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陸徹轉過頭來，才發現自己的手抓住了姜瑤的手。
天已經徹底黑了，偌大一個院子只有角落裏的一盞煤油燈在微風中忽明忽暗。
四目相對，誰都看不清對方的神情。
陸徹率先松開了姜瑤的手，悶悶地說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抓過竹片就轉過身去，繼續“咚咚咚”地敲。
那“咚咚”聲把怔愣的姜瑤給敲醒了，她回過神來的第一感覺是她的手燙得厲害，似是剛才抓她手的不是一只人手，而是一塊火炭，連帶她的心也被灼了一下。
不就是不小心被摸了一下手嗎？姜瑤你心理年齡都三十歲了，即使沒談過戀愛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人，至于像個十八歲的純情小妹妹那樣嗎？
“你先回去。”陸徹敲完一塊竹片，這回不敢喊她遞了，自己轉過身來拿，順便攆人。
他垂着頭，視線一直落在那堆竹片上，拿完竹片就轉過身去，全程沒有看姜瑤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姜瑤覺得他不是不屑看她而是不敢看她，陸大佬好像……害羞了。
天啊……大佬竟然比她還純情，實在是太可愛了。
“我不回去，你要什麽就直接讓我拿。”既然大佬比她還清純，姜瑤頓時覺得腰板都直了，直接把原料搬到他前方右側，方便遞給他。
看她一副要幹到底的架勢，陸徹不再理會，繼續認真幹活。
雞圈不大，而且就半人高，陸徹幹活又利索，大半個小時就把雞圈弄好了。
“行了，把雞籠拎過來，我把雞放進去。”陸徹對姜瑤說。
“好咧。”姜瑤領命，可剛要站起來，整個人就要往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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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徹眼疾手快，伸手就去接她。
姜瑤搖搖欲墜，慣性去找能夠抱住的東西，陸徹剛好湊上前來，兩人最後抱了個滿懷。
天氣本來就熱，抱成一團的兩人像是抱住了火爐一般。
陸徹率先反應過來，條件反射把姜瑤往外推。
姜瑤本來就腳麻，現在猝不及防被一推，頓時整個人摔倒在地。
“你沒事吧？”陸徹焦灼地問。
原本剛才那一抱，姜瑤心裏還泛起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現在被他無情一推，什麽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沒事。”摔在泥地上，姜瑤的确不疼，她一邊按着自己麻掉的雙腿，一邊吶吶道：“就是腿麻了。”
“腿麻了？我來……”陸徹平時沒少給陸老太太按摩，正想上前幫忙，看見她褲腿處露出的細腳踝，瞬間把話吞了回去，別開臉改口道：“你自己按摩一下，很快就好。”
他說完之後就直接把雞籠拎了過來，把裏面的四只雞放進雞圈裏。等他用小缽裝了些水擱在雞圈的角落，姜瑤總算站起來了。
“你沒事就趕緊回房間。”陸徹說完就轉身，姜瑤卻把他給叫住了，“你等等，有東西給你。”
說着，姜瑤快步走進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只碗，碗裏面裝着一只煮熟的雞蛋。
“拿着。”因為雞蛋一直用小火煮着，這會兒還很燙，她像拿着一個燙手山芋一樣把它塞進他的手心裏。
掌心裏的雞蛋滾燙得厲害，陸徹卻沒有扔開，因為他掌心的繭很厚，不怕燙。他只是皺着眉頭問：“你這是幹什麽？”
“能幹什麽？當然是感謝你的幫忙啦！我知道你學雷鋒做好事不留名，這雞蛋是小意思，你拿着今晚當夜宵。”姜瑤說完擔心他拒絕，又添了一句，“不準不要。”
她此刻瞪着雙眼，佯裝兇巴巴那樣，可說話的聲音不大，且柔柔軟軟的。不像威脅，更像撒嬌。
陸徹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臉頰，拒絕的話突然說不出來了。
“舅舅、舅舅，你做完雞圈了沒有，做完就給我洗澡啦！”前頭屋子傳來周陽的喊聲，姜瑤就順勢道：“趕緊給陽陽洗澡吧，我也要洗澡了。”
話音剛落，姜瑤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然後把門關上。
直至外頭響起腳步聲，越來越近又越來越遠，她才放心地彎了彎唇。
想給大佬送個雞蛋，真是太難了。
陸徹去到洗澡間的時候，周陽已經坐在浴盆裏了。
小家夥從年初開始就不讓陸清給他洗澡，說媽媽是女孩，他是男孩，不能給他洗澡，于是這個任務落在了陸徹身上。
另外，他現在還要自己一個人睡，好在陸家房間多，他愛怎麽睡都行。
陸徹走過去，蹲下來，拿起毛巾開始給周陽擦背。
“舅舅，你什麽時候娶媳婦呀？”周陽突然問。
陸徹：“……小孩子別淨問些有的沒的。”
“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已經五歲了。”周陽不服氣，哼哼了一會兒，又說：“舅舅，你要是娶媳婦，能不能娶瑤瑤姐姐當媳婦呀？”
陸徹搓着背的手一頓，硬着嗓子說：“別亂說話，這種話不能說第二次。”
“為什麽不能說？”周陽努了努嘴，“我可想讓瑤瑤姐姐當我的舅母了。”
陸徹又瞪了周陽一眼，周陽被他的“淫、威”震懾到，但依然“死不悔改”，改成小聲逼逼，“瑤瑤姐做飯可好吃了，要是她成了我的舅母，肯定整天給我做飯吃。還有，她今天還給糖我跟欣欣吃呢，大白兔奶糖，好香好好吃。”
周陽說着，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陸徹冷嗤一聲，“你說了這麽多，合着是想把我賣了換吃的。”
“我沒有。”周陽脫口而出就否認，可那底氣怎麽聽怎麽不足。
等把周陽這個小祖宗伺候完，陸徹把他送回房間，自己也要洗澡睡覺了。
“舅舅，你口袋裏的是什麽？”陸徹正想轉身，就被眼尖的周陽發現他口袋微微鼓起。
“我口袋裏哪有什麽東西。”陸徹邊說邊去看自己的衣服上的口袋，這才想起姜瑤給自己的雞蛋。
“沒什麽。”陸徹假裝若無其事，可周陽已經朝他身上撲過去，“肯定是糖，舅舅你太不夠意思了，把糖藏起來不給我吃……”
陸徹沒想到這小屁孩想糖想成這樣，等他反應過來去阻止的時候，周陽已經翻開他的口袋，看到裏面白花花的雞蛋。
“噢……是雞蛋，舅舅你偷偷吃雞蛋不給我吃。”
“你別嚷嚷了，明天早上給你煮一顆總行了吧。”陸徹被這家夥鬧得頭都大了，也不管他死纏爛打，直接把人按床上，然後徑直地往房間門口走。
他們這邊的吵嚷聲把老太太驚着了，她拄着拐杖走過來，問：“你倆舅侄在鬧什麽？”
“太奶奶，舅舅藏了顆雞蛋自己吃不給我吃。”周陽控訴道。
“有這回事嗎？”老太太轉過身去問陸徹，可他早就溜了。她看着他揚長而去的背影，沒好氣地說：“陸徹，一個雞蛋而已，你讓一下侄子不行嗎？”
“行，可這個不行。”陸徹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老太太：“……你這小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陸徹洗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間，看了眼雞蛋，就躺床上睡覺去。
其實今晚的晚飯早就消化完，但這雞蛋他不舍得吃，打算留着明天當早餐。反正他五點就起來，周陽是沒有機會來搶他的蛋的。
今天累了一天，晚上回來又加了個班，陸徹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覺得很熱，渾身是汗，看到池塘就跳了進去。而在他跳進去的那一刻，一個女人從水裏鑽了出來，然後朝他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他，聲音又柔又媚地喊：“我好難受，請你救我。”
他的第一反應是把她劈暈，可手剛擡起來，懷中的女人又嬌滴滴地說：“快點抱我。”
他的手一頓，慢慢往回落，最後鬼使神差就抱了上去。
陸徹洗完褲子的時候大概三點左右，此刻他也睡不着了，看着桌子上的始作俑蛋，他拿起來狠狠敲了敲，然後把它剝皮，最後吞入腹中。
次日一早，陸清就來喊姜瑤去交手工，“最近做手工的人很多，咱們今天早點去交早點領原料，我怕遲了就領不上。”
“好。”姜瑤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就跟陸清拎着做好的手工出門了。
她們趕早，可比她們早的人多得是。等她們排隊交上貨的時候，原料早就被領光，她們只好空手而回。
回到陸家，姜瑤看今天沒什麽事，啃了兩條番薯，就做好全幅防曬，去縣城一趟。
根據原主的記憶，她哥應該給她寄東西了，得去郵局看看。
果然如她所料，她哥給她寄了一封信跟一大個包裹。包裹裏面是什麽她不清楚，不過信封很厚，估計裏面除了信，還有錢跟票。
從郵局出來，姜瑤又去了一趟供銷社。今天很幸運，豬肉攤上還有一小塊豬肉，還是這年代人不喜歡的瘦肉。
她花了三兩肉票跟一毛五把豬肉買了下來，又花了一毛買了一大塊豬肝。
又是包裹又是肉，想想回去那一個小時暴曬路程，她的購買欲頓時歇了，但還是得淘一點純棉布料。
她不知道原主的經期是什麽時候，不過她穿過來都快一個月了，得提前準備一些月/事帶。
原主的月/事帶有些舊了，這種私密用品姜瑤将就不得。
買完布料，姜瑤就提着大袋小袋回清源了。
回到清源村村頭的時候，她發現池塘邊圍了很多人，一打聽才知道今天是生産隊分魚的日子。
村頭這口池塘的魚是生産隊養的，養大之後就分給社員，每年兩次，一人一斤左右。雖然不多，可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次豬肉，能來點魚肉解解饞也不錯。
插隊滿一年的知青也可以分魚，像姜瑤這種才來三個月的，就只有看的份。
既然沒她的份，這個點又曬又熱，姜瑤連熱鬧都懶得看了。
正當她想轉身回去的時候，突然瞥到正在水中拉網的陸徹。
別的男人都是赤果着上身，就他上身穿着衣服，可這會兒早已濕透貼在身上，那健碩的身材一覽無遺。
她腦子裏突然出現那天晚上自己跟他在水裏的情形，不禁臉上一熱。
就在這時，他突然朝她這個方向看過來，吓得姜瑤立刻別開了頭，用熙熙攘攘的人群給自己當掩護，快步朝陸家方向走去。
姜瑤的腳步很快，連帶她的心跳也在加速。她腦子裏面不斷有她跟陸徹在一起時的畫面跳出來，池塘裏的濕身擁抱……還有昨晚情急之下的擁抱……
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她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腦袋瓜，直至回到陸家，周陽跟周欣看到她回來，纏着她要好吃的，她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緒才飛走。
“瑤瑤姐姐現在去給你們熬瘦肉豬肝粥，等會再給你拿糖好不好？”姜瑤溫聲地哄着兄妹倆。
他們聽到有肉吃，都高興地跳了起來，一旁的陸清連忙道：“瑤瑤，你別，糖就算了，肉真的不行。”
“沒事啦，我自己一個人也吃不完。要不我出豬肝跟肉，你出米？”姜瑤提議道。
陸清本來還有些為難，但想起他們家今天能分到五斤魚，也就随她了，道：“好，等魚拿回來，咱們回請你吃魚。”
姜瑤：“就這樣愉快地決定啦。”
中午時分，一鍋香噴噴的瘦肉豬肝粥出鍋了。陸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老太太便說：“給徹徹留點，咱們先吃吧。”
“那我給他先裝一碗出來。”姜瑤說。
“好。”老太太應着，看到這鍋粥不少，而且味道很香，又說：“瑤瑤呀，能不能給岳老裝一碗，我記得他說過自己很喜歡吃豬肝。”
“岳老？”姜瑤不明所以。
陸清小聲道：“岳老是住在咱家牛棚的知識分子，是機械工程學大學教授。”
姜瑤頓時明白過來，老太太一向敬重知識分子，看來平時對這個岳老沒少照顧。她立刻應下，給岳老裝粥的時候還多擱了兩片豬肝。
直至喝完粥，陸徹還沒有回來。姜瑤累了一個早上，回房間午睡去了。
走了大半個早上，她躺上床不久就睡着了，睡得朦朦胧胧的時候，聽到周陽跟周欣在外面說話。
她爬起來打開門一看，只見兄妹倆圍着後院角落的一口大缸，興奮地說個不停。陸徹就站在一旁看他們鬧，神情是少有的溫柔。
“你回來啦？”她剛睡醒，聲音軟綿綿的，聽得人心頭發顫。
陸徹聞聲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後，才“嗯”了一聲。
“瑤瑤姐姐，你醒啦，快點過來看魚，咱們有兩條大魚。”
雖然舅舅很冷漠，可侄子侄女很熱情，兄妹倆跑到姜瑤身邊，一人拉着她一只手去看魚。
周陽跟周欣兩個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姜瑤耐心地聽着他們說話，對于他們的問題，更是有問必答。
她稍稍彎下身配合小孩的高度，溫柔地看着他們，偶爾一笑，似是周圍都亮堂了。
陸徹看着，唇角不知何時彎了起來，等他察覺的時候，心裏不禁一慌，拔腿逃離這裏。
他剛走到前院，就聽到外面有人喊姜瑤，走過去把門拉開，就看到江潮站在門外。
江潮本來不太瞧得上陸徹，不過現在在別人家門口也不敢太放肆，态度平和地開口道：“請問姜瑤在嗎？”
“不在。”陸徹冷冷地回答。
“不在？那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江潮皺眉道。
“不知道。”
話音剛落，他身後就傳來姜瑤的聲音，“陸徹，你快點過來看看，有一條魚好像不靈光了。”
“瑤瑤。”江潮聞聲立刻喊道，也不管陸徹這個攔路虎，直接從他身側鑽了進去。
“江潮，你怎麽來了？找我有事嗎？”姜瑤問。
“有事，咱們幾個老知青分了魚，想咱知青一起聚聚，我特意過來通知你。”江潮說到這裏，冷哼一聲，拿斜眼看陸徹，“但他說你不在。”
“……”
作者有話要說：
陸徹：太丢人了，小蜜你好歹給我留點面子。
小蜜：哪裏丢人？這能讓瑤瑤知道你的壞心思，是好事。
陸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