不過那些老道士。你再不來我就要死在藏經閣啦。”
天沉彎腰撿起碗來給他盛了湯,起了一勺喂到他嘴邊,流雲笑着抹了抹臉上的淚,喝了湯便問:“你來帶我回魔界麽?”
天沉素來對流雲欠奉溫言安慰,從來不怕潑他冷水:“你回不去,蜀山不會放你走。”
流雲擡手便要打天沉:“你是豬麽?手裏端了豆腐麽?你不會殺了他們麽?”
天沉側身閃過,冷笑:“他們困的是你,又不是我,我犯不着。我想讓你回魔界不假,你自己難道就不想回去?就算是棘手的活兒,也該一人出一半力,難不成你想讓我一個人去?你許我什麽好處?我救你出去你給我shui麽?”
論罵人揭短出口成髒,流雲是一等一的好口力,但要說語如切金擲地斷玉噎死人不償命,天沉卻更勝一籌。
流雲眼看着些許日子不見,陶天沉不僅功夫見長,連說話讨人厭的本事也日新月異,全忘了之前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拔出腰間的匕首就輕身上去偷襲暗刺,天沉對付流雲那三拳六腳的功夫手到擒來,待他執刀的右手還未碰到天沉衣襟便被天沉劈手捉住手腕,流雲未等招式變老,換刀入左手後倏地擡手削向天沉脖頸,天沉口中“咦”了一聲,自知要擡手捉他左手已是來不及,順勢低頭繞過匕首後,方才擡手捏着他左臂的曲池穴,微一用力,流雲便丢了匕首,天沉将人轉過半周按在懷裏,低頭在他耳邊笑道:“你這功夫,也只能練到這般境界,只是反應倒快。”
流雲被天沉雙臂交叉背對着他按在懷裏的不能動彈,擡腳就往後踹,天沉笑着“哎”的一聲摟着他倒下,着地時卻怕傷着他,一只撐地一只胳膊将他摟的死緊,流雲倒不懂得天沉這一小會兒的功夫為他心心念念,又踢又咬,天沉卻摟着他不願撒手,他鬧得狠了,天沉方才擡手捏着他下颌:“別動了,我好生抱一抱你。”
流雲這才安生了,“你的傷還沒好是不是?潘少春三年才治的好你麽?”
天沉沉吟片刻“嗯”了一聲。流雲恨得牙癢,破口罵道:“蜀山自稱三界正派名門,淨幹些雞鳴狗盜的勾當,潘少春也是不要臉……”
天沉聽他罵夠了,低頭堵住他的嘴,流雲登時炸了毛:“誰準你親我啦?我是你家童養媳麽?你想親就親?我可告訴你,這藏經閣裏有一個道士。”
天沉不答話,但笑望流雲,恰窗外月入煙雲,昏昏不明,流雲的眉眼卻如筆墨丹青畫在了心上一般,益發活色生香,天沉一時心動,擡手将流雲按倒,在他脖頸間咬了一口,沉聲道:“我不止想親,還想shui你,怎麽辦?”
流雲仰起臉理直氣壯道:“我還沒過十五歲生辰。”
天沉指尖過處,流雲衣衫盡去,“女子十三便可論婚嫁。”
流雲凜然傲嬌,呲着一口糯米也似的白牙去咬陶天沉,嬉笑:“你想的美,我可沒同意要給你shui,我又不是小傻子,你還沒七夜和青姨疼我。臭yin賊!青姨說了讓我防着你呢,說你吃人不吐骨頭。”說着胡亂的裹着衣服從陶天沉身邊往別處爬。
天沉待他爬了三尺遠,才伸手拉住他腳踝,有些嘆氣:“跑什麽跑?”說着把人拉回懷裏,“別亂動了,我若是真想睡你還用得着跟你這般繞彎子?”略一想,又道:“下次我再來蜀山,就不會這麽放過你了。”
流雲衣服沒穿好,敞開的領口入眼是纖瘦的suogu,騰地站起來,踢了陶天沉兩腳:“憑什麽你想shui我就shui我?”
陶天沉嘴角勾起:“你願意。”
流雲一想,似乎果真是那麽回事,他似乎打一開始就沒有學會如何拒絕陶天沉,而天沉如此透徹人心,将流雲對他的情真意切早已了若指掌,且對這份情愛回應的恰到好處直至牢不可催。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