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溫新澤房內。
溫新澤緊閉着雙眼躺在床上,距離他在山下暈昏倒,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了。
丞鈞坐在床邊,一手搭在溫新澤手腕的脈門上,為他穩定體內紊亂四撞的靈力。
溫新澤在昏迷後,修為就開始急劇恢複。
修為恢複,意味着溫新澤的元神終于開始跟身體同調,也意味他将會徹底恢複記憶。
只是,溫新澤的修為已經恢複到了元嬰期,基本完全恢複,但人卻遲遲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丞鈞擡眼,眸色沉沉地看向趴在溫新澤耳邊的玄狐。
千幻玄狐能鎮壓心魔,穩定心境。溫新澤遺忘的過往太過慘烈,他當初是憂心他想起來時,心境不穩,催生心魔,才開口讓溫新澤養千幻玄狐的。
玄狐踮起腳站起來,再次爪子按在溫新澤的額頭,努力收走溫新澤紫府中生出的魔氣,委屈地沖丞鈞低叫了一聲——它真的已經很努力在幫忙了,它也不知道溫新澤為什麽還不醒。
會幻術的靈獸,大多擅于勘破人心,它們千幻玄狐在這方面尤其優秀。它當初在千重境塔裏挑了一個多月的飼主,就屬溫新澤最合它心意——并不完全是因為溫新澤頭上長的葉子看起來很好吃,它也舍不得剛找的飼主出事,怎麽可能不盡力?
“他好,你才好,懂?”丞鈞無視玄狐的委屈,出言威脅道。
玄狐努力了好一會兒,感到力竭後,才趴回溫新澤耳邊,稍作休息。
天色擦黑的時候,十一一行回到多寶山,找了一圈人,在溫新澤房門前找到了守在門口的沈淮川和林飛。
“出什麽事了?我們才出去那麽一會兒,這多寶山上的靈氣怎麽增長了那麽多?”十一急急地問道。
“祖師爺說,是受溫師弟修為恢複的影響。”沈淮川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溫師弟聚集天地靈氣的力量,在随着他的修為恢複逐漸增強。”
“溫新澤……他沒事吧?”五一皺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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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了。”林飛回道,“祖師爺說是記憶恢複導致的。”
“有祖師爺在,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沈淮川說完換了個話題,轉問十一,“你們怎麽回來得那麽晚?”
“今天來的修士明知不是真人的對手,卻不惜冒險挾持溫新澤,也要強行搶下地盤。我感覺有些奇怪,就稍稍調查了一下,真人問起也好有個說法。”十一道。
“查到了?”沈淮川問道。
“查到了。他們門派遭遇了魔修上門搶劫,他們逃亡出來,門主重傷——他們門主是一位妖修,急需靈氣充足的地方養傷,然後就挑中了我們多寶山。”十一說道,“因為他們門主等不了太久,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們去尋找下一個目标了,所以只能孤注一擲,選擇了挾持溫新澤。現在沒能搶到多寶山,那位門主多半熬不過今晚。”
“雖然事出有因,但他們明顯是抱着殺意來的,只能說活該。”林飛輕哼道。
“不過,那些魔修到底想要做什麽?”沈淮川沉吟,“都從西钺洲搶到東臨洲來了,多半是有什麽大圖謀。”
走廊上安靜了下來,線索太少,誰也猜不透那些魔修的企圖到底是什麽。
溫新澤是在半夜醒來的。
屋內被熒石照得通明。
他睜開着一雙墨綠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帳頂,才徹底醒過神來。
他先是感覺有熟悉的靈力,在溫養着他的靈脈。
他偏過頭,順着搭在他脈門上修長的手指,擡眸往上看,毫無意外地看到了坐在床邊的丞鈞。
他被這股靈力溫養了七百多年,除了丞鈞,大概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股靈力。
丞鈞等到溫新澤迷離的雙眼有了焦距,才低聲問道,“醒了?”
溫新澤低低了應了一聲。
丞鈞頓了頓,溫聲問道,“身上有哪裏不舒服的麽?”
溫新澤搖了搖頭。
枕邊的玄狐站起來,兩只前爪搭在溫新澤的薄被上,沖他低叫了一聲。
溫新澤擡手摸了摸它的腦袋,随後盯着帳頂愣神。
丞鈞垂眸,視線落在溫新澤的臉上。
在熒石的暖光下,溫新澤的眉宇間依舊帶着幾分清冷。這不是失憶的溫新澤會有的神情,而是屬于曾經離荒洲上的溫新澤,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你……都想起來了?”
“嗯,全部……都想起來了。”
外面稀稀落落地下了雨,打在窗棂上,發出嗒嗒的聲音。
“我是不是……不該讓你想起來?”丞鈞擡手撫上溫新澤的眼角,沒有摸到半點濕意,但他卻覺得溫新澤正在痛苦的嗚咽。
“不,是我不該忘記它們。”溫新澤轉眸看着丞鈞,緩緩說道,“我在離荒洲那段漫長的歲月,是那些靈草給我了一個家。它們是我的過往,如若割舍掉了,那我……還是我麽?我還算活着麽?”
“我不能忘記它們,當年我沒能護住它們,現在要是連我都忘了它們,那它們就真的不在了……”不管他如何地執着種植,也永遠不可能種回當年的那個離荒洲了,只有那段記憶是它們唯一留下的痕跡。
“我知道……”
他很了解溫新澤,知道不管多痛苦,溫新澤都不會願意割舍離荒洲那段記憶。就是因為了解,當初發現溫新澤失憶,他才會想盡辦法幫他恢複記憶,并非是圖他回報自己的救命之恩。
但是,他現在有些後悔了。
丞鈞起身站起來,打算給溫新澤倒杯茶,卻被溫新澤拽住了衣袖。
“你別走。”溫新澤緊緊抓住丞鈞的衣袖,手指用力到泛白,“你別走,我不想一個人待着……”
“我不走。”丞鈞重新坐下來,看到溫新澤依舊緊緊拽着他的袖子不放,又和衣躺下,将人擁入懷中。
溫新澤蜷縮起身體,将自己整個埋進丞鈞懷中。
外面的雨下大了,隔着門窗都能聽到大雨的喧嚣。
丞鈞垂眸看着懷裏的人。
溫新澤縮在他懷中,安靜得幾乎聽不到呼吸聲。
他從未見過溫新澤露出脆弱,當年他跟這人對上,就是想看他對自己服軟,但百年下來都不曾如願。
現在他如願以償,卻只覺得心尖刺痛,只希望自己永世不得如願。
溫新澤恢複記憶後,整個人顯而易見地消沉了下來。
原本只是想給自己一段時間收拾情緒,回過神來,時間卻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
這天,林飛找過來,一臉神神秘秘地拉着他去了煉器房。
溫新澤最近沒怎麽關注門內的情況,到了煉器房,才發現煉器房不知什麽擴建了。原本只有三間房的屋子,現在成了一座帶天井的別院。
不過林飛并不是帶他來參觀的擴建後的煉器房的,沒等他細看,林飛就拉着他進了一間屋子。
屋裏有些亂,桌子上,架子上,都擺滿了各種煉器材料,還有一些完成的和未完成的法寶。
在靠窗一張較為整潔的桌案後,陳三醉背手站着那裏。
林飛一路沒有停留,拉着溫新澤就走到了陳三醉所在的那張桌案前。
“看這個!”林飛指着桌案上兩臺只有書本一半大小的如意書,一臉得意道。
“你又對如意書做了改進?”溫新澤拿起一臺如意書,問道。
“什麽如意書?這是手機!”林飛糾正道。
“我聽林飛講了這法寶,感覺挺有意思,就試着煉制了一下。”陳三醉撚着胡子道。
“這真是手機?!”溫新澤驚了。
“是這麽用的……”
溫新澤照着林飛教,按了手機號——甲二,撥通後,桌案上另一臺手機就響了起來。
陳三醉從容接聽,跟他聊了幾句。
雖然還只有通話功能,但确實是手機無誤了!
溫新澤剛興奮了一瞬,就聽林飛開口說,“現在這手機的最遠通話距離只有一千裏……”
溫新澤愣住:“超出一千裏了就不能通話了?”
林飛:“對。”
溫新澤興奮褪去:“……那這根本不是手機,只是一對講機而已。”
林飛:“你能聽我把話說完嗎?”
溫新澤:“你說。”
林飛:“通話距離限制只是現在,等到我們把信號塔建起來了,通話距離就可以自然就上去了。”
溫新澤:“那信號塔什麽時候能建好?”
陳三醉幹咳了一聲,“煉制的方案已經有了,只是目前還缺些材料。那部分材料不太好找,還需再等等。”
“總之,再等等你想要的手機就有。”林飛說着,把兩臺手機都塞進溫新澤懷裏,“這兩臺你先拿着玩吧。”
溫新澤捧着兩臺手機,看着林飛微紅的耳朵,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過——林飛這是在哄他開心。
這手機現在還只能算完成了一半的法寶,還沒到需要測評的階段,林飛急急地送到了他面前。
林飛并沒有拿半成品給人看的習慣,這麽做顯然只是為了哄他開心。
“謝謝二師兄。”溫新澤收起手機,朝林飛笑了笑。
“謝我幹什麽?我給門派煉制新法寶,分內的事。”林飛別扭地轉開視線。
溫新澤正要再說些什麽,餘光突然瞥見門口的一抹白色。
他扭頭看去,只見一個陌生的少年站着門口探頭探腦。那少年十七八歲的模樣,穿着一身白底藍紋的衣服,頭發是白色的,發梢微卷,及腰的長發束在腦後。
溫新澤确定自己不認識這位白發少年,但對方的眼神卻叫他莫名有些眼熟。
“他是……”
“哦,他是霜天白鹿。”林飛順着溫新澤的視線看了一眼,說道,“在多寶山靈氣激增沒多久,他就化形了。”
“林飛師兄,請叫我景明。”白發少年微笑着,但莫名給人一種強勢不好惹的感覺。
林飛輕哼了一聲,看樣子跟化形的霜天白鹿關系不是很好。
溫新澤:“……”霜天白鹿沒化形的時候,林飛跟他關系明明挺不錯——林飛還教過他寫字,怎麽化形後就開始針鋒相對了?
景明走了進來,身後跟着青角羊。
青角羊走到溫新澤面前,仰頭看了一眼溫新澤的頭頂,然後特別失望地嘆了口氣。
溫新澤現在頭上已經沒有葉子了。
之前頭上長葉子,只是靈氣外露的表現。在修為恢複後,他就能自如地收起葉子了。
景明低頭看了一眼青角羊,對溫新澤解釋道。“對了,受靈氣激增的影響,春和也開了靈智。”
溫新澤:“……”他說那聲嘆氣怎麽嘆得那麽人性化!
“溫師兄,這是店鋪和門派的收支賬本。我已經全部校對清楚,也做了你教我的表格,你過目一下。”景明把手上拿着的賬本和如意書遞給溫新澤,同時假作不經意地往溫新澤頭頂掃了一眼。
溫新澤接過賬本,“……別看了,我頭上以後都不會有葉子了。”
景明垂眸:“唉……”
溫新澤:“……”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甜冰茶迪西餡餅購買私39瓶;
我也不知道5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