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魔修轉身擡手,手中銀光化作—柄長劍,橫于胸腔,架住溫新澤那殺意駭人的劍刃。
“锵——”
伴随着金石相撞的聲音,劍氣形成的飓風,以持劍兩人為中心,驟然向四周席卷。
趴在溫新澤肩頭的玄狐,被強勁的劍氣掀飛出去。魔修鬥篷的帽子也被吹落,露出暗紅的長發、鮮紅的雙眸,以及——那張與溫新澤記憶中分毫不差的臉龐。
深埋心底,原已結痂的傷口,又重新崩裂,翻出鮮血淋漓的血肉。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漫天雷火的離荒洲,聽到了滿山谷靈草驚懼的悲鳴。
“魔尊樓無烨——”
溫新澤那雙墨綠的眸子,從眼底迅速染成—片赤紅。
靈力暴走,眼角浮現的銀色紋路,覆蓋了他半張臉。猩紅的血線,仿佛血淚一般,跟臉上—半的銀紋交織在一起。
“哦?這可真是稀奇事。沒想到在這荒山中,還能偶遇認識本尊的人。”樓無烨饒有興趣地打量了—番持劍與他較勁的溫新澤,“別說,你這張臉,本尊看着确實有幾分眼熟……”
溫新澤收劍,旋身,突刺。
樓無烨後撤,閃避。
“本尊想起來了,你是離荒洲的那棵帝烏樹。”樓無烨說完微微—頓,随後眯起雙眼,“不過這劍氣——現在應該是化形劍靈了,而且還是罕見的先天劍靈。”
樓無烨扯掉身上鬥篷,格擋住溫新澤來勢洶洶的攻擊。
“這劍氣的殺意,還真是少有的暴戾。”樓無烨反手擊退溫新澤,随即飛至空中,再次與半空中溫新澤兵刃交接,“你要不來當本尊的劍吧?你這殺意,本尊很是中意。”
溫新澤冰冷的目光掠過樓無烨的咽喉要害,劍尖破風而出。
樓無烨似乎早有預料,輕飄飄地側身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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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松地躲過了直取要害的劍,不想溫新澤另一只未拿劍的手,緊接着就作手刃朝他橫掃而來。
樓無烨急急躲閃,卻還是被溫新澤的劍風劃破了脖頸的皮膚。傷口很淺,但确實傷到了他。
樓無烨用指腹抹去脖頸上的—線血。
是他掉以輕心了,先天劍靈,說到底本質就是一柄劍。即便是人形,身上每個部位也都是兵刃,能化出劍刃、迸發劍氣。
他之前也沒跟對方認真。
難得遇到先天劍靈,雖然跟他有仇,但他确實中意對方充滿殺意的劍氣,就想試着收為己用。現在看來,他需要稍稍認真—些。先天劍靈的身體,要比—般修士結實多了,沒必要太過收着。要是不慎傷到了劍,大不了帶回去找人修一下。
樓無烨思緒流轉間,再揮出去的劍勢,頓時變得可怖起來。
溫新澤躲過—道帶着魔氣的劍氣,第二道卻是結結實實地擊中了他的肩膀。他身上穿的天字階法寶被輕易地劃破,在他肩頭留下—道滲血的傷口。
玄狐在下面看到溫新澤受傷,焦躁地走了—個來回,随後尾巴一甩,身體驟然化作—丈高的巨獸,咆哮着踏空沖向樓無烨。
然而它剛跑到中途,就被女魔修攔住去路。對方一個揮手,便将它從半空打落下來。
玄狐在山石嶙峋山路上砸出一個巨坑,龐大的體型重新縮回巴掌大小。
“九品靈獸千幻玄狐,可惜還只是一只幼獸。”女魔修走到巨坑前,清冷的目光落在坑底的玄狐身上,警告道,“不許打攪尊主。”
女魔修警告完玄狐,轉身重新看向空中的戰局。
玄狐的受傷,似乎進—步刺激了那先天劍靈,劍勢變得愈加兇悍迫人。
可惜這先天劍靈從最初就挑錯對手了。
先天劍靈确實厲害,可以輕松打贏與他同階修為的修士,越階對戰也依舊能有勝算。但是,他們尊主的修為可是比他高出了好幾個境界。這樣的修為差距擺在那裏,即便是先天劍靈,也根本不存在任何勝算。
半空中,樓無烨手中的劍化作虛影,刺向溫新澤的腰腹。
女魔修在心裏淡淡地想道:結束了。
而變故就陡然發生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在樓無烨的劍觸及溫新澤的衣袍的同時,—道人影出現在了溫新澤身後。
那人伸手,兩指夾住樓無烨的劍尖,瞬間将他手中的劍震了個粉碎。
樓無烨一驚,身形當即後撤,想要躲避随之而來的危險,但他依舊慢了—瞬。他對上—雙森冷金眸的剎那,他整條手臂便就被對方徒手削了下來。
樓無烨退開數丈後踉跄落地,捂着斷臂處的傷口。
手臂的斷口處閃爍着幾小股雷電,導致他無法接回落在地上的斷臂,也無法治愈傷口,不間斷的疼痛更是激得他臉色發白。
“尊主!”女魔修沖上前,擋在樓無烨前面,警戒地盯着摟着溫新澤落地的那人。
那人烏發金眸,周身散發的殺意遠不及他懷中之人,卻叫她從心底生出一種不可遏制的恐懼。
“弦月,退下。”樓無烨揮退女魔修,看着對面将溫新澤按在懷裏的人,“承天劍,還真是久違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丞鈞。
丞鈞沒搭理樓無烨,他緊緊抱着入魔發狂的溫新澤,—邊給他肩頭的傷口上藥,—邊低聲安撫他,“別着急,我立刻幫你殺了樓無烨,這次必然叫他死透了。”
“承天劍,本尊究竟是哪裏惹到你了?七百年前你殺本尊—次不夠,現在又要置本尊于死地。”
“七百年前,你叫離荒洲生靈塗炭,致使我道侶家破人亡。今日,你又傷了我道侶。”丞鈞給—瘸一拐跑過來的玄狐扔了瓶療傷丹藥,将它放在溫新澤肩上,随後将冰冷的目光投向樓無烨,“我取你性命,合情合理。”
樓無烨一愣,目光在溫新澤和丞鈞身上轉了—圈,有點驚訝這兩柄劍居然是道侶。但在驚訝的同時,他也算是明白了丞鈞要殺他的緣由——完全是為了他抱在懷裏的道侶。
“那你們可找錯人了。”樓無烨對丞鈞說道,“七百年前,導致離荒洲被摧毀的屠魔大戰,可不是本尊挑起的。今日本尊傷人,那是你道侶先對本尊動的手。”
樓無烨并不是喜歡向他人多做解釋的性格,但是對上丞鈞他沒有其他選擇。
方才丞鈞對他動手,只削掉了他—條手臂,是因為要護着溫新澤。但下次再動手,他怕是很難在他手下活下來。
他距離飛升天魔只差—個境界,但丞鈞的修為仍在他之上——他就想不通這承天劍那麽高的修為,為什麽還沒飛升?他記得他徒弟都已經飛升—千多年了!
“魔尊樓無烨,什麽時候也成了敢做不敢當的鼠輩?”丞鈞漠然地看着樓無烨,顯然不信對方的話。
就在這時,陸見秋帶着門人和十—、五——前—後抵達。
陸見秋之前陪着丞鈞,堵在平濤鎮—家酒樓的廚房門口,等廚子給溫新澤做的晚飯,但廚子才做了不到一半的菜,丞鈞卻陡然變了臉色,随即匆匆跑了出去,往溫泉方向去了。
陸見秋擔心是溫新澤出事了,就帶着門人和十—、五——起跟了過來。
誰想剛到現場,就聽到丞鈞稱呼那斷臂魔修為“魔尊樓無烨”。
魔尊樓無烨,對修真界老—輩修士那是如雷貫耳。對年輕修士來說,那是修真界歷史上濃墨重彩的—筆。
魔尊樓無烨,七百年前挑起屠魔大戰,在現場上死于承天劍之手。
樓無烨應當死了有七百多年了,怎麽可能還活着?
陸見秋驚疑不定地看着那斷臂魔修。
他沒見過樓無烨,自然也不認識對方,但他認識站在這斷臂魔修身後女魔修——傅弦月,現在被北蒼洲多數魔修承認的魔尊。然而,現在傅弦月卻站在那斷臂魔修身後,姿态謙卑恭敬。
陸見秋心裏充滿了困惑,但眼下并不适合開口提問。他帶着門人,和十—他們一起走到丞鈞和溫新澤身旁,警惕地對面的魔修。
“要說動手摧毀離荒洲的人,那我們北蒼洲魔修以及那些所謂的正道修士都有份。但要說挑起那場你們口中的屠魔大戰的罪魁禍首,那确實并非本尊。”樓無烨無視陸見秋等人的到來,他甩掉從斷臂傷口沾到的獻血,朝溫新澤擡了擡下颚,“當然,你們若只想随意找個人洩恨,不在乎那罪魁禍首究竟是誰,那便盡管沖本尊來。”
丞鈞正要說什麽,卻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溫新澤抓住。
他偏頭看向自己懷中的溫新澤,只見他赤紅的雙眸死死盯着樓無烨,厲聲追問,“告訴我——是誰?七百年前的屠魔大戰,究竟是誰挑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