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肖善回到病房的時候,廖雲洲不在床上,而是在廚房。
他沒有來得及收拾的早飯的已經全部被端回了廚房裏,此時正在大開着水龍頭在水下沖洗用過的碗筷。
廖雲洲的精神看起來還不錯,吃過一頓早飯又睡了個好覺,現在試着幫忙幹活。
肖善看着,廖雲洲的動作很生澀,僅僅只是看着肖善就很确定廖雲洲在家裏一定沒有動手洗碗的經歷。
廖雲洲注意到肖善站在身後,沒有回頭,但是耳根子卻一點點的紅了起來。
他即便是用大量的水去沖洗了可是在盤子上的油膩卻始終都存在,而且因為水量太大的緣故水池周遭也被濺上了水,這讓本身就不怎麽髒的洗手池反而顯得更糟糕了。
好一會兒,廖雲洲大概也是反應過來什麽,關閉了水龍頭,看向了在一旁放置的幾樣東西。
除了消毒液、洗潔精,還有其他的瓶瓶罐罐的調料,恐怕廖雲洲一個都不認識。
肖善只是靠在門邊,不參與,不提醒,看着廖雲洲一個一個拿起瓶子上的标簽閱讀。
最後選擇了洗潔精,可并沒有寫劑量,廖雲洲少量的使用,之後一個碗盤幹脆就擠一點點洗潔精,雖然洗的很慢,但是最終所有的碗盤都洗幹淨。
并且他翻開了所有的櫃子,最終确定了碗盤應該放在什麽地方,整理着放了進去。
從頭到尾廖雲洲都沒有說任何話,雖然幹完了所有的活,可也浪費了不少的時間。
在洗完之後廖雲洲終于不得不回過頭看着此時擋在門邊的肖善,眼神低垂嘴唇輕抿,還帶着濕潤的雙手不自覺的蜷縮,一副不知所措的姿态。
從頭到尾,他不知道怎麽做,卻一句話都沒有開口。
自己想辦法去處理一切遇到的困難。
明明可以請教的人就在身後,肖善始終都沒有等到廖雲洲的求助。
Advertisement
可即便如此,從來都沒有洗過碗的小少爺卻希望幫助他幹活,這一份感情……
肖善的手揉了揉廖雲洲的發絲:“謝謝。”
廖雲洲微微擡眼,漂亮的大眼睛倒影着肖善的影子。
肖善的表情認真,沒有任何虛假和敷衍。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又很快被壓下,他低下頭小聲說道:“不客氣。”
“如果有需要,可以問我,我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肖善說道。
“謝謝。”廖雲洲只是道謝,可肖善知道他也僅僅只是道謝罷了,以後遇到這樣的事情他依舊會自己處理。
肖善不動聲色的嘆了口氣,這廖雲洲長久以來自己完成事情的性格,恐怕不是短時間內能扭轉的。
醫生來檢查了身體,再輸液,vip病房的每一個病人都需要精心呵護,肖善站在一大堆白衣醫生護士的外圍,看着被人群圍在中間更顯嬌小的少年,少年面色平靜,接受着每一個醫生的檢查。
肖善看着針頭紮入廖雲洲白皙的皮膚,少年沒有任何表情,神色漠然,卻依舊會對每一個人道謝。
不自覺的,肖善又想到了肖良。
肖良不怕打針,但是他會利用每一個打針的機會竭盡所能的和他撒嬌,一會兒說疼,一會兒又鬧着要吃好吃的,把握住一切辦法引起他的注意力。
廖雲洲正好相反,他是在竭盡所能讓所有人都不注意自己。
巨大的反差。
肖善的手機響起,低頭卻看到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肖善站起身去了門外,心裏想着會不會是某個面試邀請。
“喂?”
“您好,請問是肖善肖先生嗎?”電話裏的聲音和現實中的聲音重合,肖善朝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站在那裏的是昨天見過的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男人得體又友好的微笑着,這一眼雙方就确定了對方的身份。
依舊是醫院的休息大廳,廖修齊在找到休息大廳的時候會很自然的選擇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可眼前這個男人卻不一樣,他并沒有選擇座位,而是等待着肖善來選擇。
肖善坐在了一開始坐過的位置上,詢問道:“你是廖雲洲家裏的管家,是嗎?”
“是的,肖先生,我的名字叫何祥文。”上一次擦肩而過的簡單觀望,現在肖善有機會好好的看看對方。
“你找我什麽事?”肖善問道。
“因為廖修齊先生為了小少爺的病情聘請您為護工,作為管家我想我應該來和您進行一些日常生活上的對接,你可以更好的服侍小少爺。”何祥文簡單的闡述了自己來的理由。
肖善微微眯起眼睛,廖雲洲生病不重,一周之後就可以出院,就這麽幾天時間,有什麽好交接的。
恐怕交接是假,來看看他是什麽人是真的吧。
肖善不動聲色的說道:“好,你說,我記着。”
“在此之前我可以問一句肖先生您原本的職業是什麽嗎?”何祥文問道,看似沒有惡意,可這個問題之前明顯已經好好的打量過他。
“我只是一個剛剛出校園正在找工作的應屆畢業生。”肖善的背景可沒有任何可以讓人懷疑的地方。
“那麽您學的是護理相關專業嗎?”
肖善很理所當然的搖頭:“不是。”
何祥文表情不變:“那麽您的專業是?”
肖善直接詢問:“這有什麽關系嗎?”
“很抱歉我問的多了,只是小少爺的家庭身份來說,需要更專業并且更有能力的人來勝任照顧小少爺的工作,既然您是廖三先生聘請的,那麽必然有您的過人之處,我等也希望可以有學習的方向。”
肖善眯起眼睛,聽聽這說的滴水不漏的,但是翻譯過來其實說的就是在看看他有沒有資格勝任護工這個職位的能力。
“相信你一定會信任廖修齊先生的眼光的。” 肖善不打算和人打太極。
何祥文停頓了一瞬,笑道:“您說的對,那麽我對小少爺的日常生活習慣等和您進行一些對接,小少爺的皮膚較為敏感,所以您在給小少爺準備和換洗衣服的時候請一定要将衣服清洗幹淨……小少爺并不挑食,但是為了均衡營養我會在之後給您傳一份日常飲食清單……小少爺……小少爺……”
肖善認真的聽着,突然問了一句,對廖雲洲的事情何祥文的确是事無巨細,可是:“小少爺喜歡吃什麽?”
何祥文被突如其來的打斷問的一愣,說道:“小少爺沒有特別偏好的食物。”
“那總該有偏好的口味吧?鹹味甜味辣味苦味?”肖善追問。
何祥文被堵住,表情很微妙,他無法回答上來肖善的問題。
肖善表情不變:“那他讨厭什麽?吃的東西,或者什麽電視節目,甚至是顏色也好,總有讨厭的東西吧?”
“小少爺并沒有特別偏好。”何祥文繼續說道。
肖善微微眯起眼睛:“是嗎?”
是沒有,還是不知道?
“小少爺的偏好是不能被随意知道的,會被有心人利用。”何祥文卻似乎并不在乎肖善語氣中明顯的諷刺,淡笑道,“您或許并沒有接觸過小少爺等級的家世,對于這件事您不知道是正常的。”
肖善微微歪着頭:“法治社會,總不能輕而易舉的投毒吧?”
何祥文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肖先生,您的思考方式過于直白了。”
“那麽在您來看如果有人真的利用了廖雲洲的弱點對付他,你們會怎麽辦?”肖善的語氣也不再和善,他的雙手随意的放在雙腿上,看起來姿态放松,可這樣過分正經的姿态會更讓人去注意他的雙眼。
何祥文終于一直微笑的面色淡了些許,和之前恭敬的輕躍的讓人有好感的語氣不同:“當然如您所說,法治社會謀害他人是不允許的,這樣的人必須得到牢獄之災。”
肖善身體略微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像是在詢問不能詢問之事:“何管家,為什麽這麽長時間,廖雲洲的父母都沒來過醫院一次?”
何祥文的笑容逐漸消失:“先生和夫人比較忙碌,小少爺的病情不重,不用先生和夫人操心。”
這句話的意思是,沒有告訴他父母,還是說廖雲洲的父母選擇不來這裏?
肖善半眯起眼睛:“何管家,我能不能問問你前天兩點到三點這段時間,在什麽地方嗎?”
整個場面都安靜了下來,很久之後才聽到何祥文緩緩說道:“肖先生,我不明白您這麽問的意思。”
“只是問問罷了。”肖善知道自己問的明顯過了,但是和能掌握廖家情況的廖修齊不同,他能夠接觸到廖家的事情實在是太有限了,他只能盡可能的尋找更多的線索。
在廖雲洲落水那天他看的太過匆忙,所記得的只有穿着黑色衣服的背影,而明顯這位何管家一直穿着黑色的西裝,很是可疑。
何祥文沉默着,此時目光卻被身旁所吸引,下意識的神情一肅。
肖善也跟着看了過去,看到的是……正站在路口處,穿着簡單樸素的病號服,一只手舉着輸液架的廖雲洲。
少年就只是在那裏安靜的站着,沒有表情,毫無存在感的如同一件擺飾一般。
“小少爺。”何祥文剛剛要站起身來過去,卻有人比他先一步。
肖善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廖雲洲的身邊,伸手要拉過廖雲洲手中舉着的輸液架,然而動作卻被阻止了。
廖雲洲稍微收緊了手指,用微小的力道,無聲的拒絕了肖善的幫助。
肖善的動作一頓,心下微沉,心思轉動,立刻就明白了廖雲洲此時可能的排斥。
是他逾越了,做的太過,沒考慮到這個孩子的自我意識。
畢竟說到底其實他們并不怎麽熟悉。
不應該這麽急躁。
“小少爺,您怎麽這時候出來了,請快回到病房吧,您……”何祥文見到肖善被廖雲洲排斥了,立刻就想要上前來攙扶。
“抱歉。”肖善想要收回手,腳下後撤企圖遠離廖雲洲兩步。
然而廖雲洲卻突然松了手,那吊針的杆子就這樣落了下去。
肖善立刻上前,伸出手準确無誤的抓住了差點摔下去的輸液架立刻舉高,這才松了口氣。
“廖雲洲,這很危險,不要……”
肖善的話沒有說完,卻看到此時的廖雲洲的兩只手都抓住了他的衣擺,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浮起,肖善膽戰心驚的看了好幾眼那輸液針有沒有出問題。
肖善突然對上了廖雲洲的眼睛,他的眼睛裏全都是不安和慌張,殷紅的唇瓣張開,像是想要說什麽,可是此時卻一個字都沒有發出來。
就這樣看着,肖善突然意識到什麽,咽下了即将脫口而出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