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仙

第36章 新生活,鬼王造

Part 1

我想逃走,可是逃不掉,轉身的那一刻,只覺得一股勁風穿牆而過。我的身子一下子被某種力量攫住,還沒緩過神，身體已經被一圈光芒牢牢罩住。

周邊石塊兒崩落，我在那光芒的保護下毫發無損。濃烈的煙塵下,我瞥見才剛還捂着我的嘴鮮活的小丫鬟，被砸得七零八落的身體。她的眼還瞪着，冥冥的，似乎無法接受這一刻已經離開人世的現實。

我的胃裏,翻江倒海。

身子被卻那光芒的主人,密實地包裹着,動彈不得。

他輕淡溫和的笑聲，就在我耳邊。

“呵呵，我就知道你在這裏。”無寐的氣息，已經不再讓我熟悉。

他一把手打橫抱起我，腳步擡起，踩在那小丫鬟殘破的屍體上，如履平地。

怎麽？

我擡起臉，茫然地盯着他剛毅決絕的側面。

怎麽？你毀了一個生命，卻原來是可以連眼睛都不眨的嗎？

我想起自己還很小的時候，分不清是前世今生。

我用自己稚嫩的小手，輕輕托起一條奄奄一息的魚兒，飛過廣密的森林，就為給它尋覓一處水域。

可是，生命之于我之于他，竟是這般不同嗎？

思緒還在飄，卻忽覺那箍在我身上的力道明顯加重。

直覺裏，我感受到另一個人——

“小暖！”

我在無寐的懷抱裏無法動彈，只能勉強支起一點身體望着他。

他依然是剛才和我在桃花樹下那一副不溫不火，不遠不近的樣子。翠綠的眼，如深不見底的湖水，泛起的漣漪也是微微的柔柔的。

可是這邊的無寐，已經危險地眯起眼睛。

“怎麽？這輩子不當蛇，該當貓了？”

小暖的身子微微一震。

無寐又笑，輕蔑的冷笑。

“冷血熱血又如何？畜生便永遠是畜生！就憑你，居然還敢惦記萌兒。呵呵，藥寒我倒是要問你。如今你若知道，這羅曦靜萌竟然是西南上仙的最後一位人選，你還敢觊觎嗎？”

一絲震驚閃過那雙翠色眸子，小暖的身子有一秒鐘的後退，随即竟然迎了上來。

“難道憑你就配？你不過就是一群孤魂野鬼的頭目，又憑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玷污萌兒？”

這一刻，萬籁寂靜。

我看見黑色的旋風在無寐和我的身下盤旋，我聽見無寐緊繃的骨骼發出咔咔的響聲，像是索命的閻羅夜風裏的嘶吼，讓人膽戰心寒。

這一刻，我很害怕。

趕緊伸出胳膊，緊緊摟住無寐的脖子。

“無寐，我很害怕。”

我怕，莫名地怕。

怕他大開殺戒，怕看

見那雙碧綠色眸子也會像剛才那個慘死的小丫鬟一樣，冥冥地睜着。

一瞬間，我感受到無寐殺意濃重的氣場變得緩和。

他伸過手，輕輕撫摸我的脊背。

“莫怕，我是不會傷到你的。”我仰起臉，看着他。那雙幽深得好似能吸住人的漩渦一般的眼中，透着脈脈溫情。居然在這一刻，讓我有些沉迷。

大概是我茫然的樣子逗到了他，他低低的笑聲，從和我身體緊密貼合的胸膛處傳過，他笑着說——

“你在我面前，若永遠這般依戀乖巧該有多好？”

他想鎖住我，無論用上什麽方法什麽手段，他希望我永遠陪在他身邊。

我所有的記憶，在這一刻忽然從淩亂無序的狀态變得清明起來。原來我羅曦靜萌，逃避了一世又一世，卻永遠逃不出他執着的目光和追随。

這樣的牽扯和糾纏，究竟是該用何樣的方式來了結，抑或是——

“萬年鬼王，你也得拿命來——”

這一聲大吼，不知是從何處傳來。随即，我感受到那緊緊擁抱着我的身體，劇烈一震，随即一股熱流汩汩地湧染透我的衣衫。

無寐抱着我，臉色卻已經慘白。

越過他依然望着我的臉，我看見無寐身後氣喘籲籲的貓姐姐。

此刻，她額前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雙目血紅。而她的手，緊緊握着一把鏽跡斑斑的匕首，那匕首的尖端已經沒入無寐的身體，而把手還牢牢握在她手中。

她開始虛脫，開始歇斯底裏地哭泣。

“小暖這是我欠你的，這輩子我要還完！鬼王麽？鬼王就了不起麽？我好不容易找到這把前世了結你的匕首，就不信你真的可以永恒不滅！”

無寐的身子，很快便冷了。

我緊緊地抱着他，抑或是我被他緊緊抱着。

感覺到溫度極快地流逝，此情此景和前世的那一幕是如此驚人的相似。

一切，就像一場輪回。

Part 2

我摸着他的臉，想着他前世的模樣。他綻開唇，微笑。

“你看，糾纏了這樣久，你到底還是對我有情的，是吧？”

“是，是啊……”

這時，有天雷大作，狂風怒號。

無寐緊緊地摟着我，從未放松過一絲一毫。我不可能推開他，僅僅是越過他耳際發絲，淡淡地望一眼不遠處那雙翠色的眸子。

藥寒啊，當你還是那只在水中游曳的大蛇起，我就對你心動了呢。只可惜，心動又有何用？一世又一世的心動，又有何用？你我終究只是那場有緣無分邂逅的犧牲品。

原來我的心，至始至終都被另一股霸道的力量牽扯着，擺脫不得的。

這一刻，我終于

安了心。

輕輕将頭埋在無寐胸口。

下一刻，物換星移。我知道，我的另一段人生，即将開啓——

鬼域，鬼王宮

這裏，是暗無天日的地方，是三界九地人人都不願提及的地方。鬼族的地盤，即便是望着日月星辰，也是朦朦胧胧凄凄慘慘的白。

我正趴在無寐寝宮的窗邊，呆呆地仰望着不知是月還是日的東西。

天氣，似乎永遠也不會好呢。

所有越過這個窗子的聲音，都是鬼魅。或是青面獠牙，或是面色青紫。偶有美豔動人的人物出現，也多半是豔鬼。

秋澤來過一次，是給無寐送煎好的補藥。還有一個極美的女人來過，神情清高，頗有一種女主人的姿态，不過秋澤告訴我不要理，他說——

“經過這麽些風風雨雨的，我們對王的眼光和審美已經徹底絕望了。估計，他現在眼裏就你一個女人了！”

所以，我依然很淡定地坐在他的寝宮裏，堂而皇之地等待他的蘇醒。

他只有一魄的法力支撐整個身體。受了那上古的匕首兩次傷，受損的不僅僅是軀體，還有他那僅存于世的唯一的一魄。

時常，我站在他床頭，盯着他慘白的睡容。

俊美的容顏，平日裏卻太過凜冽。只有在沉睡的一刻，才會露出孩子似的無助和純真。

現在，我坐在窗邊，側過頭去看他的側面。安靜美好的，好似人間夕陽下的美景。

就是這樣的他，骨子裏卻偏偏是最執拗的。他的不擇手段，他的雷厲風行，他殘殺無辜生命時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的耳邊響起，那位仙人的話。他說，但願百年之後，我可與他比肩而立，共臨清風陣陣，共品天下苦甘。

我需沒了這一己的私愛，放能成就垂憫世人的大愛。可是，對于這個人，這個一而再再而三傷害我，我卻始終狠不下心不管不顧的人，我要如何收回我本不該有的愛意呢？

鬼王，你我到底是有了怎樣的因果，才成了這一世又一世糾纏不清的孽緣？

“萌兒——”

一聲輕柔的呼喚，帶着絲絲沙啞，卻一下子把我從紛亂的思緒中拉扯回來。

我慌裏慌張地奔向他的床，卻一下子被忽然湧進的人群擠到一邊。

“王！哇~你終于醒了，秋澤好擔心你啊！”

“王！我是洛水，是你的水兒，等你千年萬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王，還覺不覺得哪裏不适？臣下這就給你去找鬼醫，您看——”

他剛剛蘇醒，神情還像一個懵懂的孩童。他的眼在所有圍着他的人面上掃來掃去，終究還是覺得不妥。終于，我和他的視線在人群的縫隙中相遇。

然後，他甜甜一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在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萌妹子這個命吧……

☆、何苦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