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投奔
雲禧做好了心裏準備, 一整天都在等昨晚的兩個大漢,但一直沒等到,最終等來了萬掌櫃。
她猜測, 萬掌櫃嘴裏的租房人, 很可能是季春景派去的。
得出這樣的結論并不難。
如果季春景監視了她的醫館, 就一定會知道胡家的事。
他租下鋪子, 倒手再租出去, 賠不了幾個錢,卻能釜底抽薪,絕了她的生路。
新科狀元, 确實有些手腕。
雲禧對萬掌櫃說道:“我搬走不要緊,畢竟這裏的局面沒怎麽打開, 甚至連藥櫃都沒打好,另起爐竈也沒有問題。但胡家這樣做,不怕被人說見錢眼開,不講信譽嗎?”
萬掌櫃微微一笑,“雲大夫,胡老爺讓在下轉告一句話, 胡老太太用了人參,今天上午已經好多了。另外, 胡老爺正是想維護胡家的名聲才給雲大夫退了全部房租, 已經很講信譽了。人在矮檐下, 不得不低頭啊, 懇請雲大夫諒解。”
他的最後一句耐人尋味。
雲禧被勒令搬走, 并不在胡家的矮檐下, 那麽在矮檐下的就只有胡家了。
他從側面證實了季春景的手段。
雲禧道:“好, 我不難為萬掌櫃, 三天內一定搬離此地,你們先把房租退給我吧。”
萬掌櫃掏出幾張銀票,“已經備好了,還請雲大夫寫個字據。”
雲禧仔細驗過銀票,确認其真實性,從抽屜裏取出裁好的紙張,拿起毛筆一揮而就。
萬掌櫃接過收條,逐字逐句看過,贊道:“雲大夫寫了一筆好字呀。”
雲禧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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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掌櫃又道:“趁天色還早,雲大夫往牙行走一趟吧。日升牙行就不錯,就在廣寧街上,你去時提在下,老李就絕不會坑你。雲大夫,買賣不成仁義在,咱結個善緣,如何?”
雲禧拱了拱手,“多謝萬掌櫃。”
……
送走了萬掌櫃,丁嬸子紅着眼睛說道:“還結個善緣,屁!他們就是不講信譽,姓胡的不是東西!”
雲禧一走,她就沒有可觀的收入了,而且雲禧從不擺架子,待人寬厚,她真的舍不得。
丁嬸子竈上的手藝不錯,幹活麻利,還護短。
雲禧也很喜歡她,笑道:“嬸子,只要我還開醫館,就必定還用你,就是不知道你還願不願意來。”
丁嬸子破涕為笑,“只要雲大夫不離開京城,肯用我,去哪兒我都跟着。”
“那就說定了。”雲禧蹲下來,叫住小馬駒式亂爬的豆豆,“娘去租房子,你和狗兒哥哥好好玩,聽丁奶奶的話,娘回來就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豆豆“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吃,吃!”
雲禧在他額頭猛親一口,起了身,“嬸子帶他們去上房玩,我把店門關了。”
……
雲禧先在靜寧街的牙行看了一回,沒找到合适的,便還是去了廣寧街。
廣寧街與南城門銜接,比靜寧街熱鬧得多。
雲禧一路疾走,趕到日升牙行時,李掌櫃正在關門。
她趕忙上前說明來意。
李掌櫃沉吟片刻,“租鋪子啊,出租的不多,賣的倒是有幾個。”他打開門,“小娘子進來看看吧。”
“好。”雲禧進了屋。
李掌櫃找出兩本大冊子,翻開其中一本,點着中間一行字說道:“這間出租,在貢院附近,位置好,但租金不低,年租金三百兩,三年起租。這樣的肯定不行吧。”
雲禧颔首,确實不大行,一年三百,三年就是九百兩,夠買兩套房子了。
李掌櫃笑道:“小娘子還是看看賣的吧,但我實話實說,出賣的鋪子大多位置很差,租又租不出去,賣也沒什麽人買,放着又虧得慌。我去跟東家說說,要是能成,租過來開醫館卻是正正好好。”
“行。”雲禧點點頭,李掌櫃說的入情入理,萬掌櫃确實沒忽悠她。
李掌櫃翻了幾頁,指着一個讓雲禧看,“我比較看好這個,貢院西北,明秀街上。這裏住的多半是富戶,商鋪不多,成不了氣候,所以做什麽都賠。”
明秀街,在羅家附近,離靜寧街不算太遠,步行兩刻鐘左右。
兩間商鋪由廂房改造而成,後面連着一座正常大小的二進院落。
房子八成新,要價一千五百兩。
一切都很合适,但租金絕不會便宜。
雲禧試探着問道:“李掌櫃估計一下,租金大約多少呢?”
李掌櫃沉吟片刻,“商鋪加院子,月租七八兩肯定要的。”
枯榮堂那麽小都四兩五錢,這一家總共七八兩,不貴,算是良心價了。
雲禧道:“如果買的話,能便宜一些嗎?”
李掌櫃笑了,“當然,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嘛。你是老萬介紹的,還是個大夫,價格方面不用說,我肯定會幫你殺一殺的。”
雲禧點點頭,“那好,咱再多看幾家,我比較一下。”
還有三家正在出售,一家在西南,兩家在東南,位置比較偏,面積也都不小。
價格高,性價比低。
雲禧多方面權衡之後,還是覺得明秀街的好一些。
她想了想,問道:“李掌櫃手頭有宅基地嗎?”
李掌櫃道:“只有住宅,鋪面沒有。京城嘛,你也知道。”
“我明白了。”雲禧也覺得自己問得太外行了,“我想看看明秀街的房子,您明天有時間嗎?”
李掌櫃道:“早上有兩個看房的主顧,雲娘子就定在巳正吧,我去接雲娘子,咱們一起過去。”
……
李掌櫃的家也在靜寧街,他把雲禧捎了回去。
坐在馬車上,雲禧閑着沒事,意識進到空間裏,粗略地搜索了一下……
總共找到兩塊玉飾、兩部手機、一部相機、一臺筆記本電腦、五塊電子表、六塊機械表、八條不值錢的裝飾性頸鏈,還有一個病人送的包裝都沒拆的首飾盒。
電子産品她不可能拿出來賣,兩塊玉飾是玻璃種的,成色極好,但一塊是爺爺給的,一塊是媽媽給的,都不能賣。
頸鏈太細,成分不純,賣不上好價錢。
首飾盒是花梨木打造的,說明書上說,裏面除八音盒裝置外,還有一面不小的水銀鏡。
這個應該能賣上大價錢。
一想到要賣,雲禧就覺得心痛。
這些東西都來自現代,那是她永遠回不去的地方,每樣東西都承載着她的思念和過往。
她舍不得,所以從未動過這個念頭。
不然,還做回雲中晖的老本行,當游醫?
那樣的話,她只要租個小院子,夠他們娘倆生活就行了。
也不好,當游醫沒辦法照顧豆豆,而且她不放心把孩子全權交給別人。
……
就在雲禧左右為難的時候,季昀松也陷入了困境。
他去找老侯爺詢問婚事。
老侯爺給出的答複很明确:一,他的對外身份是庶出,且無法證明他的血脈;二,忠義伯雖是武将,但頗受皇上重用,而且忠義伯世子年紀不大,卻已經是禦前二等侍衛了,正四品武官。有這樣的老丈人和大舅哥,他必定前途無量。
賬目清楚,簡潔明了。
季昀松只賺不虧,絕對是占便宜的一方。
他們唯一沒有考慮的是他的感受,他喜不喜歡,接不接受。
季昀松眉頭緊鎖,眼簾低垂,左手飛快地轉着右手指上的玉扳指。
老侯爺心裏極不痛快,壓着火氣問道:“怎麽,你對這樁婚事不滿?”
這句話單刀直入,幾乎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季昀松如果承認不滿,老侯爺定會大發雷霆,如果他否認他的真實意願,那麽他的第二次成親對象就依然是一個他根本不會喜歡的女人,而且一糾纏就是一輩子。
從功利的角度上講,他娶忠義伯的姑娘,利大于害,但從感情和自尊上講,他無法說服自己屈從這樣的安排。
他突然深刻地意識到一點:其實,季家沒一個親人是發自內心地對他好,包括祖父,也包括父母和兄弟。
他與這侯府格格不入。
他讓季春景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奴婢們騎到他的頭上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他們的心裏只有季春景。
他不該為了這些陌生人犧牲他的後半輩子,心甘情願地做侯府的隐形人和傀儡。
絕不該!
想到這裏,季昀松閉了閉眼,鼓足勇氣說道:“祖父,明昱不孝,明昱确實不滿意這樁婚事。”
老侯爺冷笑一聲,“你還真敢說啊!季昀松,你還知道你是誰嗎?你還知道你是怎麽來的侯府嗎?”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無法挽回了,即便挽回,也無法彌補彼此間出現的裂痕。
季昀松明白這一點,且更加知道他此刻除破釜沉舟之外,沒有、也不該有第二個選擇。
他說道:“我是被老侯爺找回來的,但老侯爺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是探花了。無論林昀松還是季昀松,都是我,我一直知道我是誰。”
他不再稱對方祖父,自稱也變成了我。
“你……”老侯爺氣得半站起身,一手撐桌面,一手指向了他。
季昀松目光沁涼,心如止水地繼續說道:“我在長公主府見過範家五姑娘,她家世好,人品或者也不錯,但我就是喜歡不起來,煩請老侯爺收回成命。”
“好,很好,非常好,我倒是小瞧你的膽量了。”老侯爺有了年歲,城府深,養氣功夫還算不錯,到底把處在暴怒邊緣的自己拉了回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樁婚事我既然已經應允,就絕無反悔可能。那姑娘容貌确實一般,身形也粗笨,你若不喜,将來允你多納幾房妾室便是,婚事不可能退。”
季昀松一攥拳頭,挺了挺胸,“不怕告訴老侯爺,我與雲氏還未和離,忠義伯府的這樁婚事我答應不了。”
“那你就給我滾,滾到雲家去。”老侯爺登時暴怒,抓起手邊的茶杯就砸了過來。
季昀松不躲不閃,任憑杯子砸在額頭上……
“啪!”杯子落地,摔得粉碎,鮮血“倏”的一下流了下來,順着眼尾落到臉頰上。
紅與白反差強烈,觸目驚心。
季昀松起了身,“是,我馬上就滾,請老侯爺保重身體,告辭。”
他長揖一禮,快步離開內書房,往前院去了。
“呵呵……哈哈哈……”老侯爺怒極反笑,大聲吩咐婆子,“你去看着他,只許他帶走他自己的東西,侯府的一針一線他都別想拿走。”
季昀松當然不會帶走侯府的東西。
他出府時,只帶了兩件舊衣裳,幾樣雜物,一箱子手抄本書籍,還有一個表情詭異的小果子。
小果子願意跟着他,他便掏出全部積蓄,帶小果子一起走。
太陽落下去了,紅彤彤的火燒雲漸漸冷卻,暗青色天幕占領大片天空,黑夜馬上就要降臨了。
“四爺,我們去哪兒?”小果子望着空無一人的大馬路,眼裏滿是茫然。
“我不再是四爺了,你就叫我……老爺吧。”季昀松糾正道。
“老爺?”小果子看着他那張俊俏年輕的臉,“太老氣了吧。”
季昀松瞪他一眼,“哪那麽多廢話,路遠着呢,快走吧。”
小果子問:“去哪兒?雲娘子家裏嗎?”
季昀松點了點頭。
雖然有點無恥,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們還沒和離,而且她是他妻主,他是豆豆的親爹,去她家暫住天經地義。
另外,以常理推之,不管他去不去雲家,他和雲禧的這場緣分都很難斷掉了。
否則,他利用雲禧推掉忠義伯府的婚事,将來等時機成熟再與之和離另娶,無論雲禧願不願意,都一定會成為季家攻讦他的把柄。
雲禧也一定會被他連累。
“我對不起雲娘子。”他破天荒地說出了心裏話。
“四……老爺,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咱們為什麽要走?老爺又為什麽對不起雲娘子?”小果子只是選擇跟季昀松走,個中內情一概不知。
季昀松就把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小果子驚訝得合不攏嘴巴,“就那位呀,別說老爺你,就是小人也看不上好嗎?老侯爺和二太太瘋……”
他掩住了嘴巴,下人就得有下人的自覺,随意批評辱罵主家是大忌,“紅顏薄命,老爺的婚事實在太不順了。”他強行轉了話題。
“什麽紅顏薄命,不會說話就閉嘴。”季昀松輕踹他一腳。
……
三王街離靜寧街很遠,二人拿着東西走不快,趕到枯榮堂大門外時,已經将近二更天了。
上房的燈亮着,這說明雲禧沒去福來客棧。
季昀松站在大門前,心髒咚咚直跳,他覺得他殿試時都沒這般緊張過。
小果子見他猶豫,立刻伸手敲了幾下,“咚咚咚……”
季昀松心裏稍安,暗道,小果子雖然貴了點,但貴有貴的好處,這就派上用場了。
院子裏傳來雲禧的聲音,“誰呀。”
小果子道:“雲娘子,是我,還有……我家老爺。”
雲禧問:“你家老爺,他是誰?”
小果子“噗嗤”一聲笑了,“我家老爺就是四爺。”
雲禧開了門,見小果子扛着個竹篾箱子,季昀松的額頭上有傷,肩上還背着一個大包袱。
二人的發髻松了,鞋子上、褲腿上布滿灰塵,狼狽至極,顯然是一步步走過來的。
她驚訝極了,下意識地問道:“你們這是被趕出來了?”
“啊!”豆豆從嘴裏取出他的手指頭,指向季昀松,“吃。”
雲禧自覺失言,趕緊借機打了個岔,“兒子,季老爺沒有吃的,等會兒娘喂你羊奶吃。”她讓出大門,“進來再說吧。”
她合理懷疑,季昀松不簽和離文書,就是為了這一刻。
可即便如此,她也硬不下心腸,把這可憐巴巴的主仆二人趕出去。
四人在中堂落座。
雲禧給季昀松清洗了傷口,上好了金瘡藥,一邊纏紗布一邊說道:“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我……咕嚕嚕……”季昀松剛開了個頭,肚子就響亮地叫了好幾聲。
他局促地轉了轉玉扳指。
小果子道:“雲娘子,廚房有吃的嗎,我和老爺都沒用晚飯呢。”
“沒有吃的了。我給你們做點疙瘩湯吧,但……”雲禧看着季昀松,“可不可以不叫老爺?”
她聽着忒別扭。
其實季昀松也不大喜歡這個稱呼,便道:“你說叫什麽?”
雲禧想了想,“昀爺,不行,有點像叫我。松爺吧,怎麽樣?”
“也好。”季昀松同意了。
雲禧在他的額頭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走吧,我們一起做吃的去,邊幹活邊說。”
她把孩子塞到季昀松懷裏,率先出了門。
到了廚房,季昀松三言兩語地把婚事說了一遍。
雲禧道:“如此看來,離開也件是好事。”
她拌好面疙瘩,往鍋裏倒入适量豆油,油開後,放蔥姜花椒爆香,再把切好的西紅柿扔下去,炒軟爛後倒涼水。
等着水開的時候,雲禧說道:“對不起,是我們娘倆連累了你。”
季昀松若不是二婚,以他的樣貌和才能,即便沒有侯府,他也一樣能娶個豪門世家的好女人。
這一點毋庸置疑。
季昀松沉默片刻,道:“說到底還是侯府薄情,我又不願委屈自己,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
這個沉默很有學問,但他終究還是安慰了雲禧。
一個在困境中掙紮着長大的鄉下娃,能有如此胸襟,格局定然不小。
雲禧道:“你很不錯,将來會有出息的。他們這麽待你,一定會後悔的。”
季昀松輕拍漸漸安靜下來的豆豆,小聲說道:“我不關心他們會不會後悔,我只擔心他們會到處壞我的名聲。”
說到這裏,他似乎有些懊喪,腦袋也耷拉下去了,像條鬥敗了的大狗,“随便吧,做了就不後悔。”
“唉……”雲禧嘆了一聲,“沒事,咱先搭夥過日子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季昀松“嗯”了一聲。
水開了,雲禧把面疙瘩揚進去,煮熟後,将雞蛋液澆在裏面,撒點香菜沫,淋上香油,色香味俱全的疙瘩湯就大功告成了。
香味把昏昏欲睡的人類幼崽喚醒了,小家夥睜開眼,爬了起來,“吃。”
“你就知道吃。”季昀松無奈地捏捏他的小鼻子。
雖然失去了侯府,但他收獲了一個小兒子,好像也挺不錯。
……
用飯時,雲禧也把自己的困境分享了一遍,“所以,你們有錢嗎,我可以寫借條。”
小果子傻眼了,“這個房子我們只能住兩天了嗎?小人沒錢啊!”
季昀松道:“我的錢都花在小果子身上了,只剩下不到一兩碎銀。”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窘迫得紅了臉,舀着疙瘩湯的勺子停在半空中,湯水淅瀝瀝地落回飯碗裏,像斷了線的珠子。
豆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小舌頭舔舔嘴唇,提醒道:“啊,吃!”
雲禧舀起一勺喂豆豆,說道:“放心,我這還有些銀子,維持日常生活暫時不成問題,問題在于我的醫館開不下去了。”
季昀松吶吶,“再有一個月朝廷就發俸祿了,雖然沒多少,但過日子沒問題。我還可以抄書,我的字不錯,能賺不少銀子,等攢下錢,你就可以繼續開醫館了。”
讀書最費錢,他靠抄書撐過了整個科舉,也一定能養家糊口。
雲禧道:“租醫館的銀子我有,就是鋪子不好找。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另外,她有孩子,不想過颠沛的生活,那種哪裏都是家、哪裏又都不是家的生活太沒有歸屬感,而且,一旦遇到不好相處的鄰居和東家,日子就更糟心了。
她不喜歡。
吃完飯,小果子撿了桌子,去廚房刷洗。
豆豆漱完口就睡着了。
東次間只剩雲禧、季昀松二人。
季昀松有些惶惶,起身道:“西次間有床嗎,我和小果子睡哪裏?”
雲禧道:“你們睡這裏。”她指了指豆豆平日裏玩耍的地鋪。
“這……”季昀松怔住了,“男女授受不親,不好吧。”
雲禧道:“你想什麽呢,當然是搬過去。”
季昀松紅了臉,更是松了口氣,打了一躬,“是我想差了,請雲娘子原諒則個。”
雲禧懶得理他,假裝往西次間走一趟,把空間裏的八音盒首飾盒拿了出來。
回來後,她把首飾盒放在桌子上,挑亮燈芯,“我還是想開醫館,你覺得這個東西能當多少銀子?”
首飾盒不大,一尺多見方,花梨木花色漂亮,顏色柔和,盒面上有仕女圖浮雕,銀質鎖扣十分精巧,雖不那麽古樸,但各方面毫無瑕疵。
季昀松不太懂這些東西,只在侯府見了些世面,但他對當鋪的了解足夠多,“這要看活當還是死當,這盒子是全新的,按說值些銀子,但……”
“叮……叮,咚咚……”雲禧打開盒蓋,好聽的音樂響了起來。
季昀松目瞪口呆,丹鳳眼瞪成杏眼,像只呆頭鵝。
雲禧把首飾盒裏的各個小機關打開,并把水銀鏡對準他的臉,“現在你覺得值多少?”
季昀松回過神,“無價之寶。”他把東西一樣一樣複位,蓋上蓋子,藏到床上去了。
雲禧道:“不要說無價,身外之物而已,總是要賣的,你說吧,怎樣賣才能賣出合适的價格?”
季昀松道:“總之不能給當鋪,容我好好想想,這東西你切勿讓別人看到。”
雲禧點點頭,“這個我懂,君子無罪,懷璧其罪。不過也沒關系,誰要想硬搶,拿走便是,我倒也不執着。”她這話是專門講給季昀松聽的。
季昀松自然聽得懂她的弦外音,倒也不惱,“你有這等覺悟就好。”他抱起地鋪,“天色不早了,我先去睡了。”
雲禧問:“明天我要去看房,你要不要一起?”
季昀松腳下一頓,本想說你的房子你做主,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既然要一起生活,就該拿出一起生活的擔當來,放手不管還算男人嗎?
他說道:“我先去衙門點卯,再請假回來找你。”
雲禧颔首,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