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學着主動……
——“可是怎麽辦呢, 你們尊貴的公主就是看上我了啊。”
“本公主竟不知,我是何時看上你的。”
有一聲輕笑傳來,裴元景挑眉側身, 竟發現她這隐蔽的角落不知聽了多少。
他愣了一下之後,笑:“如今, 人盡皆知。”
謝芊瞥了一眼他, 兩人遇見便索性一塊并肩而行。
她實在沒想到他會說出那樣一句話,像是頑劣少年一般。
印象中的他深沉看不透, 難道是心裏裝着的事太多,壓根沒有地方由他放松下來。
她收斂了眸間那絲好奇, 含笑問他:“本宮方才表現可好?”
她特地看了許多話本, 方才時不時瞧他一眼便是從上邊學的。
裴元景腳步一頓, 低低的給予肯定的一聲嗯。
方才…第一回 她看來時他沒來得及反應,第二次才似懂非懂的回眸與她對視。
不過效果很好,幾次之後使團那邊打量的目光更頻繁了些。
“若要真切, 興許你需要再主動一些, 就如方才那幾人所說, 只是看臉确實有些假, 但若是容顏俊朗的人主動, 想必許多貴女都會覺得理解本宮。”
她那雙漂亮的眸子看着他, 認真的提着建議。
裴元景一怔, 沉默片刻有些不自在的開口:“…如何主動?”
他方才那一愣,她以為這人不願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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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和她一樣什麽也不懂。
說到這,看了許多話本的謝芊微微彎了笑,溫柔的聲音卻有些上揚:“明日派人送些話本給你,多學學。”
話本?
裴元景忽然輕笑,“公主也是從話本上學的?”
她笑意不改, 矜持的應了聲,“本宮覺着挺有用的。”
他附和着一笑,下意識想到說,其實去問天佑帝能學到的更多。
誰不知天佑帝深愛皇後多年。
但話卡在嘴邊。
他看着身旁女子清淡的笑意,無聲咽下了話,“那元景定當好好翻閱,争取不輸公主。”
介時興許傳的謠言便要變了。
從天啓質子得到公主青睐,變成兩情相悅。
她勾了紅唇輕笑着點頭。
兩人走着覺得出來也挺久了,于是并肩回了各自的席位。
眼睜睜見着謝芊出去之後,場上無人再有興致表演,得了空檔的舞姬歌姬終于齊齊上場。
好不容易盼到公主回來,卻是與那質子一同,許多人都咬緊了牙暗道。
怎麽公主離開一下也要跟着!真不要臉!
重要的是,他們如此想着,還看見裴元景忽然崩了那淡然的臉,忽然擡頭對着卿嘉公主翩然一笑。
他之前也之前輕輕勾了一抹弧度而已。
只是一笑,宴席內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的女子們便已忍不住朝他看過去。
這更是讓衆人憤怒不已。
謝芊回來之後,各方人等又開始躍躍欲試了,歌姬舞姬上來沒一會,頂着許多人暗示的目光無奈的只能退下去。
“誰不知我天佑國書畫一絕,臣的大兒請求當場作畫描繪下這中秋之景,願皇上成全。”有大臣在各種躍躍欲試中率先站了出來。
這話說得好,天啓使臣在場的情況下提天佑的書畫一絕,既暗暗炫耀一番,又成功将自己的大兒子引了出來。
讓天佑帝都無法拒絕。
他與身旁的女兒對視一眼,無奈應允。
立即有人擡上桌子奉上紙墨。
等待這位公子畫成時,旁邊天啓使團卻個個面色不太好。
本以為是來看裴元景被天佑國這些人針對的,可沒想到火燒到了自己國家的身上。
但原以為中秋宮宴無需比試,關焦外便随意挑了幾個官位高些的跟着,根本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這回只能咬着牙往肚子裏咽了。
不久,畫作完成。
待墨跡幹了些後,兩名宮人上前将畫作展開緩緩面向衆人。
畫作上俨然是此時之景,月圓之夜、宴席之間,首位前排勾勒了許多人的身影,其中謝芊的身影勾勒得特別明顯。
顯得她為主,其餘人為次。
畫工娴熟,驚豔的畫技使得許多人看了直點頭。
一瞬間宴席上多了許多贊嘆之聲,公子的父親得了面子滿意的笑着。
“賞。”天佑帝察覺到身旁的女兒皺了一下眉,他笑了一下便揮手道賞。
她在介意畫裏連身為天佑皇上的他都被減弱了。
可今日所有人的目的都是為了得她青睐,天佑帝大方得很,不太在意的安撫般與她一笑。
謝芊抿了抿唇,索性沒有開口。
許多人還在議論那副畫,無人發現幾乎每個人都會硬誇一句的謝芊沒有開口,但有一人注意到了。
他微挑眉,又仔細看了一眼方才沒有留意的畫。
片刻之後,了然。
“畫作精湛,看得元景也想一試,不知可有榮幸為中秋之宴作一幅畫。”
他忽然從座位上起了身,斂眉對着首位行了行禮。
天佑帝挑了眉,這主動出頭不像裴元景的風格。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謝芊,只見她也面露茫然。
天佑帝忽然就想看看他要做什麽。
“允。”
裴元景颔首一笑,待宮人準備好作畫工具之後,他走去時也對着謝芊輕輕一笑。
謝芊忍不住彎了眸。
可真是說了立馬改啊。
就是有一些不好,這人居然直接用了她的招。
其他人不知他在學着主動,見着了兩人黏膩的眼神之後,許多人青年俊郎覺着兩人是相愛的,只能洩了氣不再妄想驸馬之位。
男人提筆作畫,眉目認真鼻梁高挺,沾了筆墨書畫的人少了幾分銳氣看着又多了分雅意。
動作行雲流水,他連頭都未擡,片刻便作完了畫。
裴元景将筆放下,朝着展示畫作的宮人微微颔首。
宮人得到示意,迅速靠近,移動畫作時無意一瞥,兩個宮人似乎同時愣了一下。
衆人将他們的反應看在眼底,心下更好奇他能畫出個什麽來了。
謝芊坐在高臺之上,心底也抱着些好奇。
片刻,墨跡幹了一些之後,兩個宮人小心翼翼的挪動畫作,終于,畫作出現在衆人眼裏。
畫的顯然與前一位公子同樣的場景。
中秋月圓,宮宴盛況,歌姬舞姬在笙歌曼舞,自首位至兩遍的前部分都被畫入其中。
上一位公子的畫只能讓人驚豔誇贊,可裴元景的畫作一出,許多人失了言語。
原因在于,他的畫重點在人不在景,畫作上出現的人皆只用了寥寥幾筆,卻輕易就能看出這人是誰。
皇上威嚴,公主明豔大氣,底下臣子慈祥的板正克己的,皆傳神的體現了出來。
之前那位大臣忽然拍了拍大兒的肩,“兒啊,還得再練練。”
他的畫作看愣了許多人,最先過目的天佑帝更是連連說了幾個好。
他們在乎的卿嘉公主笑意更濃,她笑着與裴元景說了句真好,話雖簡短,但明顯她更喜歡這幅畫。
裴元景得了她的誇,跟着她笑了一瞬。
像是默契得很。
那邊使團處,關焦外為首的衆人齊聲無言靜默。
之前還惱着他們沒帶人來吃着啞巴虧,可不到一會裴元景就扭轉局面,若不是他們之前冷待他,關焦外等人就能驕傲說一句天啓國畫作更是一絕。
但如今的情況,怎麽好意思上前将被他們冷落的人歸到他們這邊。
搞不好還會當衆被裴元景落下面子。
使團之人們自然也看清了那副畫作,除了關焦外知曉他的厲害之外,其他那些天啓朝堂的新人都有些不可置信,不相信裴元景的畫會如此令人驚豔。
在不知不覺之中,裴元景的形象悄然扭轉了一些。
“賞。”
天佑帝大手一揮之後,含笑着問了一句:“這賞得衆位可有意見?”
底下無言了一瞬,畢竟他們來時打算,就算不能将裴元景擠下去,那也能用各種才藝将裴元景比襯下去。
可實際上,被比下去的是他們。
底下齊刷刷道着無異議。
天佑帝樂呵呵的笑了一下,舉杯暢飲。
他身旁的謝芊抿了抿唇,眸間滿是笑意。
一場宮宴上,謝芊與裴元景數次對視,數次相視而笑,惹得宮宴散時衆人離開的腳步都加快了些。
一場宮宴算是讓他們看出來了,那位裴元景除了有臉還有才,會音律會作畫,且都算得上驚豔。
看來驸馬的位置沒有着落了。
許多人在一晚上放棄了許多計劃,而裝腔作勢的兩人卻忽然在宮道相遇。
宮裏人都還沒走完,做戲要做全套的,于是裴元景等在了必經之路上。
只是沒想到除了謝芊之外,她身旁還多了個天佑帝。
父女倆在說着話,裴元景還瞧見天佑帝揉了揉她的頭。
裴元景眼底劃過一道光,正巧父女倆一擡頭不經意看見了他。
“你怎還沒走。”謝芊上前一步,訝異的問。
他無聲看了一眼天佑帝,而身旁走過許多要出宮的人。
裴元景抿了抿唇,“與公主道個別,明日見。”
對方那雙潋滟眸頓了一會,随後溫柔笑道:“明日見。”
裴元景颔首,再與天佑帝低頭欠身之後,獨自一人往偏殿去。
在原地看了看他的背影,莫名覺得這人有些孤寂。
他原本是打算與她一同回宮的嗎。
可惜…
謝芊忽然招來了人,“送他回去。”
吩咐完之後一回眸,她便撞上了父皇揶揄的目光。
在那雙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謝芊有些不自在的含笑解釋:“父皇知曉的,做戲要做全套。”
他們向着宮內深處走,其餘人已都向着宮外走,一時間兩人身旁除了近侍便無外人。
天佑帝聞言負手輕哼:“那小子僞裝之術超凡,芊芊可不要輕易被他騙了。”
若不是僞裝得好,怎的隔壁國天啓帝被他騙了十幾年,要不是那場宮變也無人知曉他藏得這麽深。
謝芊敏感察覺到父皇并不是特別樂意她與裴元景走得近,可計劃都已開始,她再疏遠便無人相信了。
可在父皇面前,她還是要安撫一下的。
并且今日還是中秋。
中秋中秋,為團圓。
幼時這一天王府會給下人一日假,府裏就剩下她與父王母後,然後一家人一起做些簡單的吃食,偶爾也會一家人低調的出去買糕點回來吃。
那時候簡單卻也快樂。
後來父皇坐上這個位置之後,中秋宴後他們就會一起聚在母後的鳳梧殿,再一起聊聊天賞賞月,一家人說說貼己話。
再後來,母後走了。
此後中秋,鳳梧殿裏就剩下了她與父皇。
但他們依舊會在母後常坐的位置上擺上一副碗筷,就像曾經那樣,一家人在一起。
今年也是如此。
鳳梧殿不允許私自進入,除了按時打掃的人之外,也就有吩咐時才會讓人進來伺候。
鳳梧殿庭院中,月下石桌上,宮人将準備好的吃食擺上便下去了。
周圍空蕩蕩的,父女倆沉默着将宮外帶進來的食物親手放進碟子裏,再沏上一壺茶。
今夜風有幾縷,月圓如許,父女倆都想起了皇後。
若是她在,定會溫柔的給他與女兒夾他們愛吃的東西了吧。
然後女兒會乖巧的給她也夾一些,他也會聞風而動,惹得她無奈的看着碗裏堆起來的東西。
似乎已經能想象出她嗔怪的眉眼。
天佑帝忽覺眼角酸澀,手抵着按了按。
謝芊也出神的想着母後,忽然察覺父皇的動作,她心尖一酸,面上卻提了笑。
“來,父皇愛吃的排骨。”她攬住大袖,執筷給他夾了一塊。
天佑帝壓着酸意勉強的笑,“芊芊也吃。”
兩人互相夾着菜,也不忘給那空位的碗裏夾筷蒸茄子。
父女倆默契的沒有提起母親,但手下的動作一點也沒忘。
“今晚的月亮特別漂亮。”
吃了一會之後,謝芊托着下巴仰頭。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亮得宮裏都不需要點燈了。
天佑帝放了筷,與她一同看着月亮。
父女倆看了會月亮,天佑帝忽然道:“許久未考你了,恰好今日有空,與父皇一同以月為題作詩吧。”
謝芊一怔。
從前月下一家人歡聲笑語時,父皇也愛突然考她功課。
但近年來,已經許久未考她功課了。
她彎唇一笑,“好啊,父皇要專心一些,可不要輸給芊芊哦。”
天佑帝寵溺一笑,兩人一首一首作了無數首詩。
但無一不述說着思念。
今夜月亮很圓,旁人家都在團圓,我與女兒依舊念着你。
既不能相見,便以詩思你。
中秋當夜鳳梧殿的宮門開了一晚上,第二日起又成了封禁狀态,除了皇上公主誰也不允許進入。
謝芊第二日起得遲些。
天色已亮,眼睫毛顫抖幾下之後,她眼皮卻依舊很重,努力眨了許多下才睜開了眼。
中秋後天氣還是有些熱,她将薄被掀開,撐着床坐起來醒神。
昨夜回來得太晚,她到現在都還有些晃神。
那雙總是光彩奪目的眸子有些渙散,眼睛也是腫的。
她茫然的腦子裏,只記得昨夜父皇偷偷抹了好幾次眼淚。
其實她也很想哭,但是父女一起哭的場面太過凄慘,她忍着心酸一晚上才壓了下去,後來回寝宮躺上床之後卻還是忍不住掩被哭了許久。
眼皮腫得很,她難受的嘆了一口氣,輕聲喚了荷語進來伺候着起床。
荷語一進來便看見她的眼睛腫得不行,驚呼之後吩咐讓人端來涼水,浸濕毛巾之後立即給她冷敷。
眼睛腫成這樣是無法出去見人的。
謝芊想到裴元景昨日那句'明天見',只好無奈的讓人送了一堆話本過去,并且帶話今日不便,讓他先獨自'學習'。
吩咐完之後她便将其抛到腦袋,待宮女抱着貓回來時她面色一喜,雪團立即從宮女懷裏跳了下來。
謝芊輕笑,蹲下來将它抱進自己懷裏。
“這小東西怎麽跟過來了。”
她逗着貓含笑問。
宮女欠身行禮,恭敬回答:“天啓質子給您帶了話。”
——“元景定會好好學習,雪團有些想公主殿下了,便送來給您逗逗趣。”
謝芊輕笑,揮手讓宮女下去領賞。
顯然公主殿下的心情不錯。
後來幾日,卿嘉公主什麽好玩意都往質子殿送,據整理質子殿庫房的人說,本空蕩蕩的庫房都要被公主送來的東西填滿了。
再後來幾日,似乎聽聞天啓質子因從前舊傷複發,便卧床修養。
公主知道後派了太醫院醫術最好的太醫前去,并且四處張貼皇榜,為求治療經脈斷之症的大夫。
此舉一出,外邊得不到最新消息的百姓們才真正認識到公主是認真的。
議論紛紛中有人憤怒不已,一個別國送來的質子配不上他們最尊貴的公主,憑什麽一個質子能娶公主。
後來人群中有人突然開口:“但是…他已被送到咱們天佑國,應該是算入贅的啊…”
一瞬間百姓們安靜了下來,想想還真是。
民間議論紛紛,而使團內更是持着不同意見。
他們本不欲在天佑停留太長時間,如今情報接不到反倒吃了不少虧,正打算回天啓國,可裴元景的事情一出打亂了他們所有計劃。
有人想着裴元景再怎麽說也是天啓國的人,若他心軟被他們勸動了,可以由他仗着公主喜歡在其中周旋,為天啓國争取一些東西,若是能将公主娶回天啓就更好了。
但有人覺得,之前他們的舉動太過令人寒心,還是不要送上門給人諷刺了。
一邊是打算留下來勸裴元景複原關系,一邊覺得要按原計劃回天啓國。
關焦外被他們吵得頭疼,最終決定下來,給天啓帝傳信告知一切,随後聽天啓帝的命令就是了。
不過這傳信……
還是得他與天佑帝見一面。
要光明正大的将信送到天佑帝的手中,否則以天佑國這防護暗探的實力,還沒出城就被攔下來了。
關焦外提筆寫了信,告知一切并且用暗語寫下了他們并沒有拿到情報的事。