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10寄人籬下(五)
袁瑤掃看青玉一眼,接過青素遞來的汗巾,“你們都離幾步吧。”
看青玉和青素走遠,袁瑤這才走向霍榷,“物歸原主。”
霍榷看是原先自己給袁瑤的汗巾,接過了,“巧兒為何改變了主意?”他問得很沉重。
袁瑤道:“姨父和姨媽早便有意讓表姐進宮了,只是三年前今上因故取消了那年的大選。如今機會再來,姨父和姨媽又怎會錯過。”
“那巧兒也是這主意?”霍榷急切想知道。
袁瑤嘆了口氣,“父母之命終究難違,忤逆之名兒女皆難承。”
霍榷沉默了,他知道袁瑤說得有理。
袁瑤又道:“二老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倘若落選了,就都死心了。”
霍榷一驚,“落選?難不成巧兒想禦前藏拙,那可欺君大罪。”
袁瑤笑道:“天子之威,震懾四海,小小女子如何受得,禦前失儀,在情在理。”
雖說這辦法冒險,但也不失是兩全法,而且那些宮中的內監都是貪得無厭的,不是有銀子便能使得通的,他們只想着今後的利益最大化,才不在乎眼前的那些蠅頭小利。
一個毫無根基的小小四品官女兒,如何能和勳貴世家的所能帶來的利益相比。
如今确認韓施巧心意依舊,霍榷也算是松了口氣。
各自了了心事,即時歸去。
袁瑤回到韓家,先去告了韓姨媽一聲,知韓姨媽更想聽的是劉婆子和牛婆子的回話,便也沒多留。
以送符為借口到東廂房找韓施巧,将話說清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Advertisement
帶着青玉回菩提園,剛進門青素就一臉焦急要往外趕,道:“姑娘,金佛不見了。奴婢這正要去和鄭嬷嬷說失竊了。”
袁瑤眉尖微微一動,危機感來襲。
這金佛多數人都以為是真的,因此不論這金佛是真失竊了,還是假的,都足夠讓人以“做賊子的喊抓賊”将她反咬一口的。
思忖片刻,袁瑤當下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決定對策後,袁瑤道:“都不許聲張,這幾日不要開佛龛,還有留意都有誰問起過這金佛的事,即刻來回我。”
“是。”青素和青玉應道。
袁瑤走到東次間的羅漢榻上坐下,“青玉,跪下。”聲雖淡淡沒半分的威懾力,卻讓青玉驚吓不小。
青玉猶猶豫豫的,剛要用話哄了過去,又聽袁瑤道:“要麽收起你那點子學來的皮毛,安安分分地在我身邊;要麽我讓闌珊坊的人接你回去,讓你學以致用。”
“撲通”,青玉兩腿一軟跪地上了,慌忙不疊地向袁瑤磕頭,“姑娘,你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知錯了。”
頭碰在冰涼的地磚上,咚咚地作響。
闌珊坊雖說還不至于是地獄,可出來了的人沒誰想再回去的。
袁瑤沒立刻就放過了她,讓青玉跪了一夜,這才道:“只此一次,絕無下例。”
“謝姑娘恩典。”青玉連忙叩謝。
雖說還有些日子,但袁瑤已借着機會将禫祭除服的事給忙了起來,把某些人給看得不知深淺,也好讓人一頭撞進來。
袁瑤晨起梳妝,和往常一樣帶着青素按時到韓姨媽屋裏請安,出來見鄭嬷嬷在訓斥感冬。
感冬是劉婆子的孫女,仗着她老子在韓孟跟前當了差,如今她又跟了鄭嬷嬷,平時是有些自己以為身份不同,有時連韓施巧房裏的知秋都敢嗆聲,也該訓訓了,不然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當時袁瑤也沒多在意,帶着青素回菩提園用早飯去,卻在月洞門前遇上了給她們送早飯來還不知情的劉婆子。
許是方才又和青玉拌嘴了吧,劉婆子正氣呼呼的,見了袁瑤立馬又換了嘴臉,告狀道:“表姑娘,不是我劉婆子嚼舌,這青玉姑娘的脾氣可快趕上你這做主子的了,奴婢也不過說了句,這佛祖是要天天燒香供着那才誠心,這樣拜一日休兩日的,心不誠,佛祖可是會怪罪的。奴婢也不過是一片好心,這位姑奶奶便給奴婢好一頓排頭。”
這話怎麽聽都有一股子做作的假好心。
無緣無故的就關心起她們園子燒香拜佛的事,而且又是那麽巧的在金佛丢失之後。
袁瑤心中明白了幾分,客氣道:“到底是你們年紀大的人經歷的多,我們年輕不懂事,一時顧不上也是有的,回頭我便去說她。”
“哎。”得了話,劉婆子高興得有些幸災樂禍的。
只見袁瑤剛要進門,又回了頭似有話要說,是最後才下定決心要說出來,道:“劉大娘,有句話可能有些得罪,可袁瑤不說心裏難安。”
劉婆子覺得袁瑤平時是好對付的,只有那青玉是刁蠻的,便爽快道:“表姑娘盡管說,奴婢這老臉什麽都受得住。”
袁瑤先是掐指算了算,“看大娘的印堂略是暗沉,眉眼處捎帶晦氣,近日家中怕是會諸事不順,還會有血光之災。”
一聽這話,劉婆子頓時臉上過不去了,可剛才自己話說在前頭了,又不好發作,只虛應着送袁瑤進了園子,等袁瑤一進去她就呸了口,邊走邊嘟囔着,“什麽東西。”在穿堂口遇上了韓塬瀚,緊忙福身打了個招呼便走了。
韓塬瀚看看劉婆子又看看菩提園,心中暗算着什麽,便往童姨娘處去了。
話說袁瑤才進屋子,青玉便是一通的鹦鹉學舌,袁瑤只道:“這我知道了,還有誰說起這佛龛的事了?”
青素這廂接話了,“方才姑娘在太太屋裏請安,鄭嬷嬷在外頭問起過奴婢,說讓姑娘得好聲看好這佛龛,這可是鎮宅之物,連挪動半分都是不得的,故而才數年停在這園子裏不動它。”
一時間,袁瑤又明白了事情的七八分,道:“倘若有人再問,你們照舊這般應着。”反正餌她是抛出去了,就等魚兒咬鈎了。
也不知是袁瑤鐵口直斷說對了,還是劉婆子真的該倒黴了,家中果然是諸事不順。
先是孫女感冬被罰了月錢,還調出了內院,接着是在前院當差的孫子被韓塬瀚給訓斥了,好好的差事也被別個給頂了去。
越想劉婆子心頭越郁卒,脾氣也就越發的不好了,似是跟那月洞門有不共戴天之仇,呼地就拍過去。
這那裏經得住她這麽一掌,就見平日裏頭已經松動的門楣,瓦楞磚塊嘩嘩地就往劉婆子臉上拍,把她砸了個血流滿面,嗷嗷大叫的。
青素和青玉跑出來,從瓦礫裏把劉婆子給扶了起來,還不時念叨:“應驗了,我們家姑娘的話真的應驗了,這不是血光之災是什麽。”
劉婆子一聽剛要說話,不想一時過于激動昏厥了過去。
等人被七手八腳地擡走後,青玉和青素回屋都不禁好奇地問:“姑娘,你是怎麽知道這劉婆子近來家中諸事不順,又有血光之災的?”
袁瑤放下手中的書,淡淡道:“感冬被訓是在我說她之前,人便有這般心理,一旦一事不順就常看些小事都是不順的了。”
“可我聽說,劉婆子那孫子的差事被別人頂了,是真的,大爺發的話。”青玉道。
袁瑤微怔,巧合嗎?似乎又巧得太對時機了。
“那這血光之災,姑娘又是怎麽知道的?”青素問道。
袁瑤笑了,“那院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的,我都唯恐不夠小心,她倒好一日幾回的勁頭,那門那裏經得住,不用我說,她被砸也是早晚的事。”
青素和青玉一聽,也都樂了。
袁瑤收起了玩笑,“好戲就要上演了,你們都謹慎着些。”
“是。”青玉和青素齊聲應道。
話說這劉婆子被擡回前頭的倒座包紮好了傷口,才醒過來不論誰勸都躺不住,非要去找袁瑤。
劉婆子兒媳婦看勸不住,就扶着她到菩提園了。
正直午後,袁瑤要歇午覺,青玉和青素在院子裏打理着新種下的花草,見劉婆子婆媳一道來,訝異道:“劉大娘你都傷成這模樣了,得将養着才是,怎麽又來了?”
劉婆子兒媳婦道:“可不是。不聽,非得來。我琢磨着這園子是不是有什麽神兒,把我婆婆給勾來的。”
“你住口,別胡說。”劉婆子平常中氣十足的嗓門,這會子虛弱得很。
訓斥完兒媳婦,劉婆子這才恭恭敬敬問青素和青玉,“兩位姑娘忙呢?”
這話一出,劉婆子兒媳婦就怪誕了,平日裏自家婆婆和這兩丫頭可是水火不相容的,今兒怎麽這麽好說話了?難道真的撞着什麽邪了?
劉婆子兒媳婦疑神疑鬼的看看這院子,想起府裏一些碎嘴私下傳的話來。
說這韓老太太死得極凄涼,這屋子怨氣重,倘若不是有佛龛鎮着,早就跑出來作祟了。
劉婆子不知兒媳婦想的事,繼續問青玉和青素,“表姑娘歇午覺吧?”
青素點點頭,“怕吵着,我和青玉都不敢在裏頭呆着。”
劉婆子頓時不知話該怎麽說了,青玉邊給澆水,邊道:“劉大娘,若是事不着急就稍等片刻,我們家姑娘也快醒了。”
“急,啊,不急,不急。”劉婆子連連道。
這時屋裏傳來聲響,“誰在外頭呢?”
“姑娘醒了。”青玉說完,和青素一同進屋裏了,沒一會就見青素出來了,“大娘,我們家姑娘說,您老傷着讓你快進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