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漫長的隔離期把三個大男孩差點沒憋死。
衛雲涵和藍天把所有眼睛能看到的東西都畫了個遍,就算抓到一只蟲子也能畫半天。
袁亮把家裏所有游戲玩到可以完美通關以後,盡然把蔡朋岩房間的編程書全部看完了。
終于,在上學期快要期末考試的時候隔離解除了。
當袁亮以為一切重新步入正軌的時候,奶奶打來電話:
“袁亮,你快回來,你爸爸可能不行了……”
袁亮爸爸在半年前被發現是肝癌晚期,在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就回家做保守治療了,一家人其實早有心理準備。他沒想到這一走就和衛雲涵分開了整整九年,他以為衛雲涵會從他生命裏永遠消失。
袁亮回家後不久,衛雲涵就接到家裏傳來的噩耗,他的母親在英國因為酒駕意外喪生。
由于非典的關系,衛雲涵申請回國的手續拖了一段時間。簽證一下來,他便火急火燎地買機票走了。
臨走時,藍天幫他把行李搬到出租車上,然後塞給他一個木雕。還沒等藍天說話,衛雲涵接過木雕禮貌的抱了一下藍天,說了句:
“謝謝,再見。”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坐車走了。
等到衛雲涵心急如焚地回到家,所有人都等着他參加他母親最後的葬禮。
當天,他就看着媽媽的棺裹入了土。
這一切都太快了,快到他根本不相信這是事實,他不相信媽媽就這麽永遠離開了自己。他甚至在媽媽下葬時,根本不相信那個漆黑的棺裹裏面躺着自己的媽媽。他連哭都沒來得及,因為他根本無法立刻接受。
等到他被人帶回家,一個人靜靜坐在自己房間時,他才開始全身顫抖起來……
躺在自己家花園的一顆大樹下,衛雲涵這幾天一直回憶着自己和媽媽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自己家這個大大的花園裏承載了他們一家幾口最多的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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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這裏做什麽!”衛雲涵聽到大樹後面傳來自己父親的聲音。
“你說我來幹什麽!”一個女人用英文回答道,衛雲涵聽這英文的口音,覺得很像日本人。
那女人又說:“你把所有的東西都拿走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居然還敢來問我!如果不是你,我妻子怎麽會……是你害死了她!”衛宏憤恨地說道。
“她是醉酒開車死的,關我什麽事!”
“你還敢說!我真沒想到你會告訴她我們的事!”
衛雲涵輕輕起身,撥開茂盛的樹葉想要看看樹後的情況。
只見一個看起來二、三十歲,打扮得很時髦的東方女人拉起衛宏的手,盡量放緩聲音說:
“宏,我告訴她不也是因為太愛你嗎?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們是有感情的。”
衛宏甩開她的手說:“我說過,我跟你就是玩玩而已,你卻妄想破壞我的家庭!”
衛宏伸手掐着那個女人的臉狠狠道:“你不僅想破壞我的家庭,你還乘我洗澡的時候接了她的電話,告訴她我和你在一起。她那時喝醉了,你知不知道!是你害死了她!你這個賤人!”
“啊……你,你怎麽知道!”那女人顫抖起來。
“我妻子的手機設了自動錄音功能,我在她遺物中聽到她最後的這段通話!你真應該慶幸我現在還有理智,不至于掐死你。她是我三個孩子的媽媽,我發誓會愛一輩子的女人,你以為你可以取代她嗎?你以為你是誰!你就是個表子!你別妄想得到一分錢,我收回送你的所有東西已經算是對你最大的寬容了!”
衛宏從一個小小的英國使官到現在成為一名有名的投資家,他冷靜的頭腦和強大的自制力都是讓人佩服的,可是現在他顯然有些失控。
衛雲涵聽到這裏,傻子都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原來他媽媽的交通意外藏着這樣一個秘密。他就奇怪,他媽媽從來不酗酒,更不可能醉酒駕駛。
衛雲涵感覺自己的血全部都沖到腦門上了,他無法思考,只覺得頭翁翁直響。他忍不住大吼一聲,沖到樹後,一把拎起那個女人的衣領,舉起拳頭……卻打不下去。
他沒打過女人,看着這個被吓得直發抖的女人,他不知道拳頭應該落到哪裏。
“雲涵?雲涵,你先放手。”衛宏把衛雲涵的手拉開。那個女人一見松了手,掉頭就跑。
衛雲涵本想追,但又不知道追她幹什麽。回過頭憤恨地瞪着衛宏咬牙道:“你害死了媽媽!你這個兇手!你這個背叛者!”
衛宏四下看了一眼說:“雲涵,我可以解釋,你不要激動。”
“你還怕人聽到嗎?我會告訴姐姐和弟弟的,你會受到懲罰!”說完就想跑。
衛宏拉住衛雲涵忙說:“你等一下!”他在确定四周沒有其他人以後說:
“雲涵,你不能告訴他們,你姐姐小時候得過抑郁症,她不能受刺激你是知道的,還有你弟弟,他才5歲,他需要父親,難道你要讓他從小就恨自己父親或者離開自己的父親嗎?”
衛宏果然是一個精明的投資家,說的這些話讓衛雲涵沒有辦法反駁,本來突突跳的腦門兒有些清醒了。他捏緊拳頭,看着衛宏的眼睛。
衛雲涵透過父親的瞳孔看到了自己,他和父親長得非常像,從小到大父親就是自己的偶像,是這個家的“天”,他一直認為,男人就應該像父親這樣。
可是,現在,他的“天”瞬間崩塌了。
紅着眼睛對衛宏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我恨你!”
然後甩開衛宏的手向屋裏跑去。
衛雲涵跑到自己房間時已經淚流滿面,他迅速收拾起自己的行禮,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立刻離開,如果他不離開,他一定會忍不住告訴自己姐姐和弟弟,他們從小崇拜敬愛的父親對自己的母親做了多麽不可饒恕的事。
從北京回來的行禮箱,還沒完全把東西整理出來。拉開箱子,裏面還放着自己的護照和一些物品。
他這才注意到,裏面有個木雕,他拿起這個木雕仔細看着。
這是用楠木雕刻的,一個女人懷裏抱着個男孩,雕刻很簡潔,但他很熟悉這木雕的內容,因為他錢包裏面那張全家福的照片,媽媽就是這樣抱着自己弟弟的,雖然雕刻并不精致,但木雕裏媽媽溫柔的動作,孩子安靜的表情,這種感覺直接撞擊了他的心靈。
媽媽懷裏的孩子不僅是他的弟弟,也是他自己,媽媽同樣無數次地這麽抱過自己,他也曾靠在媽媽的胸前聽着媽媽的心跳。
淚水止不住地滴落到木雕上,他撫摸翻看着這個木雕,木雕的底部刻着一個“L”的英文,他撫摸了一下字母,想起來,這個木雕是藍天送他的。
“藍天……”他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然後粗魯地擦了一把眼淚,把行禮和這個木雕快速打包好,當天就随便買了張機票離開了。
自此,衛雲涵開始了自己長達四年的世界旅行,他一路打工、街頭畫像、甚至做苦力掙錢,他走到哪裏畫到哪裏,創作了非常多的作品。直到他積累了大量作品之後,他在英國、美國等地舉辦了幾次自己的畫展。
通過這些畫展,他成為了一名小有名氣的年輕旅行畫家。之後他接受了美國一家非常有名的視覺後期制作公司的邀請,為一部電影的場景做後期視覺指導。這之後他便開始專攻CG繪畫,并且留在那家公司工作。
在那家公司,他和一名叫迪文的英國人很快成為朋友。迪文不僅是英國人,而且非常癡迷東方文化,兩個人挺談得來。
幾年後,迪文向衛雲涵提出一起到中國成立一家美術外包公司,衛雲涵并不太感興趣,但也同意和他一起去中國看看。
等衛雲涵到了中國之後才發現,着了迪文這小子的道。原來迪文把手續都差不多辦齊了,連辦公室都選好了,只等他去看,就算他不答應合作,迪文也不會再回去了。
“你行動也太快了!”衛雲涵四下打量着這間正在裝修的辦公室。
“哈哈,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會來中國的,我要在這裏生活,這裏是你第二個故鄉,你也會喜歡的,對嗎?”迪文絕對是個行動派。
“我還要再考慮,”衛雲涵向落地窗外望去,“我可不能像你那麽沖動……”他突然睜大眼睛,看到對面辦公樓裏坐在窗邊的藍天。
衛雲涵突然笑了一聲:“哈!不過我很佩服你敢想敢做的精神,既然我們都是年輕人,沖動一次也無所謂了。”
迪文立刻開心地勾住衛雲涵的肩膀說:“衛!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裏,我愛死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