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 97
祯武帝怒染臉面,冷聲道:“你接着說。”
霍榷接着道:“袁大人為人剛正清廉,想來正因知道才遭了此劫難的。”
“霍郎中這番言之過早了吧。”禮部尚書道,“按你所說,到此還無可證明袁胤的清白,反而讓人質疑他明知庫銀被改梁換柱了也不作為的用心,且若他真是冤枉的,那為何當年畏罪自缢于牢中?”
“袁大人并非不作為,也并非死于自缢,而是他殺。”霍榷一語出口,震驚所有人。
“你有何證據?”祯武帝問道。
霍榷最後才拿出霍榮給他文書記錄,“這是當年曾給袁大人驗屍的仵作留下的記錄,可證明袁大人之死。”
祯武帝接過那份被明顯被燒過一角的文書記錄,上頭有刑部的印章、仵作的手印,絕不能作假的。
霍榷又道:“這仵作在驗完屍後,就被人殺了,這文書記錄本也要被焚燒了的,可有人良心發作又從火裏搶了出去,偷偷存着。”
這話裏的“有人”正是當年負責主審袁父一案的老刑部尚書。
重犯被人謀殺于牢中,負責此案的老刑部尚書難逃罪責,為保晚年官聲,老刑部尚書一時聽從了有心之人的勸誘,做下了這等助纣為虐之事,可在燒毀證據之時,老刑部尚書又難敵良心的譴責,從火裏救出這至關重要的文書。
這些,并非是霍榮告訴霍榷的,而是霍榷自己推斷的。
而這份文書霍榮當年的确得來不易,袁父一案了結後,老刑部尚書便告老還鄉,霍榮借公務之便屢次造訪。
在吃了幾回閉門羹,又幫那老頭書擋了幾次兇險,軟硬兼施之下,霍榮才得了這份殘缺的文書記錄。
這份記錄誰殘缺了,可關鍵文字還是保存了下來,看完祯武帝倏然從龍椅上站起,沉聲道:“好個一手遮天的。”慢慢走到霍榷身邊,“看來景升已知道,是誰有這通天本事的了。”
霍榷回道:“啓禀皇上,事關當年的人,戶部尚書袁胤袁大人,戶部右侍郎廖文廖大人,銀庫郎中龐清龐大人,檔房主事,仵作都死了,其餘的都被發配的發配,流放的流放,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了。可回頭想想,這裏頭一樁樁一件件,論理應該和老北靖王多少都有些粘連才是,可似乎都事不關他的。”
“其中一事讓臣覺得最匪夷所思。”霍榷微微擡頭向祯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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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說,今兒你所言,朕絕不論罪。”祯武帝道。
霍榷叩首謝恩,才道:“案發當日老北靖王奏請辭去三庫大臣之職,按理該與右侍郎廖文清點交割清楚後,再交庫房鑰匙那才是規矩。可臣完全翻找不到當年雙方交割的文書檔案,但按龐清的供詞,那時廖文卻已經得了銀庫的鑰匙了。老北靖王和廖文都是辦老事的人了,不可能會一時就疏忽了這般重要的章程。”
殿內一片寂靜,只有霍榷的聲音回蕩在殿中。
“于是臣就做了一番假設,倘若當日是因要和老北靖王交割錢賬才開啓的銀庫,而非龐清所說的為戰時清點庫銀,那便解釋得通全部。”霍榷稍頓片刻,“當日,老北靖王、袁大人、廖文和龐清,為交割錢賬一同入的銀庫。在清點庫銀之時,袁大人得了庫使提示起了疑心,要驗檢那一百萬兩庫銀,于有人便做賊心虛,夥同他人一邊困住袁大人,一邊将那一百萬兩假庫銀運出銷毀,又讓檔房主事改了記錄。這就是為什麽有人只看到二十五輛馬車只運了兩趟的原因。之後那夥人再反咬一口,誣告袁大人監守自盜,私匿庫銀,等袁大人被收監就在牢裏行滅口。案子匆匆了結,那人再一不做二休,最後再把廖文、龐清等人都殺了,死無對證。”
霍榷一路下來,都沒說那個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可都聽明白了的,“那人”正是老北靖王,而老北靖王的同夥正是廖文和龐清。
“這龐清也知自己知道得太多,怕會有不測,便早早安排好自己的家人,并偷偷留出一錠當年的假庫銀。”霍榷雙手托一塊銀錠,“這是臣千辛萬苦找到龐清的後人,從他們手裏得來的。”
祯武帝拿銀錠掂量了下,後重重摔在地上,“哐當”一聲後,就見那銀錠被摔成兩截,只見除了表面的那層,裏頭竟然只是磚塊。
“至于事後清算,銀庫總共不見了八千萬兩,那時袁大人已經被那夥人控制自顧不暇了,那裏還有機會去貪墨藏匿這七千九百萬兩,所以在袁府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錢庫銀來,因為根本就不是袁大人拿的。”
聽完霍榷所說,祯武帝抿了抿嘴,“那你說,那餘下的七千九百萬兩又是誰渾水摸了去?”
霍榷回道:“臣不知,但‘那人’也許會知。”
祯武帝忽地一甩龍袍衣袖走回禦案後,提筆朱批起霍杙的折子,畢,扔在地上霍杙的跟前,上頭赫然四字——刻薄寡義。
後,祯武帝又命人再奪霍杙一級,才道:“傳旨,命北靖王即日進京。”
然,無巧不成書,就在祯武帝下旨召老北靖王之時,他已病卒于封地。
日後是小北靖王進的京,而他一問三不知,令那七千九百萬兩庫銀再度成迷。
衆人跪安,霍榷被單獨留下。
祯武帝直接道:“朕知道你心裏已有忖度,你就直說了吧,那七千九百萬兩銀子,至今到底在何處?”
霍榷遲疑了片刻,才道:“臣曾查過檔房宗卷賬目,那些銀錠或元寶或是一千兩一錠,又或是五百兩一錠的,其餘金額稍小的都一概不動,可見他們是想運送方便。”
“嗯。”祯武帝點點頭。
“可就算怎麽方便都不能在衆人眼皮子底下動作了,所以臣猜測……”霍榷微微擡眼觑祯武帝。
“說。”祯武帝知道他在估計什麽。
“庫銀根本還在宮中,而趁亂渾水摸魚的應該也是……宮中之人。”
聽罷霍榷的話,祯武帝沉默許久才道:“大戰在即了。朕知道你想要什麽,朕可以給你想要的,但你必須給朕找回那七千九百萬兩銀子。”
宮中發生的所有,袁瑤不可知,早上去給王姮請安回來時,碰上了春雨新得的丫頭——盤領。
宋鳳蘭今早才得的霍老太君的話,說擡春雨做姨娘,讓她給春雨個人使。
一來是因收拾了喬明豔這眼中釘,二則見王姮不得不含怨收下春雨的模樣,宋鳳蘭心情一時大好,當場就利索地指了盤領這丫頭給春雨了。
盤領是侯府的家生子,模樣其次,主要是個機靈。
原來也不過是大廚房裏一個燒火的丫頭,可虧得她口齒伶俐,說話條理分明,且慣會眉眼高低的,哄得各院來大廚房丫頭婆子們歡心,人緣不錯。
有一回幫着東院裏的小丫頭們送飯食,得見了宋鳳蘭,就被宋鳳蘭指名要了去,可見這丫頭的本事。
盤領到宋鳳蘭身邊後,幫過宋鳳蘭到壽春堂送東西,回話之類的,所以霍老太君也是知道這丫頭的,自然這丫頭的伶俐能幹也是知道的。
如今宋鳳蘭把這麽能幹的丫頭給春雨,霍老太君也不吝啬一番難得賢惠,通情達理的說辭,稱贊宋鳳蘭的。
只是把這個麽伶俐的丫頭擺西院,宋鳳蘭到底有幾分真心,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就說這盤領,遠遠見袁瑤主仆幾人從楓紅院裏出來,緊忙幾步過來見禮,“姨奶奶安。”
只可惜她這做派,讓袁瑤立時想起了青玉來,便只道讓她好好服侍好春雨閑話,便罷了。
回到漱墨閣,鞏嬷嬷就對袁瑤道:“這丫頭可不得了,如今就是夏日秋風都不能在二奶奶身邊讨不到好的,她今早過去楓紅院卻得了賞了。”
袁瑤道:“如今春雨這般境況,也該得個機靈的人才是,不然往後的日子可就難了。”
須臾袁瑤又問:“東院裏的喬姨娘如何了?”
宮嬷嬷小聲道:“府裏的大夫瞧了,是風寒,兩副藥下去了到今日還沒見效。”說着,宮嬷嬷指指東院,“想來是那位做了手腳了。”
袁瑤卻搖頭,“喬姨娘已經這副模樣了,她犯不着多此一舉。”
就說話的功夫,田嬷嬷就來報說霍夫人院裏的山嬷嬷來了。
這山嬷嬷自韓施惠去了南山寺,便回霍夫人身邊了。
袁瑤平日裏和她沒交情,這時候過來應該是來傳話的,便讓她進來了。
山嬷嬷有板有眼地向袁瑤行了半禮,道:“太太讓姨奶奶過去說話。”
袁瑤起身道:“有勞嬷嬷了。妾身去回了我們二奶奶這就過去。”
山嬷嬷面上不顯,心裏卻是認同袁瑤的做法,妾再得寵也是妾,越不過正妻去,于是便道:“太太也請了二奶奶。來姨奶奶這前,奴婢已到二奶奶那裏說過了,都知道的,你只管過正院去便是了。”
袁瑤怔了怔,按理說在出了那樣的事後,霍夫人是不會再放任王姮,定要找些什麽人來監視王姮的。
可卻又順帶上她,這又是什麽道理?
袁瑤将山嬷嬷送了出去,也不敢遲疑,稍稍整理了下衣裙便出門,剛出漱墨閣就見王姮的肩輿過來,袁瑤只得跟着王姮肩輿旁走。
“知道是因着什麽事,把我們都叫去了嗎?”王姮神态恹恹道。
袁瑤回道:“妾身不知。”
王姮立時就瞪了過來,“沒用的東西,不知道就不懂打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