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拖着
季昀松出了儀門,與小果子走了個對面。
小果子行禮道:“四爺。”
季昀松點點頭,上了馬車。
小果子也跟了上來。
“南城水大麽?”季昀松問道。
“還好,水已經撤了。”小果子道。
季昀松“嗯”了一聲,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神。
小果子便也閉緊了嘴巴。
在他看來,這位主子雖然禮貌有加、心思細膩、處事周全,看起來對誰都好,但骨子裏誰都不愛,包括可愛聰明的小豆豆。
那可是親兒子呀,他怎麽就能做到問都不問一句的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兩刻鐘後,馬車到了翰林院。
季昀松下車,步履沉着進了編檢廳。
大部分編修和檢讨都已經到了,包括季春景,他正埋頭寫着什麽,并沒有注意到季昀松的到來。
季昀松跟看對眼的幾個同僚打了招呼,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與他并肩而坐的是檢讨官柳晔,此人京城人,從庶吉士考上來,商賈出身,性格開朗,比季昀松大不了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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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關系還算不錯。
柳晔道:“聽說小季大人去過樂平長公主的曲水流觞宴,怎麽樣,有意思嗎?”說完他還擠了擠眼,省略了某些男人都懂但不能宣之于口的話題。
屋子裏很安靜,且他的聲音不算小,不少官員饒有興致地看了過來。
季昀松的臉上挂起一道平和的笑意,“當然有意思,美景美食美酒,開了不少眼界。”他非常不喜歡那個宴會,但哪個敢說樂平長公主的宴不好呢?
一個有了些年歲的編修笑道:“聽說曲水流觞宴成就了不少佳話,小季大人可有斬獲呀?”
季春景擡起頭,看向季昀松的目光中有了一絲銳利。
季昀松與他對視一眼,沒急着回答問題。
很快,又有人開了口:“小季大人成親了吧,不是兒子都有了嗎?”
季昀松這才說道,“在下陪六弟去的,長輩們想讓在下見見世面罷了,并非有所企圖。另外,唉……”他嘆息一聲,“侯府規矩大,內子出身鄉野,已經搬出去住了,正在跟在下商讨和離一事呢。嗯……在下乃是入贅。”
他沒第一時間回答關于“可有斬獲”的問題,就是在等那句關于他已婚的對話,只要等到了,接下來的澄清就顯得特別有針對性,而且他還順着話頭輕描淡寫地坦誠了入贅的事實。
如此,入贅一事對于他就不會再有大的殺傷力——一個才貌雙全的探花郎居然入了贅,可見其身世坎坷。
他還會因此收獲同僚的些許同情。
時機、火候、方式,掌握得恰如其分。
厲害呀!
季春景收回視線,若有所思。
這時候,同樣是勳貴出身的楊道文問道:“小季大人同意和離嗎?”
季昀松道:“在下尊重內子的想法。不過,內子想留在京城,她自己帶着孩子不容易,和離之事等她安穩下來再說。”
柳晔點點頭,“合該如此,小季大人有情有義,在下好生佩服。”
季昀松抱了抱拳,“不敢當此誇獎,人之常情罷了。”
老侯爺身居高位,當然不怕流言蜚語,可他還在底層打轉,前途未蔔,就要多幾分思量。
是以,和離之事,必須按照他的節奏辦——一個“拖”字訣,足可應對當前的局面。
只要雲禧不纏上他,他就不急,什麽時候老侯爺要給他訂下婚事了,他什麽時候再與雲禧和離。
“都來了?”孫明仁孫大人從外面踱着步子進來了。
“孫大人。”
“孫大人早。”
衆官紛紛起身問好。
孫明仁的目光在衆人臉上輕輕一掃,宣布道:“羅大人的老父親病重,這兩天不來,大家有事先找我,我酌情上報。”
衆官齊齊應是。
待孫大人出去後,編檢廳裏的各位才俊面面相觑,盡管沒人說話,但大家都明白一個意思:羅大人今年三十八,正處在上升期,一旦這個時候丁憂,前途堪憂了!
……
雲禧不會做飯,也就很少去菜市場買菜,偶爾走一趟感覺還挺新奇。
豆豆更是很雀躍,看見什麽都要“啊”一聲。
雲禧一邊逛,一邊教,教完了就買上一點兒。
黃瓜頂花帶刺,鮮嫩誘人,買五斤;大南瓜橙紅色,炖熟了又糯又甜,來一個;大白蘿蔔也不錯,拌鹹菜很爽口,要四個;還有一棒棒帶皮的大玉米,煮熟後又香又甜,買它十個;大花鲢特別新鮮,喝湯吃肉都有營養,買三條……
轉一圈,花一百多文,絕大部分進了空間。
雲禧拎着半空的籃子去小攤上買了一大碗豆花、三根油條,這才慢慢往家走。
到家時,丁嬸子和狗兒已經到了,祖孫二人正坐在臺階上等他們。
“我就知道你去買菜了。”丁嬸子笑着趕上幾步,把豆豆接了過去。
……
吃完早飯,雲禧去枯榮堂把門板卸下來,開了業。
“雲大夫吃飯了嗎?”齊裕正在打掃衛生,瞧見雲禧殷勤地問了一句。
雲禧點點頭,表示自己吃完了。
趙大夫從堂裏踱出來,把洗茶的水潑在石階下面,問道:“雲大夫的藥櫃還得些日子吧?”
雲禧道:“還得些日子。”
“光靠診金維持一家醫館可難,雲大夫莽撞啦。”趙大夫小聲感慨一句,進去了。
唐大夫就在門口看書,聞言看一眼雲禧,又飛快地低下了頭。
雲禧沒有注意到他,轉身回屋,去搬賣仙草凍的條案。
“籲籲……”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下了。
雲禧放下條案看了過去,只見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從上面跳了下來。
他看看牌匾,拱手道:“敢問,坐堂大夫在嗎?”
雲禧道:“我就是。”
年輕人說道:“久聞雲大夫大名,在下姓王,王一鳴,師從前太醫院院使寧老先生,冒昧來訪,還請雲大夫見諒。”
雲禧還禮,問道:“王大夫有何貴幹?”
王一鳴道:“家師遇到一個棘手的病症,請了不少聖手一同辯證。家師聽說雲大夫不是京城中人,所學必定有所不同,想邀請雲大夫走一趟,大家集思廣益,或者能得到新的治療思路。”
雲禧想了想,問道:“病患姓甚名誰,家住哪裏?”
王一鳴道:“離此地不遠,乘馬車一盞茶的功夫,病患是翰林院羅大人家的老太爺。”
翰林院?
翰林院羅大人,那應該是一把手吧,為什麽不找太醫院的禦醫呢?
這位寧老先生又是從何處知道她名號的呢?
雲禧疑惑地看向街對面,難道是唐大夫和趙大夫?
唐大夫在門口專心看書,好像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次不錯的機會。
雲禧決定走一趟,便道:“在下才學疏淺,去了未必頂用。”
王一鳴道:“雲大夫肯走這一趟,王某感激不盡。”人到了就是給面子,能不能治不是問題。
于是,雲禧把條案搬了回來,進內院同丁嬸子說了一聲,讓她專心看孩子,仙草凍半個時辰後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