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更) [VIP]
十月, 連漪在燕湖大學的講座開講了。時間安排在上午,地點是在報告廳。
這次講座出乎意料地受歡迎,她還沒到, 報告廳裏已經陸陸續續坐滿了人。
當連漪在接待老師帶領下走進報告廳後, 她還沒說話, 報告廳裏就先響起了歡呼聲,有人高呼着:“連漪老師, 你看我!”
頗有點粉絲見面會的意味,連漪向臺下揮了揮手:“謝謝大家給的排面, 回去給你們少布置一項作業。”
臺下哄笑起來。
講座還沒正式開始,接待的老師先帶她入座, 連漪笑着道:“以前都是坐在報告廳下,這還是第一次坐在這個位置。”
老師将礦泉水放她手邊,和藹地說:“以前是同學,現在是榮譽校友了。”
其實就資歷而言連漪還是不夠格在燕湖大學開講座的,能站在這個臺上的人,最起碼也是副教授級別, 而她能拿到這次講座機會, 一方面是因為她的考研班的确“盛名在外”,另一方面則是學校邀請她以校友的身份做的一場分享會。
連漪試了試麥, 确認麥音正常後她向接待老師颔首,接待老師下了臺,主持人走上臺宣布講座正式開始。
開場流程走完後,連漪開口說:“燕湖大學是一所頂尖一流的大學, 也是我的母校, 今天能夠坐在這裏和大家分享關于考研的經驗, 我感到非常榮幸。”
随着她娓娓道來的聲音, 報告廳裏的雜音也漸漸小了下來。連漪從第一排看到最後一排,座無虛席,大家都看着她,她俄而又笑了,一本正經的聲音一落,她輕松地道:“以上都是開場套話,今天我雖然是來做講座,但不是來做報告,能夠和大家互相交流是最好的狀态,我們的氣氛大可以活潑一些,不用這麽嚴肅地和我大眼瞪小眼。”
氛圍一松,大家都放松地笑起來。
連漪也帶着笑進入正題:“以前有同學問我考研有沒有什麽經驗,怎樣才能考上燕湖大學的研究生,這樣的問題我都沒能回複,不是我高冷,是我不好意思回答。有同學可能會問,為什麽不好意思呀?今天我正面向大家回應一下,因為我是保研的,我沒有考研的經驗啊。”
被“凡爾賽”到,場下又哄笑了起來。
連漪說:“不過過去沒有經驗不代表現在沒有經驗,我從研一開始接觸考研英語培訓,到今年已經有近五年了,這些年不敢說自己是專家了,只能說略有小成。咱們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今天在場的應該大一到大四都有,大家可能都有疑問,英語要有什麽樣的基礎,達到什麽樣的水平,考研英語才能穩上八十分,針對這個問題,我将今天的分享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 分是大一到大二如何打好英語基礎,第二部分是大二到大三如何進入高效複習,第三部分是大四沖刺階段如何鞏固和提升……”
她坐在那,姿态自信從容,款款而談,偶爾有同學提問,她也是面帶笑容地看着對方,不管對方的問題是簡單還是犀利,她都能極有條理地一二三四分點将問題分析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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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衆星捧月,是中心,是焦點,只有她的目光略微一定,落在某個位置時,才給予了那一個人以殊榮。
坐在前排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她看的最多的那個人,而真正的那個人,或許只有她知道。
那個人的目光毫不掩飾,眼神清澈明晰到仍只有她一個人,以至于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他的目光太過熱切,她不再一瞥而過,索性直視着他,順着剛剛的話題道:“我看到有些英語基礎很好的同學也來聽這堂講座了,我想問問他對英語學習還有沒有什麽不同的建議。”
下面嘩然起來,都四處環顧找誰是她說的那個人。
“麻煩主持人遞一下麥,”她清亮的聲音緩緩地落音:“給中間第四排的這位白色襯衫的……學弟。”
話筒被一排一排遞過來,落在了沈思晏面前,他猝然被推到大衆矚目的中心,難免不适,但當他和她目光短暫相接片刻,沈思晏淺淺吸一口氣,他排遣掉了被注目的不自然,接過話筒,起身道:“感謝……連漪學姐的偏愛。”
聽到“偏愛”兩個字,大家又一次哄笑起來。
沒有受到起哄聲音的影響,他的表達在她的注目下更加流暢自然:“關于英語學習,我認為重中之重始終是基礎,我要感謝一位老師,她教會我兩個關于學習的最重要的方法,一個是要持之以恒,一個是要不甘平庸。”
當他“不甘平庸”四個字說出來時,誰也沒有注意到講臺上連漪的瞳孔一縮。
不甘平庸。
這是她曾經的座右銘,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再也沒有想起過這四個字了。
漸漸安于生活的平凡,甘于接受進行重複而又枯燥輸出的工作,習慣于兩點一線的日子。
不算平庸,卻也不再意氣風發地不甘平庸。
世界上那麽多多人,普通人才是生活常态。
不知道什麽開始她用這樣的話語搪塞自己,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于是漸漸地自己也信了。
可對上他幹淨純粹帶着欽慕的目光,連漪驀地感覺眼底一燙,幾乎無法承受,她錯開了眼神,眼睫微眨。
她久久沒有說話,會場裏由嘈雜到安靜。
空空擺在桌上的手指顯得蒼白無力,她迫切想要抓住些什麽,便握住了音麥,音響發出了“滋”的一聲長長的高頻噪音,大家捂起了耳朵,而她蹙眉後,回過神來。
她松開手,噪音漸小。
她又松開了眉頭,按捺下心底的情緒,微笑道:“看來它比我更想先發言了。”
下面觀衆合拍地一笑。
連漪将目光投在沈思晏身上,回答他:“你說得很對,學習需要持之以恒和不甘平庸,持之以恒是過程,不甘平庸是目标,任何正确的學習方法都需要進行輸入和輸出,只有持之以恒的毅力和不甘平庸的進取心才是長久學習的法寶。”
她嘴角微微上揚,柔和道:“長久地待在舒适圈會使人産生鈍感,謝謝你,也為我提了醒。”
沈思晏為她溫柔的目光所傾倒,竟沒有發現在她溫和的話語後隐藏着自省的決心。
連漪在講座開始時便說了,她今天是來交流不是來做報告的,交流便有你來我往,她将自己的經驗傳授給臺下的人,而臺下的人也給予了她以啓發。
講座的效果已經達到了,最後的提問環節,一個男生高高舉起手,幾乎要跳起來了。
他過于醒目,連漪便點了他提問,他拿過話筒,難掩激動地大聲問:“我想知道老師你有男朋友了嗎?”
安靜一瞬間後,全場像炸開的油鍋一樣沸騰了起來。
所有人都哄堂大笑着,聲浪幾乎掀翻屋頂。
沈思晏臉上的笑容卻極其微小,他揚着頭望着她,有那麽0.01秒,他覺得她是在看着他的,可她不一會便移開了視線,她清了清聲音,試圖讓所有人安靜,但無果。
很快,沈思晏聽到她溫和而又略帶無奈的聲音道:“沒有。”
他閉上了眼睛。
歡呼如潮起潮落,他卻是橫亘在海浪中間的一塊礁石。
足蟻細細密密地噬咬着他,痛澀像水面波紋一樣泛開,他卻擡起手和其他人一樣為她輕輕鼓了鼓掌。
她沒有錯……他們的關系什麽也不算。
講座結束,她被蜂擁而上的人群包圍,沈思晏往前的腳步定住,他頓在那兒沒有再上前。
十幾分鐘抑或幾十分鐘後,外圍的人漸漸散開,人群開始退場,他亦如磐石巋然不動,而她也終于在空隙裏窺見了他。
連漪和學生說了幾句,趁着擡眼的瞬間,她看向沈思晏,眉眼微彎,沈思晏的心髒猛地一跳,她朝着外面揚了下下巴,給他以細枝末節的特殊優待,示意沈思晏先去外面等她。
那一刻好像過去與現在重疊,或許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幾年前她也曾像他做過這樣一個動作。
在他被人群淹沒時,她又給了他一點點偏愛。
連漪回答完一群同學的問題,喉嚨已經開始有些嘶啞了,礦泉水喝了一半,她将剩下的半瓶拿在手裏。
負責接待的老師走上前來,和她說:“今天的講座真是特別成功。”
“我沒想到大家對考研有這麽大的熱情。”連漪也說。
老師笑道:“其實不只是考研,但就英語學習來說也是受益匪淺,連漪,你有沒有想過再深造呢?”
她嘆息:“讀博……我都已經工作好幾年了。”
“你這種工作經歷的積累正是你的優勢啊,其實你可以試試再報我們學校的博士,我們燕湖大學是你的母校,只要你來,我們是敞開懷抱的。”
老師的贊許使她信心略增,和老師又交流了幾句,連漪這才走出報告廳。
過道已經空曠了,沈思晏站在走廊上等她,他靠着欄杆,逆向光,帶上了些許的寂寥光環。
連漪正要朝他招手,同行出來的老師問她:“連漪,你等一下是回去了還是在這裏逛逛?”
“您不用照顧我,我和學生再說幾句話。”
“好,那我就先走了。”
“您請便。”
連漪走向沈思晏,問他:“你怎麽了,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沈思晏揚起了笑,說:“沒有不高興。”
“剛剛怎麽不坐第一排?”
“怕你不高興。”
“不高興?我為什麽會不高興?”
我對你的喜歡太明目張膽,我怕你覺得困擾。
這話他沒有說,他低頭讨好地想去拉連漪的手,在指尖接觸的瞬間,連漪往後躲了一下。
沈思晏的手落了空。
若無其事似地,連漪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說:“邊走邊說吧。”
他的苦澀和醋意幾乎将他淹沒,沒有走幾步,在靠近一間無人的小會議室時,他将她拉了進去。
“怎麽……”
會議室的門被他反手關上,連漪沒有說出口的話被他含進了唇齒間,他吻住了她。
連漪被他推在牆上,後腦勺意料中的疼痛沒有出現,她撞在他的手心。
他的手指輕撫着她的發根,連漪閉上了眼睛攬住他的脖頸開始回應他。
好一會,他們輕喘着分開了。
沈思晏環着她的腰,弓着身子将下巴枕在她肩上。她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問他:“怎麽了?”
“連漪。”
“嗯?”
“你有一點點愛我嗎?”他在她耳側輕輕地問。
愛這個字,多麽奢侈啊。連漪的心忽地一擰,她岔開話題,開玩笑地說:“我們在這麽嚴肅聖潔的地方說這麽沒羞沒躁的話題,合适嗎?”
她是防守得密不透風的鐵桶,一點兒心也不露。
沈思晏眼裏的光漸漸黯淡,順着她的玩笑輕笑了一聲。
見他笑了,連漪拉開他的手,微笑道:“好幾年沒回來了,陪我逛逛燕大,好嗎?”
不要看她說什麽,要看她心裏在想什麽。
可他站在她面前,卻也看不透她的心。
如果溫柔是僞裝的面具,她也已爐火純青,而他初出茅廬,只能自甘糊塗。
他低聲說:“好。”
作者有話說:
存稿箱日記:
8.13日,盯着主人修了一晚上文,困困困困困,嘤,主人又怪我太破破爛爛了,總有很多BUG,我能怎麽辦,管理員叔叔也不搭理我。(坐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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