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在二人并沒有糾結多久，數學老師李老頭就已經進來了。
一中流傳着一首打油詩：李老頭，聲如鐘，不聽課，打一通。
聯想起這首詩，林杏又仔細看了看李老頭，果然一副威嚴相貌，不由得生出幾分敬畏之心來。
雖然最讨厭數學課，上還是要上的，而且要好好上。
否則下場一定很慘。
沒有多餘的寒暄，李老頭捏起一支粉筆，龍飛鳳舞地在黑板上寫下了幾個大字——集合。
“首先我來講講什麽是集合……”李老頭不愧是多年的老教師，上課連課本都不用看，一邊在教室裏來回踱步，一邊自然流暢地講下去，還有精力管管那些不聽課的學生。
“周鴻見！又不好好聽課，幹嘛呢你！”李老頭講着講着，忽然在教室中間停下，沖教室西北角喝了一聲。
伴随那聲大喝，一枚粉筆在空中劃過優雅的曲線，精準地擊中一個人的額頭。
這一聲陡然間在耳邊炸響，林杏吓得縮了縮脖子，耳膜嗡嗡響。
而坐在最後排的周鴻見連姿勢都沒有動一下，随手拂落粉筆頭，依然自顧自玩着他的手機，甚至還哼起了小曲。
“別煩！”與那一聲大喝對應的，是周鴻見的冷笑。
“你……”李老頭氣得有些發抖，一支粉筆在手中悄無聲息地撚成粉末，到嘴的話卻全都咽了下去。
而罪魁禍首卻完全沒有當一回事，随手插上耳機，身體開始有節奏地晃了起來。
還有人在一旁嬉皮笑臉地幫腔：“老師，這麽點小事，還是不要斤斤計較了嘛！”
沒辦法，每個學校都有那麽幾個不務正業只想混社會的，周鴻見在一中也可以算一個。
一般情況下，只要沒有鬧得太過分，無論是學校還是老師都不會對這些同學怎麽樣，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已。
李老頭幹了那麽多年的教師，不會不知道這種事情，因此今天也只是吼一句，沒有多說什麽。
但林杏能夠清楚感覺到，原本就壓抑的氣氛似乎更加凝重，有着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李老頭的臉色也十分的不好看，走路的步伐越來越快，似乎等着拿誰出出氣。
林杏一直專心致志地盯着課本看，生怕下一秒就被用來出氣。
慫什麽的不重要，還是明哲保身要緊。
随着課的繼續，剛剛的風波已經被掩蓋過去，大家都情緒都放松下來，李老頭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林杏暗暗松了一口氣，悄悄扭過頭看了一眼同桌。
只見白皓澤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在腿上攤開一本小說，正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翻動書頁。而他的右手依然在桌上寫寫畫畫，臉上也一副認真學習的表情。
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他在對着參考書認真寫筆記呢。
林杏稍稍吃驚了一下，倒也沒感覺多奇怪，看白皓澤的性子，估計也不是什麽認真好學的，上課看本小說多正常啊。
不要被發現連累她就好。
同時，林杏開始琢磨，自己成績那麽差，不知道班裏有沒有學霸肯帶自己飛？
一中遍地是學霸，樂于助人的可就不太多了。
這麽胡思亂想着，林杏的思緒一發散就再也收不回來了。跳出教室，從昨天看過的小說到明天要吃的飯，從班裏的老師到制度的變态，這麽想了一遭，當林杏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悲哀的發現，她已經聽不懂李老頭在講什麽了。
本來數學就是她的弱項，就算全神貫注都不一定能聽懂，如今一走神，想再弄懂就沒那麽簡單了。
林杏盯着課本看了一會兒，無可奈何地得出了一個事實：她真的看不懂。
瞥了一眼依然在看書的白皓澤，林杏決定破罐子破摔，反正開小差的不止她一個人。
随手撕了張草稿紙，她的思緒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散，鉛筆尖輕輕在紙上移動，流暢的線條不用經過思考就自然而然躍上紙面。
“下面我們算一道題目，已知集合A……又知集合B……請問……”李老頭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過會兒我抽人回答。”
話音未落，同學就刷刷刷拿出草稿紙，一個個開始演算起來。
林杏也裝模作樣地算着，實則依然在畫她的畫，偷偷看一眼白皓澤，他根本連紙都沒拿一張，只擡頭看了一眼黑板，繼續看他的小說去了。
一定是題目太難了吧，或者是他太不熱愛學習了，林杏如是想道。
攤上同為學渣的同桌，林杏心裏有悲有喜，喜的是不用被成績碾壓，還能有共同語言，悲的是上課沒人提醒她正确答案，考試都沒辦法抄。
過了一分鐘，大多數同學已經擱下了筆，李老頭巡視了幾圈，冷不丁叫道：“林杏。”
“啊？”林杏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支支吾吾地開口，“這個，大概，選A？”
她連題目都沒有聽清楚，怎麽可能做得出來？
李老頭的臉色變得有些精彩，大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拿起那張薄薄的草稿紙，瞟了一眼，遞到她鼻子面前：“你看看你，這畫的是什麽？”
林杏不敢作聲，雙手撐住桌面，垂着頭聽李老頭喋喋不休的教訓。
“……數學是那麽重要的一門學科，你為什麽不能好好學習……”李老頭站在林杏面前，痛心疾首地訓斥着她。
林杏垂頭喪氣地聽着這些陳詞濫調，不敢擦噴在臉上都口水，目光游離，不知不覺轉向了白皓澤。
好啊，火都燒到邊上來了，這家夥居然還無動于衷地看小說呢，也不怕李老頭發現。
“白皓澤！”李老頭訓着訓着個，似乎發現了什麽異常，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大喝一聲，“幹什麽呢你！還不給我站起來！”
嘩的一聲書被合攏塞進抽屜，白皓澤調整好表情，手上早已多了一本教科書，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裏，等待老師發問。
這一系列動作快如行雲流水，林杏幾乎只是眨了眨眼睛，他就已經掩飾得天衣無縫了。
大神，果然是練過的。
“這道，答案多少？”李老頭臉色更加黑了，指着黑板問他，手裏的書幾乎要戳到白皓澤身上。
林杏的心不自覺跳了一下，明明不是抽自己，卻比問自己還要緊張。
一方面，出于革命友誼，還是希望同桌不要答錯的好；另一方面，看着他那張欠扁的臉，林杏又有點幸災樂禍。
“x＜2或x＞5。”白皓澤看了一眼黑板，淡淡報出答案。
“嗯。”李老頭點點頭，算是答對啦。
林杏提起的心一下子落了回去，莫名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更多的卻是詫異。
這家夥，剛剛題目都沒有看過，現在只一眼就能做對，究竟怎麽辦到的？
李老頭也有着同樣的疑問。想了想，他又慢條斯理地開口：“既然對了，就講講過程吧。”
李老頭犀利的眼神在白皓澤身上來回掃射，帶着深深的探究意味，恨不得把人看出一個洞來。
“不會。”白皓澤回答得無比幹脆，眼神坦坦蕩蕩，一點也不扭扭捏捏。
“那你怎麽做出來的？”李老頭加緊問道，咄咄逼人。
“我視力太好，一不小心看見了別人的答案。”雲淡風輕的回答，課堂裏爆出一陣哄笑，而李老頭氣得臉色發黑，把書猛地敲了敲，終于沒什麽話可以說。
幸好下課鈴及時響起，白皓澤自然地坐下，對林杏遞過去一個眼神。
不用他開口，林杏已經可以腦補出他那欠揍的語氣：“這麽慫，還敢上課開小差？”
“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答案的啊？”林杏趴在桌子上做了幾道題目，終究忍不住轉過頭問他。
白皓澤正靠在椅背上，拿着數學作業浏覽，聞言連頭都不轉，漫不經心地說：“我說過了，看別人的。”
“胡說什麽！”林杏翻了個白眼，“這周圍有人可以看嗎？我怎麽沒看到？”
“我說，這位同學，你應該是看了我的答案吧。”沒成想，還真有“受害者”上前認領了。
林杏擡眼，只見關超凡同學已經嚴肅地站在了他們桌子旁邊，推了推眼鏡，語氣帶着三分嘲諷：“同學，雖然我理解你狗急跳牆的行為，但這樣做畢竟是不對的。第一，你欺騙了老師；第二，你侵犯了我的知識産權；第三，你這樣是不道德的行為……”
關超凡的口才簡直是一等一的好，不愧是辯論社的社長，沒等白皓澤說什麽，就已經滔滔不絕地分析了起來。
“喂喂喂，你怎麽知道澤哥是看你的？”趙瑾發現情況不對勁，立馬轉過頭來，适時打斷了關超凡。
毛源厚也虎視眈眈地看着關超凡，樣子有點兇惡，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而白皓澤依然氣定神閑地坐在那裏，面不改色地一路往下做數學題目。
他答得很快，刷刷刷就寫了上去，似乎根本不用腦子思考。
這樣的動作，放在學霸身上，可以理解為胸有成竹，而放在學渣身上，就是破罐子破摔的蒙了。
“周圍這一片，我成績最好。”關超凡扶正眼睛，瞥了一眼白皓澤，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現在不承認也沒有關系，但知識是自己的。下星期數學考試，如果你不如我，就給我道歉如何？”
林杏差點沒有笑出聲來，這麽莫名其妙的賭約，關超凡真的以為他是年紀第一嗎？
誰料白皓澤想也沒想，幹脆地點頭：“要你比不過我，我是你大爺。”
關超凡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與之相反的，是白皓澤一臉的微笑。
“你怎麽敢答應？”待關超凡走開，林杏戳了戳白皓澤，問道。
白皓澤看了緊張兮兮的小姑娘一眼，淡淡道：“人生在世，氣勢不能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