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36擔憂成真(四)
袁瑤知道青素一定是告知了鄭爽,去請霍榷來幫她了。可這一來一往也需要時間,這眼下只能拖,不然以她們主仆二人勢單力薄是攔不住出于師太和韓姨媽的。
“好大派頭的丫頭呀,”韓姨媽見青素在搗亂,差點把她給推搡了個踉跄,站穩後兜頭便呵斥青素,“主子你都敢動手。今日要是不讓你知道什麽是規矩,別人還以為我們家是個沒規矩的。”
韓姨媽打心裏就已經把青素歸類為他們韓家的丫頭。
“王嬷嬷,你去給我打,打到她知道那個才是主子。”
跟韓姨媽一道來的兩個婆子,鼻孔朝天地走出來,一個揪住青素,一個揚手就扇了下來。
“住手。”袁瑤沖到青素跟前。
那一巴掌重重扇落到了袁瑤的臉上,把她打得跌坐在地。
“姑娘。”青素驚叫着掙脫了跑去看袁瑤,只見袁瑤細潤的臉頰上五指通紅而分明,好脾氣的青素發飙了,拾起地下的雞毛撣子對那兩婆子就是一頓抽。
旁的人唯恐遭池魚之殃都抱頭鼠竄,也就顧不上拿袁瑤的東西了。
韓姨媽覺得壞事了,雖然她早便想給袁瑤好看的,可如今還在外頭呢,給人知道了又不知道被說什麽了,見青素打兩個婆子便急中生智了,“打,打得好,使勁打,這些個老貨平日在家就不把我放在眼裏,如今連我外甥女都敢打了,不教訓教訓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袁瑤剛被打時只覺陣陣眩暈,現在才感覺到臉頰上火辣的疼。
看看這一團糟,袁瑤從地上站起來,喝止青素,“青素住手,這婆子是韓家的人,還輪不到你來教訓的,就像你是我的丫頭,就算是姨媽也沒資格來管教你。”
青素住手,瞪着王婆子又看看袁瑤,哭着回到袁瑤的身邊,“姑娘,她們欺人太甚了。”
被人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踐,袁瑤那裏會不氣不怨的,可如今形勢不由她。
袁瑤拿過青素手中的雞毛撣子遞給韓姨媽,“方才是青素僭越了,既然姨媽也覺得這兩個婆子該教訓,由姨媽動手才是名正言順的。”
韓姨媽看着那雞毛撣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便厚着臉皮避重就輕,“瑤哥兒放心,姨媽會教訓她們給你出氣的,只是今日時辰不早了,瑤哥兒還是趕緊收拾收拾随姨媽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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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瑤刻意後退了一步,雙掌合十行禮道:“阿彌陀佛,韓施主,袁瑤這些時日受佛法的薰陶,感悟人世間不過是無邊苦海。
袁瑤沉迷于生,卻不過生如蝼蟻,此為生苦;
感少年漸逝,青春難留,此為老苦;
心憂切感傷,病由心生,此為病苦;
畏天災人禍,壽盡而亡,此為死苦;
與有情人不得成眷屬,此為愛別離苦;
怨世間炎涼,人情如紙,此為怨憎會苦;
求不過是一方安寧,卻屢屢被人作踐,此為求不得苦。”
說到此,袁瑤緊盯韓姨媽的雙眼,看得她不由得內心發虛,汗顏不止。
“色受想行識,衆苦聚,此為五陰盛苦。以上為八苦,袁瑤受盡,不願再苦海沉淪,只望佛法作舟渡我歸岸,故而已有皈依佛門之心,恕袁瑤不能跟姨媽再回塵世了。”
什麽八苦不八苦的,韓姨媽聽不懂,但最後一句說皈依佛門她是聽懂了,忽然大聲喊道:“什麽,你要出家?”
可她猛地一想,又鎮定了,道:“你這一世雖短卻飽嘗生離死別,坎坷艱難,看破紅塵亦可理解。既然你執意要出家,姨媽也不攔你,只這錢財為出家人身外物,你拿出來,以後清明重陽姨媽也好代你給姐夫和姐姐祭拜了。”
青素永遠都不會懂,這得多厚的皮臉才說得出這話來。
袁瑤卻淡淡,“既然要皈依,身外自然要舍棄的,所以袁瑤打算将財務都捐給寺中。”
出于師太一聽,趕緊道:“袁施主果然是悟了。”
“不成。”韓姨媽的聲音再拔高,變得尖利刺耳似被人掐住頸脖似的,話鋒卻是一個急轉直下,“別胡鬧,袁家如今就剩你這點血脈了,要是出家了,他日九泉之下你還有何臉面見你父母,別啰嗦跟我回家再說。”
韓姨媽不由分說,大手一伸抓住袁瑤拖着就往外去,後又對出于師太道:“都站着幹嘛?香油錢我可是給過了,還不幫忙收拾箱籠,等誰來請你們嗎?”
青素一看這般情形,不知是該去拉自家姑娘,還是去攔下搬東西的姑子們。
“姨媽,別逼人太過了。”袁瑤那裏就肯讓韓姨媽給拖走了,抓着門框不放手。
“你想出家,成,只要你跟我回趟家,你愛怎麽出都成。”韓姨媽那架勢,就跟青樓老鸨強行抓清白人家閨女一樣,可恨極了
袁瑤從衣袖裏抖出一把剪子,“請姨媽放手。”
這剪刀是方才姑子們翻她的東西時,袁瑤順手藏在袖子裏的。
瞬時,屋裏屋外的人都不敢動了。
乍一見剪刀,韓姨媽還是吓了一跳,以為袁瑤要刺她,便趕緊松手了,戰戰巍巍道:“你……你想……想……對我……做什……什麽?我……我可是……好……好心……好意……帶你……回家,你卻……卻不……不識好……歹,恩将……仇報。”
“姨媽誤會了,袁瑤不想對姨媽做什麽。”袁瑤将剪子反握在手裏,尖利處頂上自己的咽喉,“欺淩孤女也不過是奪了你诰封,但若是逼出人命……”
袁瑤故意頓了片刻,又忽然高聲道:“那便是殺頭的大罪。”
把韓姨媽吓得不輕。
“姑娘,別做傻事。”青素恨不得代替了袁瑤。
袁瑤卻笑得凄冷冷地問青素,“你可願意随我一起走?”
青素一抹眼淚,去耳房裏拿了把菜刀擱在脖子上出來,“姑娘去那,奴婢去就那。”
袁瑤欣慰地點點頭,“我們主仆兩條人命,夠他們韓家一家子給我們陪葬了的。”
“你……”韓姨媽想了下,又虛張聲勢道:“竟然敢威脅我,以為我怕你嗎?這裏這般偏僻禦史臺的人才不會來,有膽你就刺,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你給埋了。”
越說韓姨媽越覺得自己有理,也不怕袁瑤了,作勢就要上前去奪袁瑤的剪刀。
袁瑤擡手就要往脖子上劃去,唰,一道細細的血紅便出現在袁瑤頸項上。
袁瑤這不要命的架勢又把韓姨媽給鎮住了,“剛才只是力道不足,這回我可是要用力了。”
要真出人命了,韓姨媽也是怕的,不知道該如何時,只聽到院外傳來說話聲。
“禦史大人,前面便通往後山了。”
這說話的聲音像是渡己,禦史兩字她說得極大聲,極清楚。
“不拘,我就随便走走。”
随即又傳來男子的聲音。
韓姨媽全身一僵,哆哆嗦嗦道:“禦……禦……禦……禦史?怎麽……怎麽……來……來……這裏……了?”
見狀,青素扯開嗓子就喊,“禦史大人,快來呀,有人仗勢欺人,逼出人命了。”
韓姨媽立時驚慌失措地扭頭就跑,一路跌跌撞撞連滾帶爬。
出于師太見形勢不好,趕緊帶着人也走了。
青素跑去關上院門,再回到袁瑤身邊,接過袁瑤的剪子,“姑娘,沒事了,她們都走了。”
幸好只傷了表面,看着袁瑤頸項上的血痕,青素心疼得很。
袁瑤慢慢松了口氣,“別哭,不過是想吓走她們而已,你家姑娘我才不要死呢。”才要放下剪刀,又聽到敲門聲。
“袁姑娘開門,是我,渡己。”
想來剛才在外頭說話的真是渡己了,可另一個男聲又是誰?
青素用手絹将袁瑤的傷口做緊急處理,再去開門。
門外除了渡己,還有一人——韓塬海。
見韓塬海,青素就如同炸毛的貓,“姓韓的,你們是不是不把我家姑娘逼死,你們就不安心?”動手就打韓塬海。
等渡己反應過來,韓塬海被青素打了好幾下,“錯了,他是幫我們的。”
今日這般情景,讓韓塬海實在羞愧難當,他心甘情願地挨打。
“住手,青素。”袁瑤是知道這個表哥,憨厚老實,絕對不會和韓姨媽他們同流合污的。
韓塬海看着袁瑤包紮着的頸脖,無地自容,只得向袁瑤深深一鞠躬,“我們家對不住你,我……我……你放心,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娘來為難你了。”
說完,韓塬海帶着從沒有過的堅決走了。
青素扶袁瑤回屋裏,渡己從她師父那裏要來了創傷藥,和青素一道為袁瑤包紮傷口。
當霍榷風風火火地趕到,只見滿院的狼藉,袁瑤發髻淩亂,臉頰紅腫,刺眼的白紗紮在頸間,人早已精疲力竭地昏睡了過去。
見是霍榷,青素和渡己頓時心酸不已,兩人将方才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
霍榷一驚不小。
這些日子以來,霍榷對袁瑤也算是有些了解了,以她的聰慧,要不是被逼到絕境了,也不會出此下策的。
經過此事,霍榷也知道放袁瑤孤身一人在寺中已不妥了,可以她的性子是寧為婢,也不願為妾的,且她心裏還有別人,這讓霍榷又遲疑了。
等青素和渡己說完後,霍榷對渡己道:“去請你們掌院來。”
霍榷一撥衣,不顧院中的寒意,凜然端坐在遠在院中的石凳上。
出于師太不敢不來,可也知道來了不會有好果子,便帶了不少弟子來以求在口舌上多些辯解,就算如此她還覺得不夠保險,把主持出塵大師也給一并帶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出門前,我還想過要不要買防毒面具的,可到了帝都,發現其實也沒傳說中的那麽恐怖。
不太習慣當地的氣候,家裏跟外頭那是冰火兩重天,然後上火了,回來了還兩管鼻血嘩嘩,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看了什麽過于刺激性的畫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