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 64人算天算(七)
南陽伯夫人王宋氏面上是這般說,可心裏到底還是放心不下的。
只王姮如今已是鎮遠府的媳婦,且侯府并無虧待王姮之處,南陽府多加幹涉無疑是在打鎮遠府的臉面,所以作為南陽府主母的王宋氏是不能夠親自出面去看王姮的。
但只是讓下頭的婆子仆婦過去,又顯得南陽府輕慢了這女兒去。
高門大戶裏最是見風使舵,迎高踩低的多。
倘若這般王姮被人小瞧了去,以後在侯府裏的日子只怕不好。
王宋氏便尋思着是不是讓王姮的哥哥們過去一趟,可很不快又作罷了,因不合禮數。
讓她嫂子們去?
長媳是公主,不敢讓她纡尊降貴。
次兒媳方小産了,也動彈不得。
讓姑娘們去?
可如今伯府裏的姑娘除了王娥,其他的都還太小不頂用。
權衡再三後,王宋氏只得讓王娥代為過去。
只是王娥有些不幹淨的心思,王宋氏覺得還沒敲打清楚,且上次曹姨娘之事,王宋氏總隐約覺得和王娥脫不開幹系。
故而王宋氏少不得要叫王娥來再拿捏一番的。
得了話,王娥也不敢怠慢,随兩位嬷嬷到了上房。
此時王宋氏正在裏屋的炕上眯着,知禮知趣的這會子是都不過去攪擾的,悄悄地散了才是。
Advertisement
可這會子,縱然王娥想走身後的兩個婆子也不見得會讓她走,王宋氏這是擺明了在為難她。
不過王娥也是自小在南陽府夾縫中求生存的人了,應對的法子自然是有的。
她才不會傻傻地福身見禮,半蹲在那等着王宋氏不知何時才會讓她起身來。
只見她不做聲息地去拿了一旁的美人錘,坐炕沿上十分之孝順的一下一下輕輕地給王宋氏捶着小腿。
這般就是王宋氏也挑不出她的錯來。
這做法看似聰明,其實王娥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倘若她就這般吃下了這暗虧,王宋氏覺得對她還能拿捏得住,自然就輕縱她幾分。
可她這樣讨巧了去,王宋氏從今怕是不會再放任了她。
在王娥開始捶打時,王宋氏便睜眼坐起身來。
見狀,王娥心中難免不得意的,只面上還是恭敬孝順的女兒,起身下炕給王宋氏福身道:“給太太請安了。”
王娥忘了,這裏可是王宋氏的屋裏,暗裏拿捏不了她,明着拿捏也不怕傳出虐待庶子庶女的名聲。
王宋氏端起茶盅,當沒見王姮半蹲福身的樣,慢慢悠悠地刮着飄在上頭的浮茶。
王娥雖是庶女可也是嬌滴滴的大家小姐,那裏受得住這個,沒一會兒便兩腿發顫跌坐在地了。
王宋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這便是你學的規矩?要是你這般嫁到周家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南陽府就是這麽個體統規矩的。桂媽媽,誰是五姑娘的教習嬷嬷?”
一直在王宋氏身邊伺候的桂嬷嬷回道:“回太太,正是五姑娘的奶娘。”
王娥一聽就知道王宋氏這要拿她的奶娘開刀了,那可是王娥少數信得過的人,于是她緊忙起來又福身道:“太太,奶娘平日裏的教導是不敢有絲毫怠慢的,只無奈我資質有限。”說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王宋氏連眼都未擡,道:“既然如此就愈發不能憊懶了,眼看着着你也是快要出閣的人,雖說到了周家便是周家的人了,可少不得還是會被周家的人以為我教導無方的。這樣吧,前些日子太後娘娘身邊的幾個宮人得了出宮榮養的恩典,這樣的人物給姐兒做教習嬷嬷,也不算委屈了去。”
吃了一口茶歇了會,王宋氏又接道:“想來,你身邊的丫頭也都夠歲數了,該放些出去的放出去,該配人的配人,莫要讓人說我們南陽府背了人倫,違了天和。”
這一下子便把王娥身邊的人都換了一水。
王娥不但不能反駁,還得感謝,“有勞太太費心了。”心中那是恨不得撲過去将王宋氏撕咬至死的。
見彈壓得差不多了,王宋氏這才轉入正題,“你妹妹到莊子裏靜養去了,你随桂嬷嬷一道去看看,盡盡做姊妹的心吧。”
王娥立時便報複性地盤算着如何在王姮身上讨回這公道。
要說鎮遠府這莊子原是皇莊,霍榮封侯賜的。
這田地說不上多肥沃,産量也只算中上等,可貴的是那莊子,占地極廣,且以園林為主。
在這住着還真有幾分江南的疊石流水,落花遍地的味道。
到了莊子,桂嬷嬷遞的是南陽府的名帖,莊頭根本就不攔,直接就讓她們進去了。
桂嬷嬷原先還擔心,但進去後便發現,除了外院,裏面全是他們伯府陪過來的人,就連已做了霍榷通房的春雨和冬雪都在跟前伺候着。
照着王宋氏的吩咐,桂嬷嬷讓王娥在王姮面前打了個照面,說王宋氏有話帶給王姮,便讓春雨領王娥到別的屋裏歇着。
王娥不敢違,而此時王姮更信她母親才能幫她脫離困境,所以王娥的眼色是白使了。
春雨帶王娥去的廂房,想來平日裏是不常用,如今就是開了窗戶也有些味兒。
王娥便讓春雨燃上香料驅驅味兒。
春雨這一燃香不得了,也不知為何忽然幹嘔不止,神色慌張地跑了出去,過于欲蓋彌彰了,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王娥跟在後頭出來,只見春雨跑回上房的耳房,躲在裏頭嘔得面色發青,吃了好幾把酸梅子才壓了下去。
其實不也過是猜測而已,王娥沖進去就直接問道:“你懷孕了?”
春雨下意識用手護住看不出來的小腹,讓王娥愈發地肯定了。
想春雨這樣的賤婢都懷上了霍榷的孩子,這對王娥來說無疑是一種侮辱。
只是如今形勢不由她,王娥只得換了一個嘴臉,笑道:“你這是做什麽?這是好事啊!”
許是王娥她自己沒聽出了,春雨那是習慣了看別人眉眼高低的,一時便聽出她的言不由衷,磨牙切齒來。
春雨平日裏話語不多,現在便更不會多說什麽了。
王娥再添親切幾分,到炕上和春雨并坐一處,“看樣子應該沒出三個月吧。”
快四個月了,只是春雨為防人察覺,用布纏着腰腹了。
見春雨如同驚弓之鳥,王娥先說了不少貼心話兒,只為讓春雨知道其實她并非是害她來的,反倒是設身處地為她設想的。
感覺春雨放下了防備,王娥這才換上了擔憂的神色,道:“……雖說你主子如今也懷着身子,就算你懷了身子也不相幹了,可你應是一直有服避子湯的,這般一來少不得會被人疑你忤逆了主子的意思,偷偷倒了避子湯。”
“我沒有,回回都是鞏嬷嬷盯着喝的。”春雨緊張道。
避子湯又不是絕子湯,難保沒無效的時候,只是春雨不明白。
“不是我吓你,你主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倘若她真這般想,你這孩子怕是……難保了。”王娥直拿春雨的要害。
春雨就是知道王姮的脾氣,這才遮遮掩掩地不敢說。
見春雨已有幾分心慌了,王娥繼續煽風點火,“常聽老人說,酸兒辣女,看你剛才那吃梅子的勁兒,想必是男胎了。可我是知道的,你家主子這回懷的是女胎,這樣一來便更不能夠讓你生下這孩子了。”
春雨聽了,難免不會驚慌失措的,跪求王娥道:“求五姑娘給奴婢指條明路。”
王娥低頭輕聲道:“除非……她的孩子……沒了,霍家的人才會保你的孩子,由不得她做主了。”
春雨一聽不住地搖頭。
王娥撺掇兼恐吓道:“只要她孩子沒了,你的孩子不但能活下,你還能擡做姨娘,不然就是你等着一屍兩命吧。”說完便走了。
春雨和冬雪都是近身伺候王姮的人,怎麽下手根本不用王娥多說。
只是到時會不會查被出來,她就不能擔保了。王娥為自己的借刀殺人,一石二鳥之計頗為得意。
此時冬雪從上房裏走出來,對外頭的小丫頭一番趾高氣揚的指使,讓小丫頭們怨言頗多,只道她如今還沒主子的名頭,就先擺上主子的譜了。
對了,她怎麽忘了還有一個冬雪呢?王娥又拾起親切的笑臉向冬雪走去,“姨娘果然是我們七姑奶奶身邊得用的。”
冬雪聽聞起先心中是喜歡的,随後又黯然了,“五姑娘莫要取笑奴婢了。”
王娥故作驚訝道:“難道冬雪姐姐還是……”
冬雪不想多說剛要福身告退,王娥卻拉住了她,似是閑聊無意提起般,“風夕你還記得嗎?以往在府裏我看着她就不如你,如今她都成我哥的姨娘了。”
王娥還是有幾分能耐的,一句話便拿捏着冬雪的要害了。
“就她,哼。”冬雪立時便嗤之以鼻了。
王娥佯裝不見,繼續道:“想來她也是個好命的,恰逢我嫂子身子沒坐住,就擡了她伺候我哥了。”拍拍冬雪的手,“冬雪姐姐還年輕,會有這種機會的。”衆目睽睽之下,王娥也不好說得太多太露骨了,但願她知道冬雪是聽懂了的。
桂嬷嬷看這內院裏裏外外都是原先伯府裏的人,而且鞏嬷嬷也回王姮身邊伺候了。
這麽回了自家太太,也該是放心了的,便只留下了兩個廚藝老道的婆子照看王姮飲食,便回伯府去了。
自聽了王娥的話後,一路忐忑不安的春雨聽冬雪嘟囔了一句,“你說我兩什麽時候才能成姨娘?”
王娥對冬雪說的話,春雨自然也是聽到了的。
春雨沒敢接話,冬雪也知道春雨是少話的性子,便沒在意,“二奶奶雖說過等我們有了孩子就擡舉的,可如今二爺……罷了,命該如此也強求不來。”
冬雪這話春雨是不信的,因她知道冬雪自到王姮身邊伺候後便存了要做姑爺姨娘的心思,那裏是一句罷了便會死心的。
可那會子春雨也是自顧不暇之時,便沒多心冬雪。
再說回霍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