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VIP]
連漪回到家, 宋苒已經拆了大部分包裹了,正在收拾紙盒子。
“怎麽去這麽久?”宋苒問她。
連漪說:“外面下雨了。”
“下雨?怎麽不打電話給我,我給你去送傘啊。”
“沒事, 小雨。”連漪将醫藥箱放鞋櫃上, 她打開邊櫃, 拿了一把傘出來,和宋苒說:“你待會記得拿傘走。”
她這一句話提醒了宋苒, 宋苒猛地起身,“壞了!”
連漪吓一跳, “怎麽了?”
“我被子曬着的,忘收了!”她急忙道:“不行, 我得先回去了。”
她急沖沖往門口走,連漪給她讓開位置,好笑道:“你慢點走,雨下好一會了,現在回去也已經晚了。”
“我得回去烘幹,”宋苒單腳踉跄着換了鞋, 又和連漪道:“記得明天晚上, 我有個朋友聚會你陪我一塊去,我去你那接你, 然後一塊過去。”
“好,包拿上,慢點走,開車小心。”連漪不放心她這火急火燎的性子, 叮囑了她幾句。
“放心。”
宋苒擺手走了。
大門合上, 房子裏又恢複了冷清。
連漪彎腰将擋在路中間的箱子推到一邊, 一滴水掉入她脖頸, 冰了她一下,她摸了摸濕潤的發尾,想起沈思晏叮囑的那一句“記得吹幹”。
她将箱子都推到一邊,走進浴室解開發繩,插上電吹風,呼呼的風聲蓋過了屋子外的雨聲,卻更顯得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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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這個房子裏,不由自主地就會想起他,僅僅是短短一個月,他入侵了她關于這個房子的所有記憶。
溫暖的,歡愉的,靜谧的……
每一個角落都有他的身影,她想起偶爾周末他們會一起看一部電影,沈思晏喜歡抱着她,每次影片還沒過半,他就趴在連漪肩膀上睡了。
休息日什麽都不用想,手機關機,偶爾做做甜點,沈思晏跟着她亦步亦趨地學,更多時候是抱在一起睡覺,像兩只取暖的貓,團着,擁着,緊挨着,頭抵着胸口,從煩悶的世界逃脫,從彼此身上汲取熱量。
頭發吹幹了,溫熱地貼着脖頸。
回頭看燈光大亮,滿室雜亂,卻寂靜得只有窗外沙沙的雨聲。
她第一次覺得,一個人,有點孤獨了。
偌大的房子沒有一丁點聲音,唯一的管家輕手輕腳的,生怕打擾到他。
他的人生很多時候都是孤獨的。
最快樂的時光都和她在一起,盡管很短,但真的很溫暖。
她喜歡下廚,喜歡調料的辛香,她很愛幹淨,每一處地方都要收拾得整整齊齊,她工作的時候心無旁骛,即便是他向她索吻,她也只會無意識地回應他,注意力仍在工作上。
他喜歡她身上的香水味,喜歡她做的飯,喜歡她在深夜不自覺地擁抱他,又在第二天抱怨是他抱得太緊了。
她成熟,溫柔,很多時候是她給了一塊肩膀給他,留了一盞燈給他,打開一扇門給他。
他愛她,卻也并不只是因為她的成熟溫柔。
她也會有相反的一面,有時候也會過于吹毛求疵,生起氣來故意無理取鬧,因為得不到喜歡的就生悶氣……她的每一面他都接納。
一如他幾年前所說的,他愛她,沒有任何理由,即便激情褪去,只留下滿地狼藉,他仍然愛她。
可她的清醒與薄情是利刃,一刀一刀地将他的愛意剜得流血。
他是有血有肉的人,怎麽可能不痛。
想起她冷淡的眉眼,他有時候……真有點恨她的心狠。
第二天一早,便是正式開始研究院打卡的第一天。
連漪沒有化妝,也沒有背她那些名牌包,她拿了一副眼鏡,一疊資料,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用一個帆布包裝上東西,随意地将頭發紮成馬尾,踩進帆布鞋裏便出門了。
她在穿着上越來越返璞歸真,她的博士導師說:一個人在心靈上的寄托越多,在物欲上的需求就會越少了。
她大抵是如此了。
開車到達研究院,門口有武警值守,她戴上研究員的胸卡,刷卡入門,一路通行無阻。
同事裏已經有人先來了,見到她打招呼道:“早上好。”
如今的同事和以前的同事有很大的不同,最大的不同是會發現大家好像多多少少都有點社恐,尤其是在對彼此都還不那麽熟悉的時候,說一句“早上好”已經是用完了社恐所有社交詞彙了。
但是當開始進入項目,讨論合作的時候,又會發現各個都能言善道且邏輯清晰。
大家好像都懷着一種日子長了總會互相熟悉,所以沒必要急于認識的态度,佛系共事着。
他們今天的工作是去了解關于人工智能語言,對比市面上已經成型的人工智能,形成初步的研究方案。
在和其他人讨論研究方案的同時,連漪還有一項工作是闡述英語的語言學理論,建構整個體系。
這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萬事開頭難,連漪最少也要用幾天的的時間來理出一個最基礎的目錄。
她埋頭于工作,幾乎兩耳不聞窗外事,因而,她也不知道沈思晏的現狀。
她和沈思晏分屬于不同的部門,除非工作有交接,否則是很難碰面的。
唯一一個很難不碰面的地方,那就是食堂。
午餐時間是統一安排的,到點了便都要去吃飯。
同事們心照不宣地各自行動。
連漪一個人去打了飯,找了一個位置落座。
過了不久院長來了,身後跟着幾位研究員,連漪一眼看見了穿着一身休閑裝的沈思晏。
一位女研究員走在他身側,擡着頭和他說話,時而莞爾一笑。
連漪低頭吃了一口飯,忽然覺得飯菜寡淡無味,好在她打得不算多,一兩分鐘後她便起身走了。
沈思晏的目光注視到了連漪的離開,他腳步一頓。
“你在看什麽?”
女研究員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沒看見有什麽特別的。
“蝴蝶驚走了。”他聲音很輕。
“什麽蝴蝶,這裏有蝴蝶嗎?”女研究員蹙眉,又繼續道:“我覺得我之前做的那組數據還是不夠準确,下午再調試一次,精準度可能會好一點。”
“你決定了就可以。”他語氣恢複平淡。
連漪的心情說不上來的郁卒,像心裏有什麽被堵着發悶。
一直到許年打來越洋電話,連漪的心情才漸漸有了變化。
他是來和她宣布,或者說炫耀好消息的。
他和卡琳娜決定訂婚了。
卡琳娜便是當年照顧他的女護士,她二十八歲那年放棄了當時的工作,追求成為一名醫生的理想,考上了倫敦一所醫科大學的研究生,或許是被她這樣的精神打動又或許是早已互生暧昧,許年從那之後開始猛烈追求她,一直追了一年才将人追到手。
相識一年,追求一年,戀愛一年,在女方三十歲這年,他向女方求婚了。
結果自然皆大歡喜。
這當然是好消息,只不過——
連漪取笑他,“你不是說不到四十歲是不會走入婚姻的墳墓的嗎?”
“是的,但是……”他突然沉默。
“但是什麽?”
“連漪,我母親不能接受卡琳娜,我不知道該怎樣說服她。”
連漪詫異道:“既然你們已經走到訂婚這一步了,你當然必須得實話實說了。”
許年扯了扯領帶,難掩躁郁,“我試探過她的态度,她是絕對不會接受一個外國媳婦的。”
“那你呢?你怎麽選擇?”連漪問。
“我母親生我,陪了我前半輩子,卡琳娜則要陪我後半輩子,我怎麽能夠在她們兩個之間做選擇?”
連漪扶着額頭,有點頭大了,“你們訂婚的事已經商量好了嗎?”
“是的,卡琳娜家人已經選好了地方,甚至邀請好賓客了。”
連漪:“那你父母呢?你沒有和你父母說過嗎?”
“我說過我感情上的事,但我父母不知道她是外國人,我一直想和他們溝通,只是收效甚微,他們現在知道我有訂婚的打算了,因為還沒有見過卡琳娜,所以他們有些微詞,認為我應該将她帶回國內讓他們見一次。”
連漪嘆了口氣,“你父母的這個要求并不算過分。”
“我知道,我也知道他們不會接受卡琳娜,如果我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就必須放棄卡琳娜,如果我想和卡琳娜訂婚,我又必須将他們帶過來,卡琳娜是很傳統的家庭,她父母必須要見過我的父母,這個訂婚儀式才能舉行。”
連漪說:“既然你都還沒有解決好你的父母,你怎麽能向卡琳娜求婚呢?”
又是一陣沉默,許年艱難地說:“卡琳娜懷孕了。”
“天啊,”連漪現在不止是頭大,甚至有點氣憤了,“你這樣的行為真的很不負責任。”
許年也有些激動起來,他低聲快速道:“我是正在負責,所以我必須向卡琳娜求婚,不然她是會打掉這個孩子的。”
站在朋友立場,即便有一千句想責備他的話,也沒辦法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她只能問他,“那你現在呢,有什麽主意了嗎?”
“我還在想……”
“你不如實話實說,卡琳娜已經懷孕,你的父母即便不同意,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了。”連漪說。
“他們是會接受事實,但他們也決不會來英國,他們不來英國,那卡琳娜的父母就不可能同意我們訂婚,不訂婚,卡琳娜一定會打掉孩子。”
邏輯閉環了。
連漪開始揉太陽穴,“你是一個男人,許年,你怎麽能在家人和女方之間,哪方都解決不了?”
他嗓子沙啞,“我是男人不是超人,現實就是這樣一個dilemma,哪怕是超人也沒辦法處理完美。”
“我也盡量幫你想想辦法。”連漪太陽穴都痛起來了,“先這樣吧,我還要上班,晚上再想想看。”
“嗯,”許年苦笑,“今天本來是想和你報喜的。”
“你的這個,只有驚沒有喜,挂了。”
許年的這一通電話徹底壞掉了連漪的心情。
一個下午她都在不由自主地在想許年和卡琳娜的事,但無果。
下班的時候,宋苒到了研究院外特意等着連漪,看着連漪開車出來,她道:“呀,我都忘了你有車了,早知道我不如先過去了。”
“我不知道地方,你開前面帶路吧,對了,你那是個什麽聚會啊?”連漪問她。
“有個朋友搞了個私人酒莊,我去捧個場,你知道的,我酒量不行,不帶上你可不行。”
連漪算是聽懂她的潛臺詞了,“你這是帶我去給你擋酒啊?”
“沒有,不可能喝那麽多,我就是想你剛回國,放松放松。”她說得冠冕堂皇。
連漪可不聽她忽悠,“先說好,我明天要上班,酒我就不喝了,只陪你去。”
“也行,比我一個人去要好。”宋苒笑。
她們一前一後開去了酒莊。
另一邊,新上崗的司機給老板拉開車門,恭敬道:“小沈總,蘇小姐說已經在酒莊等您了,我們是現在過去嗎?”
“嗯。”
他淡聲應下。
作者有話說:
對不住各位寶貝嘤嘤嘤,今天實在太困了,睡了一天,明天二更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